第62章 深厚

　　市级物理竞赛如期在三中举行。

　　当试卷发下来后, 大家才发现今年的难度远超出往年。

　　甚至第一道选择题就让很多人无从下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少人急得满头大汗。

　　而竞赛中，往往心态是最为关键的, 心态一崩，哪怕遇到平常常见的题型, 也会因为大脑的一片空白而计算不出或是出现失误。

　　坐在池意旁边的那个名叫周寄的Omega就是如此。

　　他手里握着的笔迟迟未落, 眼睛死死盯着试卷, 越看脸色越发惨白。同时他的心里也在为某种不光彩的想法而剧烈挣扎着。

　　周寄是附中的学生, 本身在附中竞赛生的梯队中就排在吊车尾的位置, 本来也就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和附中其他学生站在走廊外候场时，他已经想要放弃、弃考走人了。然而他看着其他同学一副自信、胸有成竹的样子在互相交流讨论时, 心底深处升腾起了浓浓的嫉妒以及自卑——

　　为什么他就永远只能做陪跑的分母？

　　为什么其他人就可以那么淡定轻松、仿佛随随便便就能拿到高分？

　　他不甘心。

　　周寄知道这个考场里有不少Alpha和Omega，今天是他的发热期，他进来前故意没有打抑制剂和阻隔剂。

　　既然他没有办法取得名次，那么这个考场里所有的Alpha、Omega都和他一起吧。

　　周寄想到这里，眼神又若有若无地朝池意的方向瞥了瞥。看到池意已经翻到第二页开始做计算题了，周寄心里的嫉妒感一下子上升到了最大值——

　　这么难的卷子，他的速度居然还这么快？

　　这就是他们班疯传的一中学神？很好，现在就让学神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说实话，这套卷子对池意来说难度并不大，比起他以往刷的题目，眼前的题简直温和太多了。

　　因而还没过二十分钟，池意就已经做到倒数第二部 分的计算题了。

　　骆酒坐在他后桌, 也同样开始了计算题部分。

　　就在池意画图的时候，一股Omega的信息素气味钻进了他的鼻腔，随着呼吸进入肺部，而后只听得大脑“轰”的一声，周寄的信息素就瞬间在他的身体里伴随血液流动而爆炸开来！

　　池意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个来自同样处于发热期的Omega的信息素。

　　池意进考场前已经打好了抑制剂和阻隔剂，然而此刻还是不免受到了同类的影响，发热期的“无力、高热”渐渐像冰一样融化开，一点点蚕食着池意的身体。

　　身体处于应激状态，心脏也开始加速跳动，冷汗从毛孔冒出，打湿了池意的鬓角。

　　笔尖陡然停住。

　　不光是池意，考场里其他Alpha、Omega也明显受到了干扰。他们虽然不像池意这么严重，但心情却被破坏了，做题的思绪被严重打乱。

　　一时间，笔摔在课桌上的“啪嗒”声此起彼伏。

　　有同学开始低声嘀咕抱怨——

　　“谁啊，信息素都收不好。”

　　“烦死了，我刚有的灵感全都被搅没了！艹他妈，谁啊？？”

　　…………

　　而考场前后的两位监考老师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站在讲台前的老师皱眉呵斥：“不要讲话！考场保持安静！”

　　说完他分辨了一下空气中Omega信息素的来源，快步走到周寄的课桌旁边，敲了敲桌面，低声又严肃地说：“同学，你信息素怎么回事？没带抑制剂为什么考前不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周寄破罐子破摔，起身离开教室前信息素泄露得更多，看到池意一脸汗珠，蹙着眉与体内的信息素做抗争，又看到班里其他人显然受到影响，停笔焦急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办公室里，面对一排监考老师们的调查与质问，周寄装出无辜的表情，“老师，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真忘了今天到发热期了。”

　　…………

　　骆酒是顶级Alpha，普通Omega的信息素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但他闻到信息素的那一刻立马猝然抬起了头看向池意的背影。

　　小葡萄信息素紊乱症两个月前才勉强缓解，发热期他在抑制剂和阻隔剂的作用下才勉强能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现在被别的Omega这么一干扰，体内的信息素肯定又开始紊乱了。

　　骆酒拧着眉。

　　下意识怀疑起刚才那个Omega的动机。

　　从生理学的角度来说，Omega信息素泄露一次后有间歇期，Omega可以短暂地控制住信息素不再外泄。

　　那个Omega明明有时间、有能力控制他的信息素走出考场。

　　但他没有。

　　池意努力地压抑着信息素，咬牙坚持着把剩下的题目写完。

　　二十分钟后，他浑身憋的难受，脖颈上出现了应激的红点，就快要忍不住了！

　　于是在考场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池意起身交了卷子，然后走了出去。

　　这么难的卷子！不到四十分钟出了考场！

　　这是什么概念？

　　就算是学神……这也来不及写完所有题目吧？难道和他们一样，心态被扰乱了？然后情绪一激动，崩溃了不考了？

　　比起四十分钟做完卷子，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

　　紧接着，班里又是不约而同的一阵骚动！

　　众人只见骆酒也跟着交了卷，提前出了考场！

　　那个Omega真的是……害人不浅啊！

　　可是两位学神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差吗……

　　大家都记得考前老师的叮嘱——竞赛只有一次，任何意外都不会再有补考。

　　因而骚动过后便立刻又低下了头去看题目。

　　“哎？同学你没事吧？”考场外走廊的监考主任看到池意满脸通红，脖子上还有红点，立刻上前关心询问。

　　“谢谢老师，我没事。”池意拿上储物柜里的书包，准备去厕所补抑制剂。

　　这……这还没到40分钟。

　　看着池意离开的身影，监考主任心里有些惋惜，看样子这位同学应该是出于身体原因没能考完。

　　没等他从惋惜中回过来就看到考场里又出来了一位学生，冷着脸取出书包后朝刚才那位学生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监考主任拦住了一位流动监考员，问。

　　“好像是这个考场有个Omega到了发热期却没打抑制剂，这不，俩学生肯定受到影响，心态不稳了。”

　　池意忍着疼，正要去厕所，却在拐角处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腕。

　　“哥，你怎么也出来了？”池意转身见是骆酒，蹙眉惊讶地问。

　　“不要说话了，省点力气。”骆酒弯腰抄起池意的膝盖，背着他往楼上走去。

　　楼上这层不是考区，空旷无人，骆酒背着他进了一间教室，而后锁上了门。

　　骆酒把他放坐在一张桌子，池意心里很乱，伸手扯住骆酒的衣角，“哥，你…你写完了吗？”

　　其实不用为了他特意追出来，他觉得补一下抑制剂应该就没问题了。

　　骆酒没回答，而是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手机，划了两下屏幕后，冲着池意的脖子拍了张照片给他看：“这叫没问题？”

　　红点已然相互连接，形成了肿块，和信息素紊乱时出现的症状一致。

　　“我写完了。”骆酒与他平视，“就算我没写完，我也会出来的。”

　　“小葡萄你记住，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窗帘被拉起，只有一簇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打在池意的脸上，他的瞳孔因为听见骆酒的话而骤缩。

　　骆酒把手指浅浅地搭在池意的头发里，哑声说：“你忍着点疼，我帮你临时标记一下吧。”

　　池意乖乖地抱住骆酒的腰，主动把白皙的脖颈暴露在Alpha面前。

　　骆酒没有立刻咬上去，而是用手指在腺体处抚摸了几下。

　　空旷的教室里，小玫瑰的气味一点点散开。算上之前的标记，这是第三次了。池意眼睫轻颤着，仔细看去，睫毛末梢还挂着晶亮的泪珠。

　　他感觉到骆酒俯身凑近他的腺体，很快地咬了上去，疼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更用力地抱住骆酒的腰。

　　尖牙咬破他的肌肤，Alpha的信息素缓缓注入，像清泉一样流经他的身体，伴随血液循环流动着，很快压制住了他身体里暴动的信息素，体温骤然降了下去，清凉感在他体内每一个细胞里舒展开来。

　　过了一段时间后，Alpha终于完成了临时标记，抽出尖牙，又用唇轻轻掠上池意的腺体。

　　发热期的Omega感官都极为敏感，骆酒的动作仿佛带起了酥酥麻麻的电流，肌肤上冰凉的触感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骆酒站在池意所坐的课桌前。

　　“也帮下哥哥吧……”骆酒忽然说了一句。他盯着池意的眼睛，气息加重。

　　池意愣了一下，不过关于某个想法，骆酒也是克制着，“小葡萄，那就先欠着……我们回家吧。”

　　“……嗯。”

　　考试结束铃声一敲响，整栋楼就像锅炉里的水一样沸腾起来了。关于6号考场两位学神不到40分钟就提前交卷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所有竞赛生中都传得沸沸扬扬——

　　“就算是学神，就当他们全都写完了，可总该复查吧？万一就有失误错算得地方呢？”

　　“太狂了吧？40分钟，我第一页的填空题还没写完呢！”

　　“也不是他们狂，我听到的消息是，那个考场有个发热期的Omega，还故意没打抑制剂！”

　　“难怪了……那他们6号考场的人，岂不是要炸了？？”

　　…………

　　当天晚上，北市一中的论坛也讨论得如火如荼。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势必引起热议。

　　人人都在为池意、骆酒惋惜，这么短的时间，又能拿到几分？

　　【1L】：要我说，也是学神不走运。

　　【2L】：没想到学神也有跌落神坛的一天啊！

　　【3L】：楼上什么意思？搞得你好像已经知道分数了一样！

　　【4L】：3楼你还真别说，这种情况，学神栽跟头那是铁板钉钉了！看来今年咱们一中啊，物理竞赛方面雪上加霜！

　　帖子跟着跟着就歪了，为池意、骆酒还没有出来的分数而吵了起来，过于荒唐。

　　匿名的论坛中，一些阴暗的负面情绪也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不少人对考场的意外幸灾乐祸，叫嚣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没考好就是没考好。

　　【111L】：15楼，如果两位学神考进了省级，你怎么说？另外，你是不是早对学神嫉妒得很啊？瞧你那副嘴脸。

　　【112L】：别说考进省级了，他们要是能获奖，我就爆马出来直播向他们道歉！

　　【113L】：楼里的各位都是见证人，我们坐等15楼这个阴暗货道歉！

　　【114L】：不是，要我说你们还真别太相信学神……

　　宁荣把这个帖子转给了池意——

　　【宁荣】：小池，你和校草真的就考了40分钟不到就交卷了？[担忧.jpg]

　　池意翻了几下帖子，又给宁荣回复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池意】：不用担心，我和我哥都写完了。

　　【宁荣】：那就好！哎，我就是看帖子里面那种阴阳怪气的发言真的生气，什么‘不管怎样，学神考砸了就是考砸了’、‘反正他们没机会进省级了’，这都是些什么同学啊？

　　池意安慰了他一下，表示自己不在乎这些。放下手机后，骆酒正好洗完澡回房间，他俩坐在床上，对了一下竞赛题的答案。

　　骆酒捏了捏池意的脸单，笑：“不愧是我媳妇儿啊，和我这么心有灵犀，答案都是一样的。”

　　有些疼，池意就躲，“说实话这次是我最快的手速了！”

　　骆酒听到“手速”两个字，像是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尖牙，“那……给哥哥试试？”

　　池意不解：“试什么？”

　　骆酒就靠过去，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试试你的手速。”

　　池意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然而没等他说些什么，骆酒的手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腰侧，冰凉的触感带起电流，池意的脚趾头蜷曲了一下……

　　过了不知道多久，骆酒用纸巾给池意擦汗，池意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害羞而把手搭在眼皮上。

　　骆酒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可爱，就不逗他了，笑说：“我先去重新洗个澡，你休息一下。”

　　等两人都重新洗完澡再回来后，已经快到晚上10点半了。

　　骆酒哄池意睡觉，把他搂在怀里。

　　“小葡萄，今天考场的那个Omega……我已经向竞赛申办方申请调查了。”骆酒说，“我们就等调查结果吧。”

　　池意：“嗯！得给我们6号考场里的同学一个交代。”

　　骆酒当时其实也怕池意没有发挥好，追出去的时候整颗心都悬着，他太知道竞赛对池意的重要性了。

　　华清大学的天体物理专业有个‘华光班’，池意的目标就是进华光班，那么他这次物理竞赛就必须进省一梯队，还要拿下全省前十。

　　和池意对完答案后，骆酒才彻底放下了心。

　　竞赛成绩两周后出了。

　　池意和骆酒被培训班的物理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整屋子的物理老师都在激烈又高兴地讨论着什么。

　　“哎呀，池意、骆酒来了，搬张椅子过来吧。”物理老师身子探出办公桌，朝他们招手，脸上满是骄傲、欣慰的神情。

　　等池意、骆酒坐下来后，物理老师才说：“我听说你俩40分钟没到就交卷了？说实话，我都替你们捏了一把冷汗！你们真的是我带过的学生里最有物理天分的！……成绩下来了，你们都是市一等奖，总分排名并列全市第一！”

　　池意和骆酒相视一笑。

　　真好。

　　他们互相对过答案，确实知道自己考得不错，很有把握能进省级，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好。

　　骆酒替池意高兴，正因为看到小葡萄为了竞赛有多拼命，才知道他值得这个成绩。

　　而池意也为骆酒高兴，他们都是一起刷题的，骆酒的努力不比他少，他值得这份荣耀。

　　“对了，你们考场的‘意外’也调查清楚了。那个故意泄露信息素、干扰其他同学的Omega叫周寄，是附中的学生。他向调查组老师们坦白了，自己压力太大，出于嫉妒心理想破坏考场。现在已经被附中教务处开除了，物理竞赛申办方也对他禁赛五年处理。”

　　物理老师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也难为你们那个考场里的同学了，或多或少受了影响。”

　　“省级物理竞赛在4月份，也就是下个月，你俩要再接再厉啊！”物理老师很欣慰地想，北市一中终于在物理这门学科上，狠狠地争了口气。

　　他看重的两位学生，果然没错。

　　“谢谢老师。”

　　“你们4月应该没什么事吧？”物理老师想了想，“要不要给你们多安排点训练？”

　　“好的老师。”池意和骆酒齐声应下。

　　紧接着池意默默垂下眼睫，有些紧张。

　　倒不是为了培训，而是……想起体测正好也在4月份，可他现在的情况，50米和跳远勉强及格，剩下的仰卧起坐和800米离及格还差好大一截，尤其是800米。

　　骆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池意和骆酒回到教室后，班里也在讨论竞赛的结果。一中论坛的那个幸灾乐祸学神也失手的帖子，瞬间又被推到了第一位，大家纷纷要求那几个说话最难听的层主道歉。

　　然而他们早就被骂得销声匿迹，不敢出声了。

　　市第一的成绩，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打脸了。

　　池意并没有太多精力给这些争论，他的整颗心都沉浸在对体测的担忧中，以至于坐在位置上的时候神情都是恹恹的。

　　他一定要多加训练！

　　-

　　两个月转瞬即过，体测很快到来。

　　这段时间里，在骆酒的监督下，池意每天都在健身房里加强专项运动。用骆酒的话来说，池意的腹部力量太弱了，即使经过两个月的练习，腰腹依旧是又细又窄，一点儿腹肌也没有结。不过好在池意可以稳稳的保持仰卧起坐1分钟30个的好成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