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京畿近郊最高的山峰, 灵丘峰上有一座望仙观, 终年云雾缭绕,如入仙境以此得名。坐镇道观的张天师已逾百岁, 却鹤发童颜, 传说他已参透长生不老之术,修为颇深,法力无边。

  江妙云的肉身就被安置在观内的云台宫中, 她死后顾珩不忍将她下葬与她诀别,费尽心思找到了让肉身千年不腐的定颜珠含在她口中。寒玉床上的她面色如常,除了永远没了气息,就像平静的睡着了一般。

  顾珩深情的看着寒玉床上的她,俯下身去将她发髻上一支略歪的珠钗重新正了正, 仿佛她从没故去一样。

  他淡淡说:“张天师, 这世上真的会有借尸还魂,灵魂穿越这回事吗?”

  白紫苏的各种举止越来越像他妻子, 让他不得不怀疑,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跑来这望仙观求解。

  张天师摸着胡须缓缓道:“仙道贵生,招魂复魄, 让其附体是为重生,若因个中环节出了差池,致使魂魄易位无所依,而借助他人躯体也大有可能。”

  顾珩愣愣的看着张天师,心中止不住的激动, 他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张天师又说:“那日,天有异象七星连珠,尊夫人忽然睁眼片刻,不过只是昙花一谢,又随着星宿归位再次没了气息。贫道夜观星象算过了,夫人的魂魄未散,先前招魂术未使其回归真身,想必是碰到了八字相生相克之人,出现了差池。”

  七星连珠?顾珩想起那日,白紫苏落水昏迷醒来之后有片刻的陌生,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想必就是天象造成了这短暂的错位。

  “那我夫人是不是还活着,只是借着别人的身体活着?”

  张天师点头,“应是如此。”

  他的心中似有希望之火点燃,指尖也跟着微微发抖,“如此说来,我夫人不仅还在,还有机会还魂回归真身吗?”

  张天师说:“一切皆有可能,待贫道仔细参透其中奥秘之时,便是大人夫妻团圆之日。”

  顾珩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本来他已心如死灰,眼下一切都变得皆有可能,苍天到底不负他。他当下便一掷千金捐了修观。

  至于白紫苏究竟是不是他夫人,他虽不能十分确定,却也有了六七分把握,否则很多事情解释不通。既然如今有了魂穿这种可能性,他将再行观察试探。

  ***

  江妙云重生以来第一次靠近梁园,只见庭院深深,斗拱飞翘,檐牙高啄,一树金黄的枇杷探出屋檐墙头,沉甸甸的压歪了枝头,昨夜下了一场雨,有几枚黄澄澄的枇杷落在湿哒哒的墙角根。

  她不禁望树兴叹,果然是一树令人垂涎的枇杷!

  但是她记得自己对于枇杷的喜爱也就一般,为何特地会去种棵树,莫非她嫁人之后口味还有所改变?

  看着墙角那几枚莹润的枇杷有些可惜,她便捡了起来,掏出手绢擦了擦表皮的绒毛,指尖轻轻一撕,肥美的果肉便露了出来,汁水滴在她手指上,她赶紧往嘴里一塞,柔软多汁,满口鲜甜。

  她眼前一亮,居然还挺甜挺好吃的,她吐出一颗核,接着又剥了枚,才吞进嘴里,就听得身后有人问:“好吃吗?”

  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她一跳,害得她一颗核差点哽在喉咙里,用力咳了几下才将核吐出来。她抬头一看居然是顾珩,正负手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他在身后看了多久。

  她窘迫的脸皮有些发烫,颇有些尴尬的眼睁睁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鬓上红芍碧春衫,玉人墙角偷枇杷。”

  他胡诌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正经酸诗,还盯着她看,搞得她更加窘迫了。

  不知为什么,见了他总有些紧张。她结结巴巴说:“我……我才没有偷,它自己落在墙角的……”

  正说着好巧不巧的墙角边一条小黄狗慢悠悠走过,鼻尖哄了哄地上那枇杷,又不屑的走开。

  她忽然有种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冲动,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他,狗都不吃的,她却馋的捡起来吃了……她用眼睛余光瞥见他嘴角的笑意分明更浓了一些,似乎还在克制着努力憋笑。

  她羞愤的低下头,真是满嘴的理都解释不清了!

  他走到她身旁,低下头来看她,脸上还挂着笑:“你想吃枇杷为何不进院?”

  她委屈吧啦,“她们说这枇杷树是夫人生前手植,是大人的珍宝,我来只是想问大人要一些枇杷叶熬制枇杷膏。”

  她悄悄的看向他,想看看薅他的枇杷叶会不会与她拼命,不过他倒是神色如常。

  他说:“别站在外头了,进去说话。”说着先她一步往里走。

  她想着自己本来就是女主人也没啥好客气的,便跟着走了进去,一进院门,果然见密密匝匝的长叶下垂挂着无数金黄的枇杷,树底下落了许多熟透的果实。光看不吃,真是暴殄天物。

  顾珩站在树下,摸了摸树干,又看向她,说:“这枇杷树是我夫人所植,那年秋天我咳嗽严重,断断续续咳了一个秋天,我夫人便种下了这棵树,来年早早就摘了枇杷叶,守着炉子给我熬制了枇杷膏。”

  江妙云发现顾珩口中的自己,与陈氏她们口中的完全不同,似乎很贤惠,这树居然是为了治他咳嗽种下的,她这个当事人也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她有些异样的感觉,不知从何时起顾珩看她的眼神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似乎带着许多探究,像是要将她看穿。

  她避开他这过分炙热的眼神,说:“夫人真是贤惠。”

  他没有说什么,唤来个婢女,吩咐她摘些枇杷洗净来。

  她有些诧异,这哪里视若珍宝不能碰了,李氏她们真会诓人!忽然又有些生气,看来自己在他心中不过尔尔,哪有传说的那么深爱。

  他指指一旁的石桌说:“别站着拘礼,坐吧。”

  她轻点头,在他旁边坐下,悄悄环顾四周,这院子种竹栽花、藤萝掩映、篱落飘香,还挺雅致的,一旁还有一片铺着细石子的空地,她不免有些好奇,问道:“那片空地是做什么的?”

  说话间,婢女端着洗干净的枇杷上来,顾珩信手拿起一枚,细细的剥下果皮,说:“我夫人与你一样喜欢舞刀弄枪,晨起常在此地舞剑。”

  她正听的有些发愣,眼前送来一枚剥好的枇杷,她脑子都没来得及反应,便本能的张了口。

  吃到嘴里后她方觉得不太对劲,这突如其来的暧昧的投喂究竟是为哪般,他正凝视着她,这眼神,让她慌不择路。

  她心头微乱,连忙站起来,说:“我可以摘些枇杷叶吗?”

  他道:“我叫人来摘。”

  她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吧。”

  她主要是与他四目相对有些心慌,不等他再开口,她便自己搬了张椅子垫着站了上去。

  她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比如先前他说起夫人,眼神里总是带着许多意难平的忧伤,为何现在……刚刚那话怎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有些乱,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白紫苏,莫名又开始吃自己的醋,大猪蹄子,他这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她愤愤的使劲薅了一整根树枝,胡乱的扔在地上。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她秀眉微拧,脑子里一片混乱,手下又愤愤的折下一根枝条。

  “你跟这枇杷树有仇?在这样下去,这树就被你薅秃了。”

  听到他的话,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偷偷转过眼去,果然见他站在树下正仰头看着她。

  她咬了咬唇,说:“大人可是心疼了,旁人说大人视若珍宝,不会允许他人碰这树的。”

  “旁人自然不许,你例外。”

  又是那种暧昧又探究的眼神,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慌乱之下脚下不稳,手中还抓着几片叶子就摔了下来。

  本以为会摔个屁股蹲儿,意料之外的他一把接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四目相对,眼波缱绻。

  当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害臊之心油然而生,拿起手中的树叶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为何遮住眼。”

  他的声音变得好温柔,低低的拂过心尖尖,一阵酥麻。

  她终于咬了咬牙,说:“你不要那样看着我!”

  耳边传来他轻浅的笑声,她偷偷移开一点叶尖,恰好遇上他的目光,正宠溺的笑看着自己,她更是窘迫,脸都羞红了。

  他笑着说:“还不下来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抱着,赶紧挣扎着下来了,捏着树叶低垂着头臊的慌。

  偏偏他还不放过她,低头凑近她轻声说:“你就算把这树薅秃了,我也不怪你。”

  她的心怦怦跳,以前那个穿着官服正襟危坐,拂袖间一言一行惊为天人的顾大人去哪了?

  阳光刺眼,恍惚间,他的俊脸近在咫尺。她的心都在颤抖,小心翼翼的连气都不敢喘,就怕打破这莫名的氛围变得更加暧昧。逆着光线,她只觉得这个男人朦胧又缥缈,可是他那如松墨的气息又那么真实的笼着自己,她甚至忘了后退一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暑热出现了幻觉,急需一碗冰沙冷却镇定一下。

  最后她是落荒逃跑的,连一地的枇杷叶都没顾得上拿。可是侯府里却传开了,白乡君把梁园的枇杷树薅秃了,顾三郎丝毫没有怪罪她。李氏与陈氏面面相觑,走了个江氏又来了个本事更大的白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8 01:40:29~2020-04-18 21:4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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