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市拳赛是真正的“无限制格斗”,其存在本身就是游离于正统格斗道德以外的比赛形式。

  不少顶级富豪热衷于此类暴力血腥的赌局,金钱催生的产业链,这也是地下黑拳市场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这类赛程是违法操作,本就是刀尖舔血的买卖,因此只对内公开。拳赛场所不固定,一般设于人流密集便于掩护的红灯区。时间不固定,上下打通了关系才能开设。

  蔡绍杰手上握着的人脉资源是从他之前跟的老大手里顺过来的,在执行力方面在东街一直是佼佼者。

  能这么快敲定赛事时间和场地,在周鹤的预料期内。

  他在自己计划范围内的事一向很有把握,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平衡好心理和生活的需求,绝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起码在踏入这个场子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

  观众席光线渐黯,一束强光打了下来,照向中心的拳击台。

  拳击台西南侧和东北侧的中立角位置,呈对角线方向站了两个人。

  西南侧的中立角为红色,投注方即红方。台上灯光起,周围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那一侧,短暂噤了声。

  视线包围圈里的男人安静倚靠在围绳内侧,正一圈一圈缠手绷带,面上戴着的狼牙面罩是Destroyer的特殊标志。

  宽肩窄腰,臂膀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腹部肌肉更是堪称一绝,完美的八块腹肌。腹部和背部均有旧伤落下的疤痕,是另类的“功勋章”,每一道疤都曾让台下众人为之尖叫疯狂。

  久违了的Destroyer!

  台下一时狂欢呐喊声四起,吹哨、拍桌,呼声最响亮的就是“D神”。

  裁判和举牌女郎挑开围绳跳上台,一声哨响后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回 合过招,周鹤多是防守,极少主动进攻。许久没上台了,跟他以往玩命的打法大相径庭,在找出对方的攻击弱点前表现出了少有的耐心。

  对方块头很大,每招都是占着体型优势贴身肉搏,没什么技巧含量。臂力不错,可膝撞瞬间能清晰判断出腿部力量明显薄弱。

  会耍些小手段,在手绷带里藏了切口锋利的钢板。赛前没被检举,应该是花了笔钱买通了裁判。

  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对手,第二回 合周鹤决定速战速决。上场三分钟,周鹤反守为攻,一个出人意料的扫踢让对方的跟腱重创。

  在对方倒地前一瞬,他迅速原地起跳,一记强劲的高扫踢击中对方头部。

  一脸血的大块头轰隆一声倒了下去,横卧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没能起来。

  相较从前,周鹤克制很多。没打算下死手,确认对方闭气昏迷后就停止了动作。

  在裁判的倒数声里,场下一片沸腾。

  **

  后台有周鹤的专属休息室,门外有专人看守,从场上退下后蔡绍杰会带医护人员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这种拳赛要全身而退很难,身上难免会落下伤。

  在周鹤侧身扫踢时,因距离局限性,被大块头手绷带里的钢板划切开了腹部。伤口出血程度很吓人,不过好在没伤到要害。

  伤口消毒缝合后,蔡绍杰又亲自引着那群人出去了。

  周鹤起身拿衣服,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摘下面具。套上衣服时动作牵引拉扯到伤口,不由倒抽了口气。

  集中注意力于一件事的时候精神紧绷,没察觉出疼。这会儿静下心,身体的疼痛才越发敏感起来。

  他低下视线看腹部伤口缝合处,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慢慢拽下衣摆。

  手伸进衣兜拿口罩,稍抬了一下眼,动作一顿,视线定格在了门边的人影处。

  “苏荷?”

  无意闯进这间房的苏荷紧张极了,视线频繁往他手边放着的面具处飘,下意识往后退。

  “抱、抱歉,打……打扰了。”

  周鹤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随手放在吧台上的狼牙面具,记起一件事。他在上场前,分明看到蔡绍杰身后有一颗蘑菇头在一探一探地往他那侧瞄。

  当时没在意,现在回忆起来,确实眼熟。

  他的视线落回了苏荷身上,跨步走了过去。动作极快地推合上苏荷正要打开的门,低头问她:“都看见了?”

  苏荷对上他像是要吃人的可怕视线,完全不敢看他。躲闪着微微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

  周鹤猛地抬手,虎口卡紧了她的脖子。

  “我问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苏荷被掐疼了,边咳边挣扎,窒息间涨红了脸。

  近距离看着这张脸,周鹤的脑海里忽地浮起唐雨杺一双含笑的眼。

  她那时分明说过,她喜欢这只蘑菇。是她喜欢的……

  周鹤手掌间的力道不自觉松了些。

  “守门的那两个混蛋死哪儿去了?就他妈这么给我做事的?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找回来!”门外的蔡绍杰在训斥手下。

  苏荷听到了蔡绍杰的声音,挣扎得更厉害了。

  近处的门被叩了两下,蔡绍杰在门外问:“鹤哥,搞定了没?”

  周鹤被门外的动静影响,注意力转了过去,有一瞬的分神。

  苏荷摆脱不掉,情急时往他脸上狠狠挠了一下。

  周鹤下意识偏头躲过,微微一顿。抬手蹭脸,低眸看手背上的血渍。

  此情此景,想起的,竟是极具讽刺意味的罗卡定律。

  难道还真想杀人不成?

  他自嘲般勾了一下嘴角,终于松了手。

  苏荷惊吓过度,浑身战栗。顺着墙体脱力滑坐到地上,呜呜咽咽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

  周鹤染血的手垂了下去,掀起眼皮看她,眼底积聚的情绪不明。

  默了片刻,沉声警告:“把今晚的记忆抹干净,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怎么不回话?我进来了啊。”蔡绍杰自顾自道,推了门进来。

  刚推开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蔡绍杰疾步蹲到了苏荷的身边,伸手把瑟瑟发抖的苏荷揽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看她脖子里的掐痕,不由拧眉。

  转头怒视着周鹤,质问他:“你这个疯子!你到底对她了做什么?”

  周鹤没理他。

  戴上口罩和帽子,一脚蹬开了虚合上的门。

  在他计划范围外的“万一”,还是发生了。

  **

  晨起,周鹤洗漱过后对着镜子看脸上的抓痕。

  伤口不浅,虽隔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还只是表层结了薄薄一层痂。

  他回房从药箱里拿了个创可贴出来,把伤口遮掩住。

  吃早饭时,周健问起他脸上的创可贴是怎么回事。他面色无异,只道是自己半夜去卫生间时没开灯,不小心磕到了。

  去学校的路上,唐雨杺果然也问了类似问题。

  周鹤把对周健说过的慌对她重复了一遍,心里却不由愈发烦躁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脸上需要费力解释的伤,还是因为前一晚棘手的突发事件。

  早读课上到一半,苏荷才进了教室。她第一次迟到,平时也不是个会闯祸的性子,蹲在校门口的疯狗没有为难她。

  苏荷小心翼翼抬起的视线和后座的周鹤短暂接触,惊惧间匆忙低下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唐雨杺见她脸色不好,小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荷摇了摇头。

  她向来不爱说话,唐雨杺也就没追问,继续在摊开的试卷上挑题做。

  周鹤指间的笔转了个圈,停驻在苏荷身上的视线收了回去。

  **

  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天,是校运动会的日子。

  周鹤无论是学习还是运动都很拔尖。

  校运动会的参赛项目上体委自作主张,把没人申报的比赛项目全填上了周鹤的名字。

  周鹤在人前总表现得很合群,没有推辞,带伤上了场。

  围观的女生很多,里里外外好几层,周鹤走到哪儿,那群人就跟到哪,口号整齐地替他呐喊助威。

  周鹤对于她们的热情助力只觉得吵闹。

  一连串剧烈地起跳、跨越、奔跑动作后,他腹部缝针的伤口撕裂。衣料摩擦切口,痛的他几近晕厥。

  硬撑着一口气结束了所有的比赛项目,他躲进了卫生间。

  外头围着的那群女生一直没有散,为避人耳目,他只能从后窗翻出去。从医务室取了纱布、绷带和消毒药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简单处理伤口。

  运动会近尾声,唐雨杺结束了接力赛满场找周鹤,没能找到人。

  拨通了周鹤的电话,一再追问下,他才不怎情愿地告诉了她自己的具体位置。

  **

  运动器材存放室。

  唐雨杺推开虚掩的门进去,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药水味。

  是个背阴的屋子,光线很暗。室内空间狭小,里面的灯早就坏了。

  唐雨杺微微眯了一下眼,适应了忽变得光线才继续往里走。拐过放有羽毛球拍的架子,看到有个人影蜷缩在角落。

  是周鹤。

  唐雨杺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叫了他一声。

  周鹤从臂弯间抬起头,额间的发被汗水浸湿了。面上没什么血色,嘴角勾起的笑意很勉强,看着很虚弱。

  斜贴面部的一小块OK绷、惨白的唇、柔软垂下的绵长眼睫、点漆般的黑眸,有那么一瞬间,唐雨杺在他身上窥见了一种残破病态的美感。

  周鹤的脸无疑是好看的,唐雨杺第一次见他就是被他那张漂亮的脸吸引。如今长开了,本就精致的五官更为出挑。

  唐雨杺盯着他出了会儿神,很快察觉出了异常,急忙问:“你怎么了?是运动的时候受伤了吗?”

  他摇头,声音又低又哑:“没有。”

  唐雨杺的视线低了下去,看着他一直紧捂住腹部的那只手。

  运动过后他把校服脱了,仅剩了里面穿着的一件简约款白T,隐隐约约能从指缝里看到衣衫上沾染的殷红血迹。

  血?怎么会有血?

  唐雨杺的一颗心都跟着揪在了一起,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刻意遮掩的那只手移开。

  白T上果然渗出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怎么弄的?怎么会流那么多血?”唐雨杺问他。

  说话间声音都不自抑地在发抖。

  周鹤的手腕从她掌心挣脱出来,重新按住了伤口处。担心吓到她,不让她看自己身上可怖的血迹。

  “运动时的擦伤,别怕,没事的。”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唐雨杺的哭腔都出来了,鼻音浓重,追问道:“很疼吗?”

  周鹤看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睛,说:“能忍。”

  “说的什么傻话,你快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唐雨杺伸手拉他,“你快起来啊,你这个笨蛋!想自己一个人疼死在这里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周鹤没动,紧盯着她不断掉泪的眼睛。

  她向来坚强,不是爱哭的性子。周鹤依然清晰记得,她就算是被唐辉打肿了半边脸,也是咬牙硬挺,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无声看了她片刻,周鹤问:“为什么哭?”

  是觉得他疼,想替他哭一哭?

  还是……心疼他?

  唐雨杺拉不动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边哭边骂他是笨蛋。

  周鹤头往后仰了仰,靠在了墙边。始终目视着她的方向,幽光下,凸起的喉结在拉长的脖线间频繁滚动。

  沉吟良久,伸手揽过她的肩,把哭个不停的唐雨杺拥入怀中。躬下身,闭上的眼深埋进她瘦削的肩窝里。

  “不哭。”手按在她后背安抚着轻轻拍了拍,周鹤哄孩子般哑声道:“我真的没有关系的,你别哭。”

  “阿鹤,你真是个笨蛋!”唐雨杺窝在他怀里,哭唧唧地问:“是不是很疼?”

  “不疼。”周鹤很轻地笑了一声,“抱一下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罗卡定律: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其用于犯罪现场调查中,即现场必会留下微迹证。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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