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二：幼时

　　逃窜出门的唐雨杺和周鹤在教室走廊外跑了没几步, 跟踏着上课铃声去教室的班主任撞了个满怀。

　　班主任被两个冒失的孩子吓了一跳。

　　“闹什么呢？上课铃都响了，怎么还往外跑？”

　　唐雨杺立马松开周鹤的手, 站得规规矩矩。担心会连累周鹤一起被责骂, 信口捏了个谎。

　　“潘老师对不起, 我们没听见上课铃声, 下次不会了。”

　　班主任没深究, 抱着教材绕过他们走在前头, 催道：“行了, 都回吧, 上课了。”

　　唐雨杺乖巧“哦”了一声, 迅速跟了过去。

　　没看到周鹤跟上自己，她偷偷往回退了几步，拽了拽他的衣角。

　　吐舌斜眼，朝他扮了个鬼脸。

　　**

　　分别以朱芸和小胖子为首的两队小朋友正追来跑去地互扔粉笔。

　　教室里鸡飞狗跳的，一团乱。

　　班主任走上讲台，用教鞭敲了敲黑板, 厉声道：“上课铃响了还不回座！一个个都要翻天了？”

　　孩子们嘴不严，班主任简单问几句就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带头闹的几位被班主任拎上讲台, 当众挨个批评。

　　认了错的孩子互相握了握手，算是和好。

　　拒不认错的孩子去外面罚站。

　　唐雨杺是唯一一个嘴硬不服软的，怎么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被罚去教室外面站着听课。

　　她拿着课本往教室外头一站，挺胸抬头，依旧是一副“我就是没错”的倔强表情。

　　课堂氛围没受这段小插曲干扰, 教室里很快就传出了读书声。

　　唐雨杺抱着课本在教室门外跟着念，无意中往周鹤那侧看了一眼。

　　他一直低埋着头，既不张嘴也不看黑板，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在内疚？

　　唐雨杺偷偷观察了他一会儿，趁班主任在黑板前写字没注意，一步三挪悄悄地走到周鹤坐着的临窗位置。

　　轻敲了一下玻璃窗。

　　周鹤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她。

　　视线撞上，唐雨杺立马把课本夹在腋下。

　　一手拢在嘴边，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小声夸他：“阿鹤，你画的那只小乌龟真棒！”

　　“唐雨杺！”班主任一转身就看到教室外的闯祸精又在胡闹了，训她：“你这孩子怎么话这么多，都搁教室外站着了，都不影响你发展同学情啊？”

　　教室里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安静！”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唐雨杺，回去站好！再接头接耳，下节课也给我站着听。”

　　唐雨杺“哦”了一声，竖起课本躲在书页后朝周鹤眨眨眼，退回原位乖乖站好。

　　班主任又简短训了她几句。

　　她似乎习惯了被批评，依旧是那副笑嘻嘻心很大的嘴脸。在班主任视线转向别处的时候，还大着胆子把手伸进门内，抓同学递给她的瓜子仁吃。

　　周鹤的视线没挪开，盯着她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难以理解。

　　她刚刚，像是特意过来哄他的。

　　为什么？

　　想不通。

　　不过她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

　　他画的明明就是只猪，才不是什么乌龟！

　　算了，不重要。

　　**

　　把小胖子的堂哥得罪了，唐雨杺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学校都跟老鼠避着猫般，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位惹不起。

　　并一再叮嘱周鹤，万一遇上小胖子堂哥，记得赶紧跑。万一跑不了，就学她的拖延战术，扒对方裤子。扒完别停顿，迅速溜。

　　周鹤在她叮嘱自己时只是安静看着她张合的唇，没作回应。想的是，扒裤子这招在她这竟然能被称为战术？

　　对她生出了些好奇心，也不知道她这脑瓜子里成天装了点什么东西，思考方式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

　　唐雨杺觉得像周鹤这种傻乎乎连欺负都不知道反抗一下的孩子很可怜，对她的新同桌格外照顾。

　　在家她常与曹向梅说起学校的事，提到最多的，就是周鹤。

　　曹向梅有教过她，身体有残疾的孩子心理可能比常人更敏感脆弱，在帮助对方的时候不能表现得太刻意。

　　唐雨杺记住了她的话，就算对周鹤好，也总是偷偷摸摸的。

　　会趁他不在，在他空了的水杯里倒上自己带的鲜榨果汁。会把前一晚曹向梅替她削好的新铅笔匀出几支最好看的，放到他的文具盒里。橡皮擦总是成对地买，悄悄换走他用旧的橡皮擦……

　　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周鹤都知道，渐渐觉得她好似跟旁人不太一样，是那种典型吃饱了撑的闲事会管到底的类型。

　　在他的概念里，这类好管闲事的人大抵都是吃力不讨好的缺心眼。他一直不太明白这类人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对她的好奇心也愈重。

　　唐雨杺当众扒了小胖子堂哥的裤子，这事过去了约个把礼拜。被羞辱的哥俩实在逮不到跟泥鳅一样滑溜的唐雨杺，只能转移泄愤对象。

　　小胖子堂哥决定挑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周鹤下手，打算把自己丢的面子在这小子身上讨回来。

　　跟小胖子合计了一下，联手把周鹤堵在了厕所里。

　　周鹤压根就没打算跑，被推了几下，想起唐雨杺教他的“拖延战术”。低下视线，看着小胖子堂哥裤腰的位置。

　　抿起的唇不自觉扬起。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反常的视线，急忙捂住裤子，推搡间要动手打他。

　　近上课时间，厕所里就剩了他们三个。

　　连番推扯间周鹤耐心耗尽，在小胖子堂哥拍他的脸时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伸进了口袋，摸到了之前去小卖部新买的自动笔。挥手一掸，推开欲扯他助听器的小胖子。

　　小胖子完全没想到软柿子会反击，被推的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周鹤淡瞥了一眼摔的四仰八叉的小胖子，灵活闪过小胖子堂哥挥砸来的右拳。反扣住他的胳膊，将人按在厕所门板上。

　　手从口袋中快速抽出，笔尖对准了对方的眼珠猛刺了过去。

　　刚要爬起的小胖子被他突然发狠的动作吓到了，脚下一软，跌坐回了地上。

　　周鹤倏地停止了动作，笔尖堪堪停在了对方眼珠的正上方，分毫之差就会戳进去。

　　对方惊恐万状，止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欺软怕硬？

　　原来这些人都是这么个德行。

　　扭曲惊惧的表情落进他眼中，有种兴奋又恶心的复杂情绪猛蹿了上来。

　　无声欣赏了片刻，周鹤松手，笔落回地上。

　　很诡异地笑了一下。

　　**

　　唐雨杺觉得很奇怪，小胖子和他堂哥近来不找她的麻烦了，迎面遇上反倒是他们躲着她走。

　　她课间与周鹤说起这事，周鹤没什么反应。

　　唐雨杺想着以周鹤这般傻乎乎的性子应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前阵子是不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会吓到对方的事，左思右想，发现那种她脑补出的能吓坏对方的大事件根本就不存在。

　　实在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去琢磨了。

　　周鹤总是不声不响静悄悄的，唐雨杺很喜欢跟他在一起，爱跟他说话，也爱偷偷观察他。

　　只是他很少有回应，更不怎么能在他脸上捕捉到表情变化。

　　第一次见他笑，是唐雨杺帮家里跑腿，出去买酱油折返途中无意撞见的。

　　拎着酱油瓶往家跑，隔着挺远的距离，唐雨杺一眼就瞧见了蹲在楼梯下的周鹤。

　　他面前摆着的是一个祭祀用来化冥币的铁盆子，制成了金元宝的形状。盆中的冥币还没化烬，火苗蹿了出来。

　　周鹤就蹲在那个蹿火的铁盆边。

　　距离渐近，能看到火光在他漆黑的眼中跳动。

　　他正专注盯着不断舔舐盆沿的火舌看。

　　唐雨杺没惊动他，踮起脚尖，步子轻轻地朝他走过去。

　　打算突然跳到他身后拍他的背，吓唬他一下。

　　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唐雨杺发现他嘴角翘了翘，好似在笑。

　　盆里的火星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明显。

　　确实是在笑。

　　唐雨杺一瞬止步，满眼惊讶地盯着他看。

　　他小小一只，抱膝蹲在那里。展颜一笑，酒窝深陷。看起来像只白嫩嫩的糯米团子，又软又萌。

　　唐雨杺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还有酒窝。

　　真是可爱！

　　她收起了自己想吓唬他的小心思，原地蹲下，托腮看他可爱的笑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盆中的火熄了。

　　周鹤两手撑住膝盖起身，半弯着腰，探头往盆里又瞧了瞧。确认那只在火光中痛苦挣扎的壁虎被烧成了炭状，没动静了，这才直起身，退行半步。

　　视线一掠，望向地上蜷成一团的黑影，顿住。

　　慢半拍抬起头，警惕望向正笑眯眯看着他的唐雨杺。

　　“阿鹤，你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可爱！以后不要总绷着个脸，要多笑笑。”唐雨杺说。

　　周鹤不清楚她有没有发现异常，没动。低着眼，默然看着她张合的唇。

　　唐雨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右脚。

　　走过去，很友好地勾住他的肩。拽着他一起往楼上走，说：“阿鹤，上我家吃饭吧。我妈今天做了酱烧虾，可好吃了！”

　　这个缺心眼好像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鹤不由松了口气，很顺从地跟着她的步调往上走。

　　“对了！”唐雨杺转头问他，“阿鹤，你怎么一个人看着火就笑了，你是不是喜欢火啊？”

　　在试探？

　　周鹤刚卸下的神经一瞬绷紧。

　　见唐雨杺满眼好奇地看着他在等答案，周鹤抿唇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

　　吴晓霞的厨艺不错，唐雨杺三天两头地往周家跑，常混在他们家饭桌上。

　　两家关系不错，向来走得近。曹向梅偶尔做了新菜品，也会让唐雨杺抱个大汤碗给周家送去尝鲜。

　　周鹤挑食，不怎么爱吃肉，豆制品也不吃，带点膻味的东西他更是连尝都不愿尝一下。

　　只有唐雨杺在饭桌上的时候，他才像是应付任务似的，配合着稍微吃几口。

　　吴晓霞看孩子不好好吃饭，有些着急。费尽了心思，不断变换新菜单。

　　想着或许食物外观变了，孩子的胃口也能跟着提高一些。特意买了压制食材的动物模具，把可压成形的食物都压成小动物的形状，两个孩子一人一份。

　　唐雨杺总能在饭桌上寻到乐趣，吃什么都香，每次都能光盘。偶尔还会把勺伸到周鹤碗里，吃掉他不爱吃的牛羊肉。

　　吴晓霞的招数使尽，周鹤仍是一副对食物兴致缺缺的模样。吴晓霞不由发愁，饭桌上跟周健小声念叨：“这孩子总不好好吃饭，就怕营养跟不上，不长个。”

　　“也是。”周健被她这么一念，也跟着愁了，看了看大口吃饭的唐雨杺，说：“我们家阿鹤好像跟雨杺差不多高，男孩子要是一直不长个，以后就怕讨不上媳妇。”

　　“没关系，阿鹤要是讨不上媳妇，我做他的媳妇！”脸上沾了饭粒的唐雨杺拍了胸脯豪气道。

　　吴晓霞笑眯眯地拿掉她脸上的饭粒，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夸她：“哎呦，这孩子就是讨喜。真乖！”

　　周健也被唐雨杺奶声奶气又好像很仗义的话逗乐了，转头问周鹤：“阿鹤，以后雨杺给你做媳妇，高不高兴？”

　　正用筷子戳饭粒的周鹤抬起头看他，一脸没睡醒的呆滞表情。

　　“阿鹤。”唐雨杺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把他的注意力引了过来，说：“高兴，点头。”

　　周鹤一到饭点就犯困，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无条件配合，很乖地点了点头。

　　“小丫头是强买强卖啊？以后咱家阿鹤可是要吃亏的性子。”周健玩笑道。

　　“你懂什么？听老婆的话能发财。”吴晓霞跟着开玩笑，“咱家阿鹤是注定要发大财的人物。”

　　“只是这未来的大人物不好好吃饭，也是个事。”周健说，“要我说，这养孩子真是门学问，孩子吃饭问题都是道槛。”

　　吴晓霞被他这话一提醒，看了看周鹤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碗，转瞬又开始愁了。

　　唐雨杺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想起个事，很机灵地给他们出主意：“我知道阿鹤喜欢什么！给他看喜欢的东西，他一高兴，说不定就愿意吃饭了。”

　　“有道理！还是雨杺鬼点子多！”吴晓霞问，“阿鹤喜欢什么？”

　　唐雨杺严肃着一张小脸，认真道：“阿鹤喜欢玩火。”

　　“……”吴晓霞满头问号，“啥？”

　　作者有话要说：N年后的鹤崽：玩……哪种火？

　　(*/ω＼*) 【脱】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