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什么在拉自己裤脚！——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刹那，小刘心里“咯噔”一下，背上的汗水瞬间就浸湿了外套。
如同生锈的水龙头一样，小刘用异常僵硬的动作扭头环视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水磨石的地面光洁平整，没什么铁丝螺栓之类的裸/露在外，也没有看到有什么老鼠和蛇之类小动物的踪迹。
但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哈哈哈，我是不是太累了，都产生错觉了……”
干巴巴的笑了笑，小刘一边说着自我安慰的话，一边强行转过那苍白得没有丁点血色的脸，继续前行。
只不过这一次，他步子迈得更大，迈腿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散步式的步伐很快变成了大步快走，快走很快变成了快跑，快跑很快就变成了百米冲刺般的动作。
但还没有等他跑出两步，裤脚便又被什么拉了一下——这一次那种拉扯感明显了许多，力量更是大了不少，直接将他拉得一个踉跄！
这次怎么都不可能是错觉了！
“是不是……裤脚太长被自己踩到了？”
先是就地连滚带爬的向窜了好几步之后，小刘才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嘴里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语，同时却惊疑不定的低头再次仔细检查了一番脚下。
裤脚没有被踩到的褶皱，也没有被钩挂的痕迹，而刚刚自己走过的地面同样没有任何困难会勾住裤脚的东西。
“喂！我要翻脸了啊！”
小刘强行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后，朝着身后的走廊用毫无底气的声音叫道。
“如果是开玩笑，像这么开玩笑有些过分了……”
“过分了……”
“分了……”
“了……”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个答案，空旷的走廊中他能听到的只有回音。
小刘在原地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整条走廊重归死寂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事实上在这狭长的走廊中，也是属于那种根本藏不住人的地形。
——藏不住人？或者……——
小刘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身侧的墙壁。
——它们根本就没有藏！？——
但下一刻，他又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转回了视线，将一声尖叫强行压回了喉咙里。
他此刻就像是一只被人捏住了喉咙的鸡，双眼瞪得老大，张开的嘴里能直接塞下一个拳头。
深呼吸、深呼吸……
——我看到的是错觉！是错觉！它只能是错觉！——
深呼吸数次之后，小刘终于安抚下了仿佛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墙壁。
这一次，哪怕是那虚伪无比的自我欺骗都已经再也无法生效了——因为小刘发现自己墙上的影子旁确实多了些不正常的“东西”！
它们形似墙上深浅不一毫无意义的霉斑，好像是缝隙中偶然浸出的水渍，细看之下却又化作了一群或是一团张牙舞爪用难以形容的痛苦姿态挤在一起的人影。
而现在，因为这些鬼影正在小刘的眼前彼此抓扯，彼此扭曲在了一起，沿着墙面慢慢的向着自己的位置爬了过来。
“咔咔咔……”
那是打颤时牙齿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哪怕在这常年阴冷温度不超过20度的地下室走廊里，小刘的衣服也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粘在身上了。
是的，他想起了墙上这些东西的传说：
地下室中从那场大火之后一直都有一些类似人形的痕迹，而且不论粉刷还是涂漆，它们总是会在不久之后再次出现。
按照某些神婆、大师的说法，这是死者怨气随着尸油在大火中浸进了墙壁的缘故，有几任院长也曾找过各种“专家”来解决问题——但不论是光头的还是跳大神的，花了不少钱也没见情况有丝毫好转，久而久之也就没人信了。
而现在，由不得小刘不信了。
随着它们的靠近，他耳中此刻慢慢响起了一片难以形容的声音，那仿佛是什么连成一片，如同蛇群般彼此纠缠蠕动，如同人类嘶号惨叫，如同愤怒的呼喊，如同这一切混杂在一起组成的声音。
随着那些人影的逼近，这些声音也从若隐若现逐渐变得清晰能辨起来。
甚至逐渐不只是声音，一股原本淡淡的焦臭味——某种绞肉与腐臭夹杂的臭味正在变得刺鼻，就好像有什么腐烂烧焦的东西正在靠近自己的身边！
而它们中离得最近的那一个，几乎就在自己影子的脚边，用它那残缺的手掌向着自己的小腿抓去！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发出过尖叫或惨叫，小刘此刻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跑！
拼命的跑！
不顾一切的跑！
那些焦臭味却依然越来越重，那些诡异的声音依然环绕在耳边。
它们正追在我的身后！
拐弯！
拐弯，再一次拐弯！
不断的拐弯，仿佛无穷无尽的拐弯！
下一个拐弯就是出口，就是活路，就是能远离那些东西的方法！
然而此刻，往常十来分钟就能走完的走廊，小刘在这个时候用着吃/奶的力气拼命冲刺却依然看不到尽头。
有好似跑不完的道路，每次拐弯后看到的永远是下一个拐弯，每次看到生路的希望迎来的都是绝望，道路就像是没有了尽头。
渐渐的，哪怕双腿还在机械性的向前跑动，但一股挥之不去的绝望也渐渐压过了所有的思绪，恐惧带来的力量消失了；
身体开始变得沉重，肺部仿佛在燃烧，血液开始沸腾，小刘慢了下来……
然后，有什么猛的抓住了他的小腿，将他拽倒在地！
而这一次，小刘甚至都感觉到了抓在自己脚腕上那只手的手指！
从眼角的余光中向后看去，小刘惊恐万分的第一次看见了拽倒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他看到了那个干瘦无比焦黑如同柴灰般浑身尚带着火苗的干瘦人形，以及它那正抓在自己脚腕上的残缺手掌。
不，远不止一个！
就在那恐怖的身躯身后，是更多的和它一样，密密麻麻几乎塞满了整条走廊的“东西”正向着自己扑来！
无数还带着余火的焦黑手指拼命在自己的身体上抓扯着，无牙的大嘴在撕咬着，从那一个个尚在飘散点点火星的黑洞洞眼眶中，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对生命的憎恨，对献血和生命的渴求——仿佛只有得到这些才能稍稍缓解它们那焚身的痛苦。
狭小的通道在视野中扭曲，空气变得滚烫，仿佛四周已经不再是在那条阴冷的地下走廊，而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场火灾现场。
灼烧的肺部仿佛将身体由内而外的燃烧起来
——不是仿佛，而是真的像是有什么在自己的体内开始燃烧！
恐惧、干渴、痛苦彻底压倒了理性，小刘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挥舞着手中触摸到的一切，徒劳的驱赶着逼近无数的怪物，此刻他已经没空去管自己那火辣辣一片的手臂上，水泡是否是正在一个一个的冒起；他拿被触碰到的身体上，是否有焦黑的痕迹正在蔓延，就像有岩浆被注射进了体内！
突然间，一道光闪过小刘的视野，奇迹般的驱散了一切的怪异。
它们愤怒的痛苦嚎叫着，不甘的扭动着身躯，但最终还是像是滴入水池中的墨水那样在光线中消散开来。
生命的奇迹？
先祖的庇佑？
神灵的拯救？
小刘并不知道原因，他在晕倒前最后看到的，仅仅是把滚过的手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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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在打火机的轻响后，橘黄色的火苗很快在一只蜡烛上亮起。
“这个故事怎么样？”
陈警官环顾四周，而几个面色苍白的听众回以了一个显得有些僵硬的笑容。
这些笑容在那橘色火光的映衬下，就如同一张张诡异扭曲的面具一般，显得空洞而虚假。
“故事里的那个小刘最后怎么样了？”
缓了片刻后，有人好奇的问道。
“小刘第二天被人时已经全身过半三级烧伤，最严重的脚腕更是造成了二级伤残。
但他身上的这些烧伤——那些一个个乌黑手掌般的烧伤实在太过诡异，而且他遇袭的现场没有助燃物，更没有搏斗痕迹，就有其他人进入地下室的痕迹都没找到。
虽然人确实受伤了，但也没丢东西，伤者的口供包括其本人都觉得不可能变成正式事故报告。
最后听说是以保安勇斗盗尸集团，身受重伤保卫医院利益来定性的。”
陈警官不由得想起了那年给他讲故事的档案处管理员，那个全身到处都是诡异烧伤痕迹的中年人，不免也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故事里的那个小刘现在成了老刘，在我们派出所负责管理档案。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除非必须或者回去看望家人，平时都是能不出派出所的门就不出门，晚上都是在空闲的拘留室或者办公室打地铺。
按他的说法就是派出所阳气重，不会招惹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问道：
“如果没有其它什么问题的话那么我就开始提问了——笔仙笔仙，你来了吗？”
——YES——
看着在几人合握之下的签字笔笔直的向着表示同意的“YES”划去，除开某个一脸苍白显然已经被吓得不轻的小女生，其他几个人都只是不当回事的笑了笑。
“好了，下一个该谁了？”
但就在此时，一个带着颤音，仿佛马上就会化为惊叫的声音打断了即将继续进行的游戏：
“那个！你们觉得……那个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