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千广市中心美术馆广场

　　剩下的两个战士和王安现在都缩在了那辆野战医疗车内， 被迫享受“猎犬”们和锥形孢子疯狂撞击车体装甲所演绎出的噪音大合唱。

　　王安那把有铜钱与红线串成的小剑被拆开来，沿着车厢布成了一个奇特的菱形，每一枚铜钱上都还抹上了一道血痕。

　　而现在， 那些铜钱一个个诡异的立起， 穿过铜钱的红线上带着淡淡的白光，事实上不止是红线，连整个车体都带上了一层微微的白光。

　　王安本人则是半跪在地板上，双手互握结成了一个法印， 嘴里快速念着有着奇特韵律的祷词。

　　汗水不断从他额头上涌出， 整件外套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当火不再能阻挡那些实体化的“猎犬”后，他们那单薄的防线瞬间便在百倍、千倍数量的“猎犬”面前崩溃了。

　　哪怕他当机立断用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学， 但怎么看都仅仅是把自己的死亡向后推延了那么一小会儿。

　　——超越常识的力量需要付出超越常识的代价。——

　　他现在只觉得好像有喝醉的刺猬一边说唱，一边在自己的脑子里跳起了街舞，眩晕、反胃、剧痛混合成了分量十足的大胃王挑战专用的“生不如死”大餐。

　　能坚持到现在简直都是他超水平发挥的结果， 但这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我要不行了！你们……去发动车子做好准备……我们可能要突围了！”

　　他吃力的转过头朝着车厢中那两个同样受伤不轻的战士喊道。

　　“保证完全任务！”

　　闻言， 两位战士都露出了坚定的表情，他们都明白，要开车就必须从车厢侧门出去， 穿过外面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猎犬”，绕到车头进入驾驶室。

　　这是条名副其实的“死亡道路”，但两位战士依然没有迟疑。

　　“呵呵……早知道应该……先把冰柜里收藏的那瓶洋酒干掉的……”

　　看着两位战士站起身开始检查武器，还在勉力支撑的王安苦笑着喃喃自语道。

　　“我数到3就一起冲出去， 3、2……”

　　战士的倒数还没结束， 那不断敲打装甲板的声音却猛的停了下来。

　　三人惊愕的对视了一眼，一个战士小心翼翼的拉开了车厢上的观察孔。

　　车外那无数的“猎犬”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灰白色， 正在不断诡异的“蒸发”着——看起来就像是突然在车厢外起了一场大雾般。

　　看到这一幕，王安终于松了口气， 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现在满身都是被黑色烟雾所灼烧出的伤口，汗水与血迹让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带来的不适，精力被抽干带来的剧烈头痛，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低头的喘息很快变成了仰头的大笑。

　　——这就是是活下来的感觉！——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头

　　吴局长、机要秘书和另外七八个人单手抓着维修爬梯，双脚踩在墙面上那些微的凸起上，紧紧的贴住电梯井壁，轮流向着下方那被撕碎了的入口处倾泻弹药。

　　临时组成的防线在15分钟前还是失守了，不是因为意外，仅仅是因为被临时征召来的市政府工作人员们不太懂得如何分配火力节约弹药而已。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上一句：我尽力了。

　　接下来的战斗则显得十分的单调无趣，尚能维持组织的特事局小组收拢了部分人员后开始向着楼上且战且退。

　　另一些人则是慌不择路的随便找了间空房间躲进去听天由命。

　　吴局长一行人则是在于大队走散后，被逼入了电梯井。

　　运气不错的地方在于，他们上方正好停有一步电梯，让他们不用顾虑来自上方的突袭，而那狭小的入口，不止让“猎犬”的数量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更是让弹药的利用率上升了好几个数量级。

　　而现在，在所有人惊讶的表情中，一梭子/弹从涌进电梯井的“猎犬”们身体上轻巧的透过，仅仅带起了一丝白色的烟气，随后他们面前的“猎犬”都化为了一团团浓密的烟雾，“沉入”了电梯井下方的通道。

　　“头儿，看来周组长那边已经完事了～”

　　机要秘书松了口气，转头朝着吴局长说道。

　　“呼……我看到了。”

　　而吴局长则是重重的吐了口气，靠在电梯井壁上消耗了他相当多的体力。

　　“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还需要处理今天这场’事故‘的善后事宜。”

　　“明白！”

　　“给我去联系总局，看看他们那边是怎么准备的新闻稿，我们需要准备好对应的相关’证据‘，马上跟进。”

　　从电梯井出来后，吴局长用力在地板上跺了跺脚，活动了一番已经有些僵硬的腿部肌肉后，他又补充道：

　　“对了，还有……”

　　“嗯？”

　　原本已经在联系后方的机要秘书一愣。

　　“去搜寻楼里的幸存者……”

　　“重申保密协议，让他们与官方宣传统一口径吗？”

　　机要秘书对这一套流程再熟悉不过了：

　　“黄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信息控制是她的强项，按照预案我们将在队伍中散布三个假消息和七个无稽之谈，请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嗯，今晚发生的一切只有一个真相——国家给出的真相！其它的’真相‘都只能是谣言！”

　　吴局长了然的点了点头，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但我不是要说这件事……我要你告诉活下来的那些人，他们是拯救了这个城市乃至国家的英雄，让他们放心！

　　国家虽然没法给他们发勋章或者大笔的奖金，但也绝不会忘记他们今晚所作付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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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巨大的爆炸轰鸣在经过无数次的反射后，化为了无法辨识的纯粹音浪，沿着那巨大的空间向着上下两端传去。

　　然而这一次的攻击同样无功而返，一片漆黑的“墙”挡在了爆炸与巨型晶柱之间。

　　虽然在爆炸的火光中，能够看到爆炸从“墙”上震下了无数的碎片。

　　但唐雪凝明白，哪怕现在看起来她变成了主动进攻的一方，但一旦再次陷入彼此互相消耗的拉锯战，她再一次被耗得穷途末路也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模样？”

　　靠着身后一对小翅膀施力，唐雪凝几乎是用垂直于墙面的方式奔跑在这紫色的巨大木墙上，一边跑一边还不时的留下几个光团。

　　而这些被她留下的光团大部分还等炸开，就就消失在了一团“黑暗”中，但在它们消失之前的那片刻，能够清晰的看到几道从其间以高速穿过的黑影

　　——由纯粹的黑暗所构成，足有人头般大小，形态如同蚊子般的黑影。

　　虽然就唐雪凝的专业眼光看来，这些模仿得十分粗糙，连飞行都有些歪歪扭扭，甚至偶尔还会在空中相撞后碎成无数细小晶体的玩意儿都是应该回炉重造的次品。

　　但不能否认，这些构成显然和晶簇是同一材质，因其毫不反光故而很难在靠近前被发现不说，更因那“哪儿碰到哪儿溶掉”的诡异溶解性，让自己完全无法格挡和防御的玩意儿，确实非常适应现在这个战场。

　　而且顺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这些虫子的飞行姿态开始越来越顺畅，速度也越来越快。

　　更加要命的是，数量也越来越多！

　　“不过嘛～”

　　突然脚下的步伐一错，跑出了一个诡异的U形弯，直接和大群突进的虫子们擦身而过。

　　看着自己突然少掉了一截的头发，以及后方突然变得坑坑洼洼好似被什么啃过一般的墙壁，唐雪凝微微一笑。

　　——既然都到这儿了，我为什么还要和你打？——

　　“嘿！大伙儿，有仇报仇有缘没抱怨了啊！”

　　从额头扯下了一小撮头发，唐雪凝一边高呼一边将头发向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抛去。

　　如果有人现在贴近细看，就会发现，她丢出的每一根头发上，都有着三五张扭曲拉伸的脸。

　　几乎在离手的瞬间，那些头发便一根根伸得笔直，带着破空的呼啸向着深渊中飞去，就好似她抛射出的不是头发，而是一根根钢针般。

　　但可惜的是，这些头发还不够快！

　　晶体的虫群抛下了唐雪凝，在那一刻用着更快的速度俯冲了下去，迅速在那些激射而出的头发前方组成了一面“盾”——或是一张通向黑暗最深处，能够吞噬一切的大嘴。

　　发丝没有激起任何的发硬，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到了现在，在交出了无数的“学费”之后，巨型蘑菇也终于明白了一个战争中的基本道理：

　　——不管敌人要干什么，不管她做得看起来是否有意义，反正都不要让她干成就对了。——

　　不过同样，它对战争的理解暂时也就到了这种程度而已。

　　哪怕它能够仅凭外形，就将唐雪凝之前表现出的机动性与外面那正在肆虐的天灾飞虫的结构模仿了个七七八八，可是还远没有天才到能在数个小时内，无师自通顿悟出《孙子兵法》或是《战争论》的程度。

　　哪怕被人类才用“毒饵”糊了一脸，朴实刚健一般靠着碾压优势刚正面的它，也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一个道理：

　　——兵者，诡道也。——

　　当这些漆黑的虫群拦截下了头发，又一次开始了与唐雪凝的追逐战时，它们并没有发现，还有几根头发就在刚刚，被唐雪凝反手扣在了指缝中，并没有一起发射出去。

　　反而是在它们前去拦截的空档，用一个如同手臂用力过猛没能收住的小动作，顺势将这些发丝丢向了墙面。

　　面对坚实无比需要靠着定向聚能爆破才能勉强炸开的紫色木墙，几根头发——或者已经不能说是头发了，而是一颗颗黑色的，大约绿豆大小，而表面有着扭曲人面的小珠子，理所当然的没有起到起到任何作用，在墙面上纷纷弹开。

　　但本来唐雪凝也没想过靠这几根头发对这面墙壁做些什么。

　　她要的，仅仅就是这点时间差。

　　弹开的小珠顺从着重力，开始向着深渊底部掉落，而这一次，却没有了虫子们的拦截。

　　靠着这种手法，她已经让数以千计的小珠向着深渊的底部飘落。

　　在唐雪凝无法目视的深渊底部，这里其实与她所预想的那种地面上满是菌丝，各种不知作用的菌类聚合体如同内脏般不断鼓动，那些“灵魂”化为的液体在这些“器官”的鼓动中被导入无数容貌般的菌毯……那种类似*际争霸虫族基地的诡异画风完全不同，反而显得有一丝唯美。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水潭，或许预见可以称之为“湖”了，数条瀑布从四周汇入这晶柱底部的深潭之中，而那巨型的晶柱就毫无支撑的悬浮在水潭之上。

　　而在它的正下方，是一小块从水潭中升起的礁石，礁石那平整的地面中有着一个奇特的祭坛，一簇簇的透明的或纯黑的晶体滋生其间。

　　如果特事局的吴局长现在在这里，他会惊讶的发现这个祭坛与他在叶浩然家看到的那个，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而好似冰晶般的白色晶体，正沿着礁石四周不断从潭水中凝结，然后在未知的力量下缓缓浮起，融入到上方那巨大的黑色晶柱中。

　　当透明的晶体在接触到晶柱之后，原本那光洁透明的质地会迅速被一种墨汁般的黑色所侵染，很快化为同样纯粹的黑色融入晶柱。

　　而现在，在经过漫长的下落后，那一颗颗满怀着对巨型蘑菇恶意的小珠掉落到了这巨大的水潭中……

　　愤怒、怨恨、不甘，以及——憎恨！化为了最好的催化剂。

　　原本水波荡漾的水潭瞬间静止了下来，比起那慢慢凝结的透明“冰晶”，显然“和我一起下地狱”的恶意要更加有感染力！

　　意志领域中那无数的悲鸣、无数的惨叫，现在华为了齐声的鸣唱：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下一刻，熔岩般的橘红色的亮光开始从深不见的水潭底部，那充满了无法被晶柱利用和消化，有着无数最深执念“残渣”的水潭底部亮起。

　　随后，橘色的光迅速的化为了刺眼夺目的白色亮光。

　　整个水潭现在就好似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火山口，正在蓄势待发。

　　依然还在和那些拟态出的飞虫们玩着围追堵截游戏的唐雪凝，现在同样注意到了从底部不断涌出的亮光。

　　她明白，这一次，自己成功了。

　　“你知道艺术是什么吗？”

　　她微笑着回头，抽空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虫群们指了指下方那几乎已经要凝成实体的亮光：

　　“艺术……就是爆炸！”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4K，没法增加更新的数量，只能尽量增加更新的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