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当年？哎， 当年……”
在低声一叹之后，这位阎王又一次看向了唐雪凝：
“欲向本座求教？
不过汝可知，此举无异于放弃了千载难逢的仙缘？”
“比起靠运气得到的仙缘， 我更相信通过自己双手和脑子得到的东西。”
不过唐雪凝对那莫名其妙的“仙缘”也丝毫没有在意， 这种不知弟媳的东西放弃了也就放弃了。
“那么，请问这位仙人，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吗？”
“本座喜欢自强者。”
而这位阎王对唐雪凝的反应蛮夷的点了点头，不过看他的样子， 好似他现在一点都不急于去处理“外面”的混乱。
“汝想知道些什么？”
“那么首先。”
环顾四周， 唐雪凝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可否给我介绍一下这个所谓’地狱‘的由来吗？”
“这是应有之意。”
随着阎王大手一挥，四周原本静止的大殿中， 一阵水波般的涟韵顺着他手挥过的痕迹向着四周荡开。
当这“波纹”平息之时，两人四周的大殿已经被另一个景象所取代：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和谐的古代小村庄，十来户人家沿着一条不大的小溪边零散的分布着， 而村庄的四周， 则是一大片的青色麦苗，无数淳朴的村民在其中劳作着。
“上古时代，从无轮回之说， 死后神魂消散于天地之间——然善无功，恶亦无罚。”
一队从打扮上看应该是游牧民族的骑兵从这一人一仙身体中轻易的穿过，向着不远处的村庄冲杀过去，虽然从村庄的反应来看， 他们已经发现了这帮骑兵， 但为时已晚。
不多时，原本安宁的小村庄已经满是火焰与浓烟， 而那些朴素的村民们则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凶徒们却大笑着带着掠夺来的牲畜、粮食， 马背后还绑着满脸血泪的女子大摇大摆的离去。
“有感于此，仙帝设地府，以惩恶扬善，行天地正气，以宣人道，以正人心。”
随着阎王的话语，原本在围在火堆旁唱歌跳舞喝酒吃肉的凶徒们突然面露惊恐的表情——因为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消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火堆之旁。
接下来，无数半透明的“影子”被其从凶徒们身上强行拽出，并用铁链绑好拖入地下。
而在那里，狞笑的鬼差与沸腾的油锅正等待着它们……
“哦？”
围着那被推入油锅痛不欲生的凶徒们转了几圈，唐雪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接着她指着这些凶徒，又一次问出了那个曾经问过另一位“阎王”的问题：
“不过什么才是善，什么是恶呢？
要知道这些人虽然对我们来说是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的恶人，但对于他们的部族来说，他们或许是勇士，是能让整个部族不用饿肚子的英雄哦？”
“地府辨善恶之规唯有一条：于人道有功者善，有阻者恶。”
而这一次，这位阎王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故有世人皆赞者英年早逝，有世人皆恶者长命百岁，皆因其善，不过百人之善，而所阻之人道，乃万民之人道，故其功不抵其过。
而此等蛮夷同样如此，其仅有对其部族百人之善，却身负有万人之恶，故其行是恶，该罚。”
场景好似电影快放般的继续向前，村民的尸骸被幸存者收敛掩埋，但在市区了大部分的人口后纯真不得不被放弃，其遗址很快被数目与杂草所覆盖。
在十数年后——当村庄遗址上的树苗都成为大树之时，又一队骑兵来到了这里，不过他们不是来掠夺，而是因为他们的将军要来此处来上香。
村中幸存的少年成长为了大将军，带着着威武的军队横扫敌人，给边境带来了近百年的安定，也间接的缔造处了一个皇朝盛世。
画面接着一转，那油锅再一次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不过此时那些凶徒们可以说是已经“一家人整整齐齐”了，不过同样，油锅中的刚劲也越来越显得少儿不宜。
“……”
唐雪凝看着这景象沉默不语。
“而善者无错，阻之并非本意，其过需以死偿还，然其意却乃人道大势。”
而阎王的介绍并没有就此结束。
新的场景是在一户茅舍之中，一位老人躺在床/上，床前跪着的数十人人人严重带泪，而此刻在阎王身边的唐雪凝却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正从老人身上慢慢浮起，与一位鬼差相互作揖。
“故地府之责，一乃替人道去阻，二来为有心为善却英年早逝者赏，以奖其功，对肆意为恶却长命百岁者以刑，以惩其过。”
“哦？恕我直言，地府怕是管不了天下万民。”
看着那老人随鬼差进入地府被奉为上宾，与历代的前人先贤左耳论道，十数年之后坦然步入光圈“投胎转世”之后，唐雪凝脸上带上了一丝讥讽。
“当下汝此言非虚，然当年地府鼎盛之时，鬼差百万，本座更是无数化身，定善恶，辩忠奸。”
阎王似乎没有理解到唐雪凝的话外之意，他稍显自豪的解释道。
而四周的景色再变，里面的场景唐雪凝也十分熟悉，那里是阎罗殿前的广场，而画面中，无数的人与牛头马面几乎占据了整个广场前的每一寸土地，一眼看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不过唐雪凝同样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仅仅是继续问道。
“而且我很好奇，仙人你不断的提到了人道，那么能否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是人道？”
“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如此，人道同样如此。”
阎王微微摇了摇头。
而同时，四周那地府的景象化为了人们慢慢从狩猎的野人化为了聚居持火的部落，再从部落成为了一个个的国家——颇有些《文明》系列游戏片头的感觉。
“人道无形，如流水般千变万化，人道有迹，似江河归海。”
“那么人道从何而来？”
“万民所想。”
“人道又归于何处？”
“万民所欲。”
“既然人道乃万民之事，自有万民自己来做，要地府又有什么用？”
一边说一边看着四周景象中，那个身着华服，登山祭天之人，唐雪凝再一次问道。
“凡人多愚而短视，易受外物所诱。”
阎王回答时，周围的景象再度变化：
一群人跪在一座多手多眼的雕像之前，一位穿着袍子的人在一通手舞足蹈之后对供奉在雕像前的一个婴儿挥下屠刀；一个老妇人被绑上了木架子，而四周的村民开始在她脚下点火……
“故需地府之威以正其行，正其心。”
“那为何仙人们不自己动手来做这些呢？又为什么要将这些商法留在死后这个几乎没人能证实的情况下呢？”
提问时唐雪凝不由得想起了着急过去在论坛上看到过的一个讨论帖
——如果世上真有仙人，那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呢？
回答有很多，包括什么“不得干涉烦人世界”、“那些敌人也有仙人，双方彼此对峙武侠它顾”或是“这是对我们的考验，一直在仙人的庇护下无法成长”之类的答案。
但在唐雪凝看来这些答案都不靠谱，反驳这些只需要几个反问便可以了
——如果有仙人，那么为什么我们的文明没有成为修仙文明？——
——如果无法对外敌入侵是因为敌人也有同等战力，那么不更应该多在世间行走，一遍不断收徒壮大自己，一遍不断给敌人减丁削弱敌人吗？——
——成长直说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就好像是有某个原始人在发现了火焰的用途之后闭口不提，只是为了“让自己的部族时刻面对危险而更加强壮”一样，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而在这个真的有“仙人”的世界中，她同样期待着仙人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天道循环，四季衰荣皆是天道。”
阎王背对着唐雪凝，看着景色中山巅之上渐渐消失的辉煌宫殿解释道。
“而仙道隐，人道昌，正是天道，以仙道正人道，乃是逆天而行。”
“那么既然你们的工作如此伟大，为什么你还会被困在这里不见天日呢？”
唐雪凝的问题开始夹杂了些许的恶意了——她对对方给出的回答并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
因为这个答案，事实上就是将一切都推给了更加虚无缥缈的“天道”——看似这个答案包含一切，却又等于什么都没有的说。
“有愚者未能尽悉本座所作所为的真谛，行差走错了而已。”
似乎也听出了唐雪凝语气中的不善，阎王回头看向她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汝还有何疑问？”
“嗯……”
捏着下巴沉思片刻之后，唐雪凝看向了阎王：
“我大概理解了你的意思了，接下来我就说说我的理解。
方便的话给我点评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好？”
“允。”
“曾经这个世界上，有一群如你这般掌握着特殊力量的’仙人‘们存在着。
他们使用着我们现在成为特异粒子，而你们称为’灵气‘的东西，运用着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万能‘的能量与物质，仙人们披荆斩棘创造出了一个辉煌的文明。”
虽然觉得唐雪凝的这段描述中有什么地方不对，但阎王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而就在一千多年以前，原本高高在上的仙人们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的文明居然就像是建立在水中月镜中花上一般，如今已经瑶瑶欲坠。
原因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灵气‘开始枯竭了——正如你所说，天道循环，仙道将隐。”
“汝是如何得知……”
阎王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因为唐雪凝所说的话证明她并不是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
“请容位说完。”
唐雪凝在冲阎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后继续说道：
“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办法，要么趁着灵气还没有完全衰竭，尽可能的积累物资，然后从头开始开辟出一条全新的，完全不用灵气的道路；
要么就学那些游牧民族，随着灵气的波动而开始整体迁徙。
而仙人们则是选择了第二种——他们准备了了一场’大飞升‘去灵气更充足的世界。”
说到这里，唐雪凝稍微顿了顿，因为接下来的内容已经属于推测的范畴了。
不过紧接着，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当那次大飞升准备好了的时候，却有一些仙人或有意或无意，总之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到那传说中的’仙界‘而滞留在了我们这个世界。
为了这部分滞留的仙人，又或许是位了给自身留下道统和后路，于是仙人们利用特灵气易于富集在’神魂‘——也就是人类意识的特点，制造出了一台将那些最容易富集灵气之人的神魂，像是牲畜般养殖起来，用于收集灵气的机器。”
平静的直视着阎王的双眼，唐雪凝说出了自己推测出的那个答案：
“那台机器也就是这里——地府^”
“住口！”
当唐雪凝说到这里之后，阎王终于开口了。
但唐雪凝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一开始，灵气虽然也在下降，但凭借着不断收集神魂，培养灵气，地府还是勉强能维持下去。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灵气的进一步降低，哪怕是地府这台专业的灵气收集机器也开始入不敷出。
不去收集，是等死，去收集，却等于再杀。”
看着阎王脸上那处于爆发边缘的愤怒表情，唐雪凝突然灵光一闪。
能量耗尽的机器，无数死亡的阎王，那古怪的死亡姿势，没有外出阻止混乱的行为，这些线索串联在了一起。
接着，她有些好奇的朝阎王问道：
“嗯？难不成仙人你就是因为这个，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的手下杀死的？
是当初设计出现了逻辑漏洞，还是因为那帮由凡人化为的鬼差并不明白地府的意义，非常忠诚的按照生死簿上的名字，最后找到了你？
它们死了会被这地府复活，而你死了同样会被这地府复活，一场绝无胜利的机会，却也不会失败，又可能会持续到世界尽头的战争？
哦，对不起，我忘了，那时候灵气已经不够了，你们的战斗只会持续到整个地府的灵气耗尽而已。”
“本座让你住口！”
而这时，阎王的愤怒终于还是爆发了，他对着唐雪凝怒目而视：
“汝休得一派胡言！”
“敢问仙人，本人何处是胡言？”
看着阎王的表情，唐雪凝觉得自己应该是大部分都猜对了。
“空口无凭，汝竟敢妄议本座，竟敢……竟敢妄议仙帝！？”
阎王的须发无风自动，显然已经怒不可恕。
“要说证据，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我想随着当年的那场大飞升仙道消亡之后，这个世界上现在估计也没谁能拿出’当年‘的直接证据了。
不过我认为间接的证据却也不少，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如若人道是以万民之心为芯，以万民之所欲为道，那么……”
唐雪凝冷笑着反驳道：
“我怎么都想象不出人道能容下地府这种用暴力来强行给所有人’讲道理‘的地方存在下去的理由呢，仙人可否解……”
“一派胡言！”
阎王那巨大的声音强行压下了唐雪凝继续的声音，四周的景色在这一声巨响之中都仿佛抖了抖。
“可我这胡言可比仙人你的说法要更符合逻辑，更符合外面的实际，不是吗？”
看着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阎王，唐雪凝放下捂在自己耳朵上的双手后微微一笑：
“其实仙人你要证明我错了很简单，只要拿出那所谓裁定是否符合’人道‘生死簿，让我们对比一下这些下地狱之人是否正好是神魂最容易富集灵气，或本身就富集了不少灵气之人便可以了，仙人意下如何？、”
“本座错了！汝此等罪大恶极的之人就该施以拔舌之刑，以铜铁汁……”
说话间，阎王的身形开始像是充气气球般变得巨大，而四周的景象也全部消失，重归于那该个静止的大殿之中——而现在，那静止的世界似乎“苏醒”了过来，再一次开始了缓缓的运动。
“嘿，就是嘛，明明擅长的就是以力服人，何必搞什么以理服人那一套惺惺作态嘛。”
看着那变得巨大的身影，唐雪凝完全没有相关电影电视剧中那样等着他变身完毕的意思，笑着说完之后……
转身便跑！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系统崩溃，手机码字一时没有注意，时间设定错误，翻月了，不好意思。
所以干脆二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