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白谭镇主街地下大约30米， 江面以上约40米的位置，不论是在特事局前后进行过数次的地质检测资料还是在国土资源局的卫星遥感记录中，在那里的都仅仅是一片厚度在20米左右的岩层。
这一段岩层并没有延伸从白谭镇向四周太远， 貌似有数条水溶性裂隙， 岩石硬度估计在6左右。
这些特征和华朝西南地区十分常见的沉积岩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但如果有人能真正的去到那里，就会发现这一片“岩层”或许与大家所知道的，有多大的不同……
这是一个仿佛梦境般五彩斑斓的世界，王艳望去， 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部都被那夹杂着绿色和红色纹路， 不知是玉石还是玛瑙的宝石所占据。
这无数的宝石之中，是一条条大小相仿， 四通八达的网道，难能可贵的是这一切看起来竟浑然一体，丝毫看不出人为加工的痕迹。
此刻， 一簇簇好似冰晶般向外延伸着的玉石微微散发着各色光芒， 那足以让数人并肩通过的甬道中，一道道红光没间隔数息便不时便从这甬道上闪过，同时勾勒出那墙面上肉眼所不可见的玄妙符号， 让这四周的一切都显得更加如梦似幻。
而那消失在特事局大楼中的无常鬼，正慢慢从玉石甬道中“浮起”。
它首先左右环视了一番，如今它那已经凝实得如同活人般的双眼里，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怀念。——
哪怕是这里， 漫长的时间依然给它留下了无数岁月痕迹
——玉石质地的墙壁上， 不时就能看到一条条细微的裂纹，每当那流光经过， 裂纹中便会飘出点点萤火虫般的细碎光屑，接着慢慢的消散在空气中。
一处墙角上， 一群老鼠正叽叽的向着洞口狂奔，本能的离开无常鬼，这个让它们感觉极端不适的存在。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些树根顺着地下水腐蚀出的裂缝从甬道顶部垂下，就好似甬道顶部长出了无数毛发，给四周增添了一份阴森。
而就在无常鬼的“脚”边，那原本刻有“阴曹地府”四个大字的玉碑，现在也早已经断成了数截，掉落在了那不知是何时的洪水倒灌中所带来的淤泥里。
低头注视了淤泥中的玉碑片刻，无常鬼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从那时起，已经过去千年了吗？】
不过很可惜，这里没有听众能听到此刻它那无声的叹息。
接着，它又将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在那里地面的淤泥上，有着几道已经注满积水，但依然清晰的脚印延伸向了甬道深处。
不过随后，它微微摇头后选择了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
——生死博上之记载，事关天道轮回人道兴衰，远比抓几小毛贼重要得多。
穿过数道玉门，无视了原本甬道两侧那已经破损的壁画与浮雕，沿着近千不同损毁的牛头马面与判官玉像所装饰的大道，它最终来到了一块玉璧之前。
透过玉璧上那由内而外的蓝色光泽，不难发现玉璧中那依稀的人影。
【恭迎府君重回此世。】
无常朝着玉璧异常恭敬的深深一鞠躬，它那长长的舌头几乎因为这个动作而垂到地上。
【多年不见，不知府君是否依然安好？】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玉璧上原本十分柔和规律的蓝光开始渐渐变得混乱而刺耳。
【……谢安！？】
玉璧中同样传来了仅有神魂才能听到的“真言”。
但细细分辨就不难发现，这声音中竟带着一丝恐惧。
【汝……汝为何会在此处！？】
【禀告府君，谢……本无常前来完成该天命。】
没有报上名字而是报上了职位，这个本名谢安的无常鬼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果不其然，只听他接着说道：
【本次前来面见府君，乃是因生死簿所示，府君该踏入轮回了。】
【本座当年便已在告知汝等生死薄皇谬矣！】
玉璧中的声音夹杂着浓农的愤怒与无奈。
不知是否是感觉到“阎王”受到了威胁，那些好似雕塑一般的玉石牛头马面们变“活”了，它们就如同一支精锐的军队，迅速的排成整齐的队列，向着无常的方向推进。
【本座乃仙人，不在三界轮回之中！】
【府君，天道无情，为天道而舍身成仁乃吾等修行者的本分，府君这么多年过去，府君还是看不透。】
面对这向自己冲来的牛头马面，无常却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无常说完的下一刻，那牛头马面的队伍就在它身后停了下来，在一阵五彩的流光闪烁之后，这看似雄壮的队伍又退回了原位。
——显然，对它们来说，无常并不是敌人，乃是“自己人”。——
【本座看不透？】
玉璧中的声音此刻几乎已经是在吼。
【谢安！汝可曾记得是本座亲自带汝入的地府！
是本座任命汝等为无常，权掌神魂引导之责！
汝是如此回报的本座吗！？】
【府君，天命不可违，此乃府君点化谢安时所言。
谢安将此话牢记于心，视天命为己命，一日都不敢忘记。】
而无常却丝毫没有动摇，平淡的回答道：
【故此，谢安唯有亲手送府君入得轮回，以报府君恩德……】
【愚……愚者！！！】
伴随其不甘大喊的，是无常毫不犹豫挥出的一根哭丧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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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地府”之中
“汝等罪人，方才做了什么！！！”
在阎王愤怒的咆哮中，他胸口的位置上一个漆黑的伤口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那里。
那伤口中的黑暗是如此的深沉，就好似它将附近的光线都吸入了其中一般。
“仙人你忘了你刚刚是怎么’重见天日‘的吗？
因为我搞定了您的一个’化身‘——那么您觉得我是如此做到的呢？”
在咬着牙尽力拉开了与阎王的距离，以免会被阎王一掌顺手干掉之后，唐雪凝才靠在大殿内一根巨大的立柱上，笑着回答道：
“因为我的’攻击‘并不单纯只是针对你那个化身的啊。”
“汝究竟做了何事！”
虽然想要抓住唐雪凝，但阎王此刻有些已经力不从心。
他摇晃了片刻之后身体猛的向前倒下。
不过在最后时刻，他用一只手捂着胸口上的伤口，而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勉力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不过在他的指缝中，沥青般的“血液”不断滴落了下来，纯粹的“黑暗”在他身/下的地面蔓延开来。
“仙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对来到这里的那些’神魂‘区别对待，并让一些感受长时间的痛苦，而另一些却可以无所事事——或许这就是你们提炼特异粒子的必要手段？
但毫无疑问，不论是地府为了简化流程提高效率而采用的那些处理方式，还是这个地府最基础的构成，都充满了可以利用的地方。”
唐雪凝向着阎王慢慢竖起一支手指：
“首先，按我的理解，你这地府是个类似矩阵的虚拟空间，而且是以仙人你之所识为基础，你之所想为规则的空间。
从这个方面来说，仙人你还真的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虽然看起来没有踢人删号的权限，但其它的权限不低。”
“……”
阎王死死地盯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事实上这时他也说不出什么了——一道新的伤口沿着他的右肩划过了喉咙，现在他嘴里已经满是向外流动的“沥青”。
“尽管这么做的好处很多，比如赋予了这个世界极为优秀的图形处理能力，省掉了智能程序中最容易出现BUG的模糊判定机制。
杜绝了有人能通过搞出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永动机，或是’违反地狱的规则‘但却符合逻辑的诡异现象，避免了被这些东西落得个系统崩溃的下场。”
说完，唐雪凝将那竖起的手指指向了阎王：
“虽然好处这么多，但问题同样也就变得十分明显了——那就是仙人你！
能支撑起这样一个完全可以称得上’完全拟真‘的世界，说明’地府‘的硬件极其强大，但你这个’软件‘显然并不能让这种强大得到发挥！
你对现实的认识是有限的，而人脑对简单的机械运算效率也很差，这些弱点也被完完整整的体现在了这个世界当中。”
此刻阎王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刚刚出现的第三道伤口已经贯穿了他的喉咙。
他那巨大的头颅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引得四周都是轰然一颤。
“其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约运算资源，地府中’天才‘的采用了’善恶由心‘的判断方式——简单的说就是让人自己来评判自己！”
不过哪怕阎王已经倒下，但唐雪凝还是依旧自顾自的竖起来第二支手指后继续说道：
“要做到这一点，势必就需要能够对当事者的记忆进行浏览。”
倒地的阎王后背开始涌起大量的浓烟，然后慢慢的凝结为了人形。
还不等这些浓烟彻底凝结成型，那云雾般的巨大巴掌已经朝着唐雪凝拍了下来。
不过这是唐雪凝已经没有在原先的位置上了，早在看到浓雾升起的时候，她便已经飞快的向后退去。
“正如我前面所讲，仙人你只有一个人，地府对你来说事情太多，多到了作为主服务器的你根本忙不过来！”
又向后退了几步，唐雪凝才接着说道：
“所以你不得不制造了许多’化身‘——那些只有逻辑判定的简单处理器。”
“罪人！受死！”
浓烟现在已经凝结出了人形，复生的阎王现在就像是没有上色的塑料玩具一样，全身一片纯白色。
但阎王哪怕是以这种状态，依然踏前一步朝着唐雪凝追了过去。
而现在，知道不能力敌，明白时间在我，也搞大致清楚了阎王手段的唐雪凝开始学起了“秦王绕柱”，转身便绕到了身后立柱的另一侧。
“砰！”
哪怕无法目视，仅凭着巨大的撞击声和大殿上掉落的瓦片，也不难想象那冲击究竟有多大。
“而第三点在于……”
说到这里，唐雪凝突然一个前翻。
下一刻，一只由立柱另一头绕过的手臂以毫厘之差从她身后挥过。
爬起身后，唐雪凝立刻想着手臂的反方向跑去——因为她清楚的看到在挥空之后，手臂径直抱在了立柱上个，阎王显然是想以此借力加速。
“仙人，你难道就不觉得你们当年的那条道路……”
唐雪凝只跑出了几步便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突然发现那让她现在仅仅是看到，就觉得全身都痛的“泥浆”正沿着立柱的底座向着她蔓延了过来。
“罪人！”
就是被“泥浆”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阎王便已经扶着立柱转了过来。
现在，阎王的打扮已经和之前在大殿中看到的那些尸体一模一样。
只见他身着一套样式极为古朴的铠甲，手中握着对于常人来说几乎有门板大小的阔剑，满脸怒意的绕过了立柱。
每当他迈步时，都会有无数的“泥浆”从他脚下涌出。
而唐雪凝在快步躲开了四周涌来的尸体后，朝着阎王说出了刚刚被打断的话：
“你不觉得你们走的道路太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