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二天一早,村长便带着村中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召集村民开了一场大会。

  他们没叫楚天竹参加,黄栌跑去偷听了,回来给楚天竹讲,村长叫每家出一个劳力,要趁着现在农闲时,在半山腰的紫竹林里给仙师修一座院子。

  今日便是良辰吉日,现在已然浩浩荡荡的上山开荒去了。

  楚天竹没想到这些村民竟如此古道热肠,乐于奉献:“那我们要不要给他们工钱?”

  “师父啊,你在山里呆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黄栌爬到劈柴的树桩上,向后山比比划划,“竹林在那里,我们在这里,以后谁要是想见仙人,是必须要从村里过去的。村长叫各家把空置的房屋整理出来,日后供人投宿,还说要多种些草药和山菜,以后卖给城里出来寻仙的人呢。”

  当天上午,楚天竹又带着黄栌去了小溪边,教他一些格斗技巧,看着他练习。

  黄栌本就是乡野里长大的孩子,每日上山下水、摸爬滚打,底子很好,不但力气大,人也机灵,一点就通,进步神速。

  他们在山中小溪旁呆了一阵子,到中午热起来了,就回去吃午饭。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几个壮汉用扁担挑着一筐筐灰土,汗流浃背的往后山方向走。

  村长看到师徒二人回来了,连忙拉着一个黄脸的年轻人过来:“给仙师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王福,家住小王庄,做泥水匠已有十六年了,附近十里八乡,都知道他手艺好。大王庄北边那位柳仙师修院子时,也雇了他去的。”

  那泥水匠穿着一件无袖短褂,双臂肌肉鼓鼓的,他点头哈腰道:“仙师尽管放心,柳仙师那图纸小人已牢牢记在脑子里,定给您修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村长连忙推搡他:“不要乱讲,快去干活!”

  泥水匠缩着脖子走了,村长对楚天竹陪笑道:“这孩子手艺是好的,就是不太会说话,咱们黄家村给仙师建的,自然是要更好的。”

  楚天竹一向觉得房子只要能住就行,并不很在意风格,倒是对他们说的“柳仙师”更感兴趣。难道现在还其他人,跟他一样来到了这个异世界?

  他问村长:“那个柳仙师,是什么人?”

  村长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此处人多,便请楚天竹和黄栌到他家去,顺便吃午饭。

  这些天观察下来,村长发现楚天竹并不是蛮横暴虐的性子,刚回来那天,也是因为侄儿被欺负了,才对村人稍加惩戒,因此面对这位出身村里的“仙师”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小心翼翼。

  他们到了村长家,在堂屋坐下,村长才讲起了这个柳仙师的事情。

  原来开元帝和仙山的传说如此兴盛,导致数朝以来,很多朝堂上不得志的文人武将,会选择辞官归隐,到仙山中隐居清修。

  他们学习开元帝的言行,削发明志,身着异服。附近的村人不明就里,把他们当成山中的仙人,时间久了,这山中就多了很多仙师。

  这些“仙师”身在山中,却心怀天下,每每做出文章佳句、治世良策,流传四方后,各地方的大小官员,便会礼贤下士,上山寻仙,请仙师出山。

  那位柳仙师,原籍卢州,他千里迢迢到来京州,想要凭借自己的才学谋个一官半职,然而三年不中,便跑到仙山结庐而居,以待赏识。

  然而山中生活清苦,柳仙师出身富贵人家,不堪忍受,就在大王庄北边建了个宅院。

  柳仙师平日住在山下宅子里,专门派个家仆守在官道旁,来了官员的车驾,就飞奔回去报信,柳仙师才装模作样的上山,当一会儿隐士。

  “他这样能当上官?”楚天竹听村长描述,只觉得这柳仙师既无才学、又无毅力,恐怕是当官无望了。

  “柳仙师上月就去当官啦!不过不是京州,是卢州的官。”村长压低了声音,“据说是柳仙师的岳丈使了银钱,为他求的官。柳仙师外出数年不归,把夫人留在卢州,他的夫人每日回娘家哭诉,岳丈忍无可忍,派了家人过来传话,说再不回去就打断他的腿呢!王福的媳妇之前就在柳仙师府上帮佣,这可是她亲眼所见。”

  原来这柳仙师不是跟楚天竹一样来自异界,只是在模仿开元帝的异界服饰风格,现在山中不知还蹲着多少所谓“仙师”,怪不得村民们如此自然就接受了楚天竹这个仙师的设定。

  故事已经讲完,村长媳妇就把午饭端了上来。她特意杀了一只小公鸡,炖得烂烂的盛在大碗里端上来,另有青翠欲滴的嫩蔬菜和几种新鲜的山货,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村长亲自把一盘青菜端给楚天竹:“老朽知道仙师不食五谷,这些都是顶新鲜的山菜,乃是山野精华,还请仙师享用。”

  接着他又把盛着鸡肉的大碗推到黄栌面前,笑眯眯的说:“小孩子还是要多吃肉才能长身体,吃吧吃吧。”

  鸡肉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屋子,黄栌吃得头也不抬,他们师徒二人平日做菜,除了水煮就是火烤,做出来的菜淡而无味,也就占了个食材新鲜,尚能入口。眼前这一碗炖鸡,先炒后炖,中间加了数种调料,浓油赤酱,色香味俱全。

  楚天竹初来乍到时,为了树立高深仙人的形象,声称自己修炼小成已然辟谷,并用口粮丸子充作辟谷丹,赠予了村长,此时只能维持仙师的风范,一点点嚼着野菜,看黄栌和村长大快朵颐。

  吃完饭回到家,黄栌长叹一口气:“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啊。”

  楚天竹捏住黄栌的小脸蛋:“见了肉就忘了师父,嗯?”

  黄栌连忙求饶:“师父,我知道错啦!”

  楚天竹放开他:“这次就饶了你……别人家的菜怎么那么好吃,得想个办法学过来,咱们也做。”

  黄栌却没有回应,楚天竹回头一看,发现他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一手捂着刚才被捏的地方,眼睛里泪汪汪的。

  楚天竹以为刚才捏疼他了,转回来半蹲在他面前:“脸很疼吗?让我看看。”

  黄栌松开了捂脸的手,脸上只是个浅浅的红印,他抓住楚天竹的手:“我没事,师父。不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听了不要生气。”

  楚天竹跟在黄栌身后,又上了山。他们一直向密林深处走,直到一处高耸岩壁的下方。

  这里非常偏僻,村人平日里都不会过来。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插了块条石,充当墓碑。

  “就是这里了……我的叔父黄海,其实十年前就去世了,他想去寻找仙人,却不小心从山崖跌落,我父亲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山风吹过森林,树冠随风摆动,发出“唰—唰—”的声音,楚天竹低声问:“为什么要把他埋在这里?”

  “因为当时祖母还在世,她身体不好,父亲担心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就隐瞒了这件事,将叔父悄悄埋葬。而且……”黄栌低下了头,“叔父当时年龄尚小,并未娶妻,是入不了祖坟的。”

  楚天竹俯身,摸了摸黄栌的头顶,黄栌扑进他怀里,哽咽起来:“对不起,师父,你对我这样好,我却骗了你。”

  阳光从树林的缝隙中透过来,洒在他们身上,照亮了这荒凉的角落。

  楚天竹轻拍黄栌的背:“没关系的,你并没想伤害我,记得吗?你当时只是想活下去,还想让我不要伤害村里的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黄栌在他怀里放声大哭,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此刻才得以彻底释放。

  失去父母的悲痛,孤立无援的恐惧,被伤害、被驱逐的仓惶,以及欺骗带来的愧疚,全部化作热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楚天竹默默抱紧了黄栌,他已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了,是在失去父母的时候吗?还是在下城挣扎求生的时候?或者是第一次被接纳进义军的时候?好像都没有。

  在下城,哭泣代表着软弱,软弱的人只会成为他人的猎物,他从来没有这样哭泣的资格。

  黄栌哭得昏天暗地,最后终于吸着鼻涕停止时,两眼已经肿成了桃子一般。

  师徒二人只好到小溪边清理了一番,黄栌用双手舀起凉凉的溪水,不停扑在脸上试图消肿。

  楚天竹则把被他蹭了一大片鼻涕眼泪的上衣脱了下来,在水中清洗。

  楚天竹身上的衣服,还是穿越前的那一件。在他本来的世界里,资源极度缺乏,上城的科技公司研发了一种新型材料,结实耐用易清洗,在水里浸泡或用火烧过,污渍就自动脱落。洗完之后拧一拧甩一甩,水份完全不残留。

  下城的居民多穿这种材料制成的服装,父传子、子传孙,穿个几十年也不会磨损变形。

  洗完脸的黄栌赞叹的看着楚天竹随手甩干衣服:“仙人的衣服,就是厉害哦。”

  楚天竹想告诉他,这只是下城最便宜的衣服,黄栌身上天然植物纺织染色的衣服,才是仅供上城贵族享有的特权。

  规则却禁止他透露另一个世界的事,让他张不开嘴。

  楚天竹憋了半天才说道:“没错,这就是仙衣,过段时间我回去山里,找仙人给你也弄一件。”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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