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甜橙
学校这个地方,很神奇,不管来来走走多少人,总有人年轻,总有人十八岁。
光是远远看着里面穿着校服的人群,都能察觉到潮气蓬勃,年少轻狂。
学校周边的各种小吃店,也永远无比热闹。
尤其是在这样放了学的晚上。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嬉戏打闹的声音,男男女女混合在一起。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什么。
长大了后,却总是怀念。
尽管周围很多小店已经换了人换了店面,却总是让人在窥见些许过往痕迹时,觉得无比感慨,无比怀念。
尤其是,那家买牛肉面的小店,一点都没变。
连里面的阿嬷都没变。
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地方话,轻轻喊一声,整个店里都能听着。
奕舒要了一碗红烧牛肉面,江侵跟她要了一样的,还另外点了一份牛肉和两碟小菜。
周围坐着的几乎都是学生。
围在一起吸溜着一口面条,说着学校早恋打架的八卦,哪怕是再无聊的事,都能笑成一团。
奕舒吃了一口牛肉面,舔舔唇,有些艳羡:“真好。”
“想起了我们那会儿。”
哪怕学习那么枯燥,四个人在一起,也总是能寻到各种各样的乐趣。
江侵抬手动作熟练的帮她擦掉嘴边的油花:“对了,咱俩的事还没有跟他们说,明天正好喊出来聚聚。”
“嗯。”
边吃边聊,出来的时候,肚子都有点撑了。
就这么,慢吞吞的沿街走着。
夜风一吹,格外惬意。
好像,一眨眼,又回到了好多年前。
江侵站在她身侧,抓着她的手,习惯性的,一下一下玩着她的手指头。
她跟在他身侧背着书包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路并肩趁着月色走回家里。
那条路,他们曾一起走了很多遍。
以至于现在,不知不觉,就沿着路走到了小区。
站在门口,江侵捏了捏奕舒手指:“想回你原来的地方看看吗?”
“刚回国的时候,我回来过,那边,已经有人住了。”
“嗯,你出国的第一个月,就有人搬了进去。”
还记得那晚,他在楼下抽了一整夜的烟。
不过,不论曾经那一刻有多难过,这一刻,都被抚平了。
江侵释然的弯了下唇:“想把那处买下来吗?”
奕舒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以后也不住了,而且那个家,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奕舒顿了顿:“现在住在那里的一家人,看起来,挺幸福的。”
曾经所有的一切,不管不幸与幸福,都该放下了。
他们要,继续往前走。
“嗯,听你的。”
安静了几秒,奕舒又往另一个方向看了看:“对了,你原先的房子,卖了吗?”
“没有。”江侵解释:“当年你走了几年后,本来,是想卖的,可后来,到底,没舍得。”
所以,就那么留着了。
江侵没说为什么不舍得,奕舒就已经明白了。
人总是有些执念,好像留着一些过去的东西,那人就还是在的。
就算现在不在,以后再回来,也能跟着那东西再找回来。
就像是,一种无声的,等待。
可惜啊,这场等待,太久了。
一等就是,八年。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江侵最好的八年,都耗在这了。
“我那时候,不是让你忘记了吗?”
“怎么可能忘记。”
他人生头十五年都没喜欢过谁,也没什么不相干的人给过什么温暖。
十六岁那年,忽然就闯进这么一个明艳的人。
那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上,就再也忘不掉了。
“对不起啊。”奕舒忽然低声说。
江侵低下头去,盯着她看了两眼,伸手如同从前一样,捏了下她的脸蛋,眼底浮起浅浅的温柔:“对不起什么,你不也,没忘记吗?”
奕舒怔了下,笑了。
是啊。
这场等待,并不遗憾。
索性,他们都赌赢了。
“要进去看看吗?”捏够了,江侵又问。
“走。”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房间什么都没了,全是落满的灰。
但是这是奕舒第一次走进这里。
看着这里的摆设,她就能想到十六岁的江侵。
他伏在桌上认真的看书,他躺在床上安静的睡觉,他坐在窗前,静静的想她。
因为有这些,这里,才变得与众不同。
“以后,还有卖掉的想法吗?”
“不卖了,这里,快要拆了。”
人生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能长久。
唯独爱情。
换了多少地方,走过多少时间,都刻骨铭心。
离开小区,奕舒才倏然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对了,怎么一直没见,你父亲……”
大概是年少时候留下的阴影太深,总是极其抵触这个人。
以至于后来想都不想想起来。
“去世了。”江侵带着奕舒往车的方向走:“我毕业那年,就去世了。”
奕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人的去世,应该是难过的事情。
但当年,江侵身上所有让她心疼的要命的伤,都是他给的。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奕舒情绪有点复杂。
好半天,她才低声道:“那你对他……”
“没有恨,也没有多少怀念。”江侵的声音落在夜里,轻的像风,转眼就飘远了:“以前是恨的,后来他离开的时候,却理解了。”
“他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不过是,爱一个人爱到疯魔了罢了。”
奕舒没有亲身经历,也无从评价。
她只是把手指轻轻插入江侵五指间,跟他十指相扣:“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会,一直爱你的。”
江侵拿起手,轻轻吻在奕舒的手指:“我知道。”
因为我和你一样。
-
坐在车上返程的时候,江侵看向奕舒:“一会儿,回谁那儿?”
“……”
听这意思,今晚,还是一起睡吗?
不是,他们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这才刚刚和好,就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同居生活?
当然,她也还,挺喜欢这种生活的。
两个人,再怎么都比以前一个人回到家时那种孤零零的感觉好。
至于回江侵那儿……
那也得让她先回家收拾点东西。
“回我那儿吧。”
“行,不过……”江侵顿了下:“抽个空把你东西都搬我那儿吧。”
这样,倒也好。
反正她现在租的房,也是夏凝的。
搬到江侵那边,也能省笔钱,秦柔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只是,就这么搬过去,感觉有点像,为了钱?
“在想什么?”江侵出声。
“就,我现在,手头不太宽裕,可能,在这段感情里,你在钱这方面付出会比较多一点……”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的钱,全部都是你的。”
“……”
突然一夜暴富?
“忘了吗?”说到这,江侵突然笑了声:“当初,我们的约定。”
奕舒愣了下,想起来了。
当年在一起时,她曾送给江侵一部手机。
当时,她跟江侵说,钱可以不用还,以后等他有钱了,就养着她。
江侵腾出手,在奕舒头顶揉了揉:“现在,到了我养你的时候了。”
“当时是开玩笑的,手机的钱,没有多少的。”
“我没把那个当成是玩笑。”
这些年,走的每一步,包括现在,都是为了那个约定。
哪怕后来怨了她。
也记得她说的,要有很好的以后。
奕舒一下子笑出来,笑的鼻子都发了酸,她盯着江侵:“江侵,你怎么,总是那么好啊。”
以前就那么好。
现在,还是那么好。
好到,让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被人这样宠爱。
“因为你值得。”
是第一个,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人。
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为了爱和一个人活着。
-
次日。
在公司虐完狗,江侵准时带着奕舒下了班,一起陪着秦柔吃了饭,又聊了会儿,才离开,去往跟夏凝贺章约定的地方。
还是在上个地方。
还是四个人的聚会。
气氛,却截然不同了。
从看到江侵牵着奕舒的手进去,夏凝和贺章就齐齐睁大了眼睛,蹦出了一句:“卧槽?”
奕舒看着两人的表情,就有点想笑。
直至被江侵拉着在桌前坐下,看着两人依旧目瞪口呆的表情,奕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醒醒。”
夏凝贺章终于回过神似得:“不是,什么情况啊这是。”
江侵默不作声的举起两人相牵的手晃了晃:“显而易见。”
“和好了。”
“嗯。”奕舒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卧槽,我就说,你俩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贺章兴奋的很:“不行,这么大喜事,必须庆祝啊,今天都给我敞开了喝啊!”
“……”
点了菜,很快,十来瓶酒送了上来。
没吃菜,先开了瓶瓶,给满上,贺章举起酒杯:“为爱情干杯!”
奕舒正要喝,给江侵按住了杯口。
贺章看了他一眼:“不是吧江哥,就那么点。”
江侵没说话,把酒往自己杯里匀了大半,只余下半杯:“今晚,就这点。”
换以往江侵帮她喝奕舒还挺乐意,但自从知道江侵有胃病后,就不乐意了。
她又把酒倒回来,偷了点江侵的,倒的比原来还满:“你才是不能喝,再让我知道你胃疼,我就不理你了。”
“那你也不能喝,你不是不喜欢酒吗?”
“……”
夏凝和贺章在对面看的一阵窒息:“不是,又开始了吗?”
“这怎么着,还带把狗骗过来虐的?”
“差不多点得了。”
最后,还是把两人杯里的酒往他们两人的酒杯里倒了半杯,才推回去:“就这么点,别再虐狗了,成吗?”
“……”
格外尽兴的一场聚会。
酒过三巡,江侵奕舒和贺章都清醒着,就夏凝一人趴那儿了。
江侵跟奕舒是没喝多少,贺章是压着线了,自从当爸爸后,除非特别情况,他很少喝醉。
回家孩子有贺章带,夏凝半点没悠着,喝的痛快的很。
到后面,醉眼迷离的趴桌山,拉着江侵跟奕舒两人,一拉鼻涕一把泪。
“当初,你俩分手的时候,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八年,你俩又好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真的,江哥小可爱,这个世界上谁不在一起都可以,你俩不行。”
“你俩我锁死了,钥匙也吞了,红包也包好了,你俩马上给我结婚!”
“结婚……”
贺章脑壳发痛的看着她,给她擦了擦唇角的酒渍:“家门不幸啊……”
奕舒笑着靠在江侵怀里。
江侵垂眸盯住她,眼里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