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对李祯道:“我大约晓得贺辰月喜欢的人是谁了。”

  李祯却一句话都没有问我。

  想来,他也知道答案了。

  我接着道:“明日,贺辰月就启程回广府了,我想去跟他道个别。”

  因我早已与李祯把话说开,且我内心坦荡,便没有拐弯抹角、亦无顾忌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李祯摸了摸我的头,道:“好,早点回来。”

  ******

  我提着两小坛子酒,在鸡鸣寺的药师佛塔顶层赏月。

  鸡鸣寺自南朝始建,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药师佛塔是鸡鸣寺内最高的建筑,足足有七层高,顶楼是赏月的胜地。而若坐在塔顶的瓦片上看向整个儿金陵城,则别有一番意蕴。

  此时正值三月,鸡鸣寺内外的樱花盛开,一团团一簇簇,自下往上看,如同白色的雪原中点缀着粉色的蕊。也因朝花盛会的缘故,寺内的僧人在樱树的树梢上、道路旁都悬着灯笼,暖色的灯光映得夜樱温柔烂漫。

  我手中拿着一坛酒,遥祝月光,与月亮对影成三人。

  没一会儿,我的眼前又多了一道新的人影。

  “来了?”我问道。

  “阿姊找我?”身后的人走上前来,在我身旁坐下。

  “给你的。”我把身旁的另一坛子酒递给贺辰月。

  他掀开酒坛上的红封,单手拎着,往嘴里倒。月光下,他的身姿甚是潇洒,和我记忆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然大有不同。

  我以手掌心撑腮,看向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轻轻一笑,倒也没问我指的什么事儿,只是道:“已经很久了。

  我问:“你为何从未与我说过?”

  他道:“我以为你知道。”

  他缓慢而又平静地向我叙述道:“十二岁那年,我爹听了我哥的建议,要送我去重月谷,拜谷主学习武艺。我师父是轻功大家,我哥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说我治治我恐高的性子。”

  我道:“我记得,你一开始脸都白了,还来找我求救呢。”

  贺辰月摇摇头:“但当时,我并不是因为恐高才不愿意去的——我是因为舍不得你。”

  我看向我,眸光清凌凌的。

  我心里蓦地一震。

  贺辰月的嘴角弯了弯:“结果我发现,你也觉得我应该去。我仔细一想,我也确实不该再像过去那样糊里糊涂地过日子,也得去正经学些本事了。更何况,我并不想与你差距太大。”

  他的声音很轻,但又因周围极静,或许只有微风吹动樱花飘落的声音,以至于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得分明。

  “那会儿我父亲还只是你父亲的部下。若我想迎娶门第更高的镇南将军嫡女,我就必须要闯出一些名堂来。因而,我在重月谷很是刻苦,却无时无刻不盼着每半年一次回广府的日子。”

  “我以为你每次都在城外十里远的地方迎接我,是因为你清楚我的心思,只不过我们两个都没有点破。”

  我哑然。

  当时的我从未想过这些,只想着我一定要信守承诺。贺辰月让我要接他入城,我便每回都认真地出城迎他,在临水阁最雅致的包间设宴席,为他接风。

  我愣了半晌,才道:“可是,我及笄那一年……是想要跟你家说亲的啊?”

  我小时候喜欢贺辰阳的事情,虽然算不得人尽皆知,但程府和贺府都是知晓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及笄那年,我爹娘才打了贺辰阳的注意。

  虽然吧,我早就无意于贺辰阳了,之后一直把他当邻家大哥看待,但当我家里真打上他的主意时,我也不见得反对。

  其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然性子活泼,老爱惹事儿,却并不叛逆。

  其二,贺辰阳的长相,是真得对我的胃口。

  如果说李祯身形颀长,俊眉星目,且举手投足都是淡然的王侯贵气;贺辰月容貌昳丽,一对桃花眼仿佛点睛之笔,顾盼流光;那贺辰阳就是丰神俊朗,英气逼人,男子气概爆棚。

  总之,从小到大,贺辰阳都很符合我这种武将之女的审美。

  偏偏,我娘贺夫人委婉地提了结亲的意思时,贺夫人表现得十分纠结,十分犹豫,十分为难。

  我娘大概明白了贺夫人的意思,便也没有多说。

  没想到的是,紧跟着没几天,贺府就宣布长子贺辰阳和秦家嫡女定了亲。

  我娘登时就不高兴了。如果你贺家早早地就和秦家议了亲,直接说出来不就完事儿了?犯得着藏着掖着吗?反正咱们也只是私底下聊一下结亲的事儿,就算被拒绝了也不会觉得尴尬。但若是在我家找上门后,你们贺家又匆匆和秦家议亲,那算几个意思?对我程家避之不及么?

  更要命的是,在我娘与我叨叨这些的时候,我火上浇油了一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贺家哥哥从小就嫌我烦的啊,娘你又不是不知道。”

  天知道,我当时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可能是老在军营里混,女孩子那种纤细敏感的思维退化了一些,以至于那段时间,我讲起话来颇为直来直去。

  再加上我娘一直头疼我的亲事,广州的适龄公子们没一个想跟我议亲的,以至于我这番话,成了压死我娘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娘“哗——”地就爆发了!

  我娘是什么样的女人呢?她亦是武将之女,一手九节铁鞭舞得出神入化,削铁如泥。她曾在我爹迎击外敌时,亲自带着广州府的百姓守城,把海寇给打得四处逃窜。

  ——就是这么凶残的一个女人,阎王见了都要抖三抖的。

  她一旦真生了气,那就是完全不理贺夫人了,讲话也都是冷言冷语的。贺夫人也急了,反过头来想找我娘道歉,但我娘压根儿没给她这个机会。她便是在我娘去寺里进香的路上堵,都堵不到人。

  半年后,百越王进攻粤地,偷袭我程家军。我军损伤惨重,父亲因此获罪,皇上让父亲戴罪立功,清缴百越,但粮草和补给却迟迟未倒。

  钱不够用,便买不到粮;没有粮食,谈何行军打仗?

  也因为当时极度缺人,临时招兵买马又不堪大用,我才随我爹上了战场,当了员副将。

  我娘愁白了头发,尽数变卖家财,又呼吁广州百姓力所能及地捐钱、捐粮、捐物。

  她本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战争时期,大家都先想着自保。可万万没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响应的,正是贺府。

  贺夫人本是一介弱女子,平日里几乎从不抛头露面,却在这时主动站了出来。她性格温和,和各家夫人私交甚好,便挨家挨户地递了帖子,上门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换来各家捐钱捐粮,帮助程家军渡过难关。

  我娘知晓此事后,亲自上贺府登门道谢亦道歉。贺夫人这才算找到机会解释说,先前并非不想与程家结为姻亲,实在是贺辰阳自个儿心悦秦家女儿,贺家却还没来得及上门提亲,怕败坏秦家女儿的名誉,那会儿才不好和我娘说此事。

  此后,闺蜜二人重修于好,我们两家倒是比先前还要亲密许多。

  后来我军大胜百越,我带骑兵取百越王首级一事儿在小范围传开了,更没哪家肯与我家议亲了。我娘也彻底断了让我嫁在本地的念想,把目光瞄向了金陵城,欲把我重新包装一番,嫁给哪个金陵的冤大头。

  很不幸,最后是太子殿下当了这个冤大头……

  可事实上,我爹娘的第一选择,始终是广州府本地的人家。我爹说了一万次“门当户对的本地人就很好,有娘家罩着,上面还有三个哥哥,看谁敢欺负我家丹心”,我深以为然,高呼爹爹英明,要不是实在嫁不出去,我也不至于被我娘提溜到金陵来啊!

  我被逼着重学礼仪,当个闺秀,还要和各路从未谋面的世家子弟相亲……那三个月真是不堪回首啊!太他娘的惨了!

  一想到此过往,我差点儿跳起来,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扔,质问贺辰月道:“当年我娘去你家商量结亲一事的时候,你人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贺辰阳长什么样?

  大概是李现那样的【我随口一说】

  肌肉猛男,八块腹肌,值得拥有!

  程丹心:对,我当年就是馋他的身子。

  李祯:你再说一遍?

  Q:太子殿下有八块腹肌吗?

  程丹心:不,太子殿下只有六块。

  李祯:“只有”是几个意思???

  Q:贺辰月有几块腹肌?

  程丹心:没瞧见过诶。不过他很瘦,应该不是型男吧?

  李祯(狐疑):本宫怎么感觉你很想瞧瞧的样子?

  程丹心: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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