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一个人想了一晚上,勉勉强强想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是太子殿下觉得我“应该”喜欢他。此应该并非「可能」,而是「理当」。但我很打脸地表示,我并不喜欢他,他就生气了。

  其二,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远比我在广州府接触到的要复杂,作为一个新来的,我先摆出一个谦虚的态度来,比较不容易给自己找麻烦。

  次日清晨,用完早饭后,我给妾室们开晨会……哦不,是与来请早安的四位喝茶聊天吃果子。

  陈良媛试探着问我道:“昨儿晚上,太子殿下来了臣妾这儿。”

  “哦?”我第一反应是,这回太后应该不会罚我抄书了吧?

  谁知,陈良媛接着道:“殿下遣散了下人们,独自在偏厅看了半宿的书,让臣妾先睡了。今儿一早殿下就又上朝去了。”

  我有点儿搞不清楚他唱的这是哪出戏。但是罢了,管他呢,反正后宫那几位不找我茬就好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想得太美了。

  刚过午时,三个宫里的嬷嬷便出现在了东宫的大门口,一个个都停止了腰板,下巴昂得比太阳还高,端的是通天的派头。

  其中为首的嬷嬷道:“老奴们受了太后的吩咐,前来东宫,教太子妃宫里的规矩和礼仪。”

  我:“???”

  嬷嬷又道:“传太后的口谕:今个儿早晨,太子殿下来了寿康宫,说太子妃温和恭顺,将东宫上下都打理得非常妥帖,并无可指责之处;太后言,太子妃夙夜操劳,十分辛苦,想来没有时间精进礼仪,特将老奴三个赏赐给太子妃,在东宫里直接教太子妃皇家规矩。”

  我听完嬷嬷这番话,一时间震得嗡嗡作响。

  到不是因为我怕了,而是因为,我突然想起李祯昨晚说的那句“你怎知我不会帮你讨回来?”,原来竟是认真的。

  虽然门口站着的这三位证明了这场子并没有找回来,但我仔细想了想……李祯好像是待我挺好的。

  不是那种单纯的、相敬如宾的好。

  ……他昨晚生我的气,还替我系好了披风的袋子才走呢。

  他去陈良媛那儿睡了一夜,想来也是为了替我解围吧?

  我突然发觉,自己是有点儿……呃,有点儿没良心。

  嬷嬷见我傻愣愣呆在那里,还以为是被她们镇住了,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试图继续狐假虎威。

  这回,我趁她开口之前抢先道:“臣妾谢太后。吉祥,给嬷嬷们安排住处。”

  太后看着慈爱,但现在看来,绝对不会比舒贵妃要好相处。

  我立刻推翻了昨儿彻夜想出来的结论:我显得像个软柿子,人家才更爱拿捏我。

  东宫的一举一动,总是很及时地传到后宫里去,原因自不必说。

  看来,这东宫的眼线,我是该替李祯整肃整肃了。

  ——我还是对他稍微好一点儿吧?

  来的三位嬷嬷,打头的那个狐假虎威的姓赵,教行为举止;后面两个跟着的,分别姓孙和王,教言谈和涉外礼仪。

  虽然听上去挺玄乎,但通俗点儿说,赵嬷嬷负责教学该怎么站、怎么做、怎么吃东西,一颦一笑皆有典范;孙嬷嬷负责教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王嬷嬷负责教学作为一个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碰见一些祭祀啊、陪李祯接见外邦友人啊之类的场合,该怎么表现母仪天下的风姿。

  我自认为是个蛮好相处的人,正常教学我也不排斥,只是每天五更之前就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未免太太太过分了吧?别说天亮没亮了,连鸡都没打鸣啊!

  赵嬷嬷对我说:作为太子妃,要接受妾室们的晨昏定省,必须起得比鸡早。之前我那种让大家吃完早饭再慢腾腾喝茶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就这样,我又被迫开始打着瞌睡见妾室们。

  她们也不太适应,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水灵灵的一张张脸上都出黑眼圈了。

  才坐了片刻,舒良娣就忍不住接连打了三个哈欠,直嚷嚷着“撑不住啊娘娘”;陈良媛是个最规矩不过的了,强忍着困意故作精神;王儒人年纪小,说要在乔儒人肩上靠靠,靠着靠着就打起了可爱的小呼噜。

  我坐在上手,紧盯着王儒人,快要羡慕死了。

  乔儒人怕我要责怪她,想把王儒人摇起来,我摆摆手,道:“本宫真是做梦都想睡得这么香啊!一会儿你带她去厢房睡吧,睡饱了再回去。”

  这段时间,我们五个已然算是“混熟了”。赵嬷嬷把我折腾起来了便表示满意,没盯着看我怎么给妾室们开晨会的。故而,此时此刻,我已经遣散了丫鬟们,就留了我们几个人坐在这里。

  我嗑着瓜子,对舒良娣道:“汀兰,你先说。”

  舒良娣言语非常胆大:“咱们嫁到东宫来,本来是免了给婆婆端茶送水立规矩,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结果现在突然来了几个奴才,还敢借着太后的名义这么折腾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得好!”我恨不得给她鼓掌了,“景怡,你觉得呢?”

  陈良媛沉默半晌,道:“臣妾觉得,她们肯定还留着好几手等着娘娘呢,姐姐不得不防。”

  我拼命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问题来了,怎么防?小乔,你有什么想法吗?”

  “回秉娘娘,妾身这几日观察发现,三位嬷嬷也并非铁板一块,赵嬷嬷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但王嬷嬷就显得好相处得多。不如合纵连横,逐个击破?”乔儒人给了非常建设性的意见。

  王儒人依旧在欢快地打着小呼噜。

  如果太后知道,我主持的晨昏定省,是在开会商量着怎么整治她派来的人,怕是要气得喘不上来吧?

  关起门来商量好战术之后,我放大家回各自的寝殿补眠,就说是我安排了大家给太后祈福抄经,早上务必乖乖呆在房内别出来,其他人等也不可去打扰。

  赵嬷嬷见我散了会,便要来给我“上课”。

  我板这一张脸,非常端着地站在那里,问她道:“嬷嬷,你说本宫近日学习得认真不认真?配合不配合?”

  “娘娘非常认真。”赵嬷嬷依旧是那副挺直了腰板、高昂着头的模样,“但娘娘基础着实薄弱,正是如此,才需要再接再厉,不断巩固。”

  我道:“可是本宫要管家,要处理东宫内务。账册要看,各寝殿的供应要安排下去,还要处理各位王公大臣们夫人递来的帖子,该送礼的送礼,该出席的出席。您这一天要给我上三四节课,本宫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这个好办。之前太后娘娘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特让老奴给太子妃传话:若太子妃忙不过来,那便还是以学习为主,东宫庶务可以交由孙嬷嬷代管。孙嬷嬷之前掌管寿康宫庶务,做事绝对是细致妥帖的。”

  “哦?”我眉梢一挑,“太后娘娘想得真是长远啊。”

  “不如老奴现在就去把赵嬷嬷叫来……”

  “慢着——!”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赵嬷嬷的声音。

  陈良媛带着婢女正向我走来。婢女捧着厚厚一摞经卷,显然是手抄的。

  “太子妃娘娘。”一向很规矩的陈良媛,向我行了一个不能更规矩的礼,“臣妾来送近日抄好的佛经。还请娘娘下次入宫的时候,帮臣妾一并送到寿康宫去,供奉在太后的小佛堂里,为太后祈福。”

  我让吉祥接过了佛经,说了两句漂亮话。

  赵嬷嬷也给陈良媛行礼。待她跪都跪完了,陈良媛才慢悠悠地说了句“免礼”,接着便执着我的手,道:“姐姐,若您忙不过来,臣妾可以帮您分担一二。堂堂东宫,上百口人,让一个嬷嬷管事,岂

  不是被全天下看笑话?”

  赵嬷嬷脸色不太好看。

  陈良媛摆出一副诧异的神态来,再接再厉地打脸道:“赵嬷嬷这脸色是摆给谁看呢?也不怕扫了太子妃娘娘的兴致。”

  “老奴是奉寿康宫的旨意——”

  赵嬷嬷的话还没说完,这回又被我给打断,我拍拍陈良媛的手,道:“那便麻烦良媛了。我这就昭告下去,由你协理东宫内务。”

  老实说,打从陈良媛进门那天起,我和李祯就暗搓搓地商量着让她管家。后来经观察,我确实没有看走眼,便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就在今天上午,我跟诸位美人敲定了作战计划。

  ——太后的人是冲着我来的,我给她们添堵不合适,但陈良媛如果以“不合东宫的规矩”为理由,给这几位添堵,那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

  为了早上能继续睡懒觉,东宫的女人们开始行动起来了!

  赵嬷嬷吃了个瘪,却不能再继续表现在脸上,否则便是明晃晃的不敬。

  不过因为我还是很配合她的教学工作,是以,她并没有发作,也没见到什么小动作,依旧是天天把太后挂在嘴边,一天三节课地和其他嬷嬷们一起轮番教我规矩。

  我巴不得她老老实实的。

  前些日子,我已经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往广州府。

  我十三岁那年,南边洪涝,无数流民逃窜,很多都逃进了广州。活不下去的,便鬻儿卖女。人牙子带着骨瘦如柴的小姑娘们进了程府,由我娘亲挑选。却没想,那日我爹爹竟也跟着来了。

  他相看了好几批孩童,亲自挑选了二十个根骨好的小姑娘,交由专人□□,除了做事麻利外,还要求她们学习武艺和情报搜集的能力。

  父亲本欲把这批女孩儿作为我的陪嫁丫鬟,让我带到夫家。只是他如何也没想到,我会嫁入东宫。

  嫁入皇家,是不可能浩浩荡荡带上几十个丫头的,跟我进东宫的陪嫁丫头只有吉祥一个。

  我父亲常叮嘱我说,两军交战,不仅在于武力,而是更考验双方搜集情报、制定战术、后勤补给等综合的能力。

  其中,情报永远先行。若你比对手知道的信息要多得多,那么以少胜多、反败为胜,便是都有可能的。

  我出自广州府,程家在金陵无任何根基,是以,很多事情,我根本就搞不清楚,只能被杀个措手不及。

  四位妾室入东宫,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被太后责罚,我也是莫名其妙的。这样下去不行。

  父亲深谋远虑,提前为我准备了得用之人,那我怎能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女主的战斗力非常非常强,是个大爽文,咳咳咳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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