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室内笑闹声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动静。

  “缇缇多贴心啊, 这才多大都知道替二嫂分忧了。”

  “咱们缇缇眼光真不错, 给你小叔找了个这么帅气的小婶。”

  “叫贺思嘉吧,我们学校里很多小女生都喜欢他。”

  “小伙子确实精神, 说起来臻臻都快三十了,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

  “我哪儿管得了他, 从小主意就大。”

  ……

  大人们并未将吴缇的童言童语当一回事,继而谈起了日常操心的话题。吴缇则专注盯着电视机, 听着漂亮小婶唱歌, 笑得口水直流。

  而此时的贺思嘉内心是崩溃的。

  他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后, 确实如吴臻所说,心态渐渐平和, 信心骤然飙升。但他们并非站桩唱歌,也有一些简单的舞蹈编排和互动。

  贺思嘉按照排练节奏, 先和左边的沈央对视合唱, 见对方笑容僵硬得宛如纸扎人, 还临场发挥做了个wink帮沈央缓解情绪。接着, 他又转向右边的宿寒英,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一个小弧度的跳跃后掉了耳返。

  尽管宿寒英以一种帅气的、连贺思嘉都颇为惊艳的姿势接住了耳返, 但原本节奏感就很差的人直接进错了拍子,对口型失误。

  百万调音师耗空精血,甚至修出了电音才勉强入耳的歌声,在宿寒英张嘴之前就响彻舞台——

  他们,果不其然翻车了。

  贺思嘉万念俱灰, 好在反复练习让他产生了本能记忆,即便身处灾难现场,他也撑开了一片结界,保护自己还算顺利地完成了舞台。

  下场后,贺思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心跳快得要爆炸。

  其余人或亢奋或虚脱,唯有宿寒英依旧神情淡淡。

  但沈央察觉到男友隐藏的失落,担忧地握住对方一只手。

  “没事,我尽力了。”

  宿寒英回握住他,忽然顿住脚步,无视周围的镜头,朝几位搭档微微躬身,站直后极为认真地说:“很抱歉,浪费了大家的努力。”

  几名队友面面相觑,似有些手足无措。

  贺思嘉却笑了,一年多过去,宿寒英仍如综艺里表现的那般,虽稍显冷漠,却很有教养和担当。

  他如老父亲般慈祥而欣慰地拍拍对方肩膀,说出自己曾经对宿寒英的评价,“真是勇敢的好孩子,粉了。”

  年度任务虽未能挑战成功,却也不算失败,贺思嘉总算能卸下担子,可以安心观看春晚了。

  他坐在第一排靠左,与吴臻相隔两桌。

  台上两位年轻人正在讲相声,和往届不少尴尬到头皮发麻脚趾抠地的相声不同,他们没有刻意加塞网络词汇,整体风格带着点老派相声的文气,却不乏新意和风趣。

  贺思嘉被逗得哈哈大笑,下意识去看吴臻,隔着好几颗人头,竟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假如很多人同时大笑,每个人都会习惯性看向自己喜欢的人。”

  贺思嘉忽然就想到赵绯说过的一句话。

  在满堂哄笑声中,他轻轻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当晚,吴臻演出的小品中规中矩,其实剧本有点尴尬,但他表演得很有分寸感,带得汪潮生都稍微自然了些。

  贺思嘉坐在台下,非常捧场地发出罐头笑声,轮到别人时又一秒变脸,并未发现导播数次切了他的反应,助力他又贡献出一组表情包。

  他们一直待到春晚散场,等到私下相处时,已经是贺思嘉送吴臻去机场的路上。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家?”贺思嘉开着车问。

  吴臻正在给家人发微信,“家里有守岁的习惯,除夕晚上都会通宵打麻将。你呢?家里有人等吗?”

  “多半睡了。”贺思嘉以往除夕都在家,并不知道有没有人等他,但想来是没有的。

  吴臻抬脸,笑着说:“那跟我回家算了。”

  贺思嘉瞟他一眼,“好啊。”

  吴臻愣了愣,“你说真的?”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贺思嘉真想不管不顾跟吴臻走了——除了一张买机票用的身份证,什么都不带。

  可他不能,他还有很多安排、很多工作。

  “这次是假的。”他说。

  吴臻听懂了他的暗示,轻轻一笑,“那就下次。”

  到了机场,两人在车里互道新年快乐,贺思嘉目送吴臻进了贵宾中心,等对方背影消失在门后,他也没有立即走人,而是仰靠在椅背上发了会儿呆。

  忽然,他听见窗户被叩响。

  ——吴臻又回来了。

  “怎么?”贺思嘉茫然摁下车窗。

  吴臻递来一杯热饮和一个印有机场Logo的纸袋,“你晚上没怎么吃,随便拿了点汉堡蛋糕,先填填肚子。”

  贺思嘉轻轻眨了下眼睛,接过。

  “你刚才都不说一声,万一我走了呢?”

  吴臻没有回答,只是口罩外露出的眼睛似在说——我知道你不会走。

  贺思嘉将纸袋放在腿上,转眼看吴臻,片刻后冲对方勾勾手指。

  吴臻却抓住他食指,上身半探入车里,隔着口罩,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真走了。”

  “……好。”

  但吴臻并没有动。

  半晌,贺思嘉忽然拉下他的口罩,吻了上去。

  车外寒天冻地,他们在一方狭小而沉静的空间里,舌尖舔舐着舌尖,交换彼此的温度。

  吴臻回到位于C市的家中,已经快六点了。

  一开门,他就听到了搓麻将的声音,接着便是亲人们热情地招呼。

  除了远在澳洲的爷爷和姑姑一家,以及早已入睡的吴缇,吴家所有人都在。

  电视上应该是二度重播春晚了,吴母苏丹夏端了碗炉子上煨着的佛跳墙出来,“炖了六七个小时,赶紧喝点儿。”

  吴臻笑着道谢,拿起勺子时就听见了熟悉的前奏,是他陪贺思嘉练过很多次的曲子。

  屏幕上,贺思嘉站在华丽的舞台中央唱歌,而在数个小时前,舞台和人都还在吴臻眼前。

  “刚才缇缇还说这是她小婶呢。”苏丹夏挨着儿子坐在沙发上,眼中笑意正浓。

  吴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要真能领个这么漂亮的男朋友回来——”

  “那我就领他回来。”

  苏丹夏有点懵。

  “争取,明年。”吴臻喝了口汤补充说。

  苏丹夏微微敛了笑,“认真的?”

  “嗯。”

  “没逗我开心呢?”

  “他真跟我回来了,你再开心也不迟。”

  苏丹夏平复了下心绪,起身走到某张麻将桌旁,柔柔地问:“老吴,你以前是不是有个朋友,家里开温泉度假山庄的?”

  吴父点点头,“怎么了?”

  “他家那个山庄我去过,环境很不错,比酒店好多了。”苏丹夏眼里有压不住的愉悦,“趁着过年,咱们上门走动走动。”

  “都好几年没联系——”

  “臻臻明年就要结婚了!”

  吴臻:???

  小问号突然冒出了许多朋友。

  一夜之间,“小婶”大名被每个吴家人铭记于心,包括远在澳洲的亲戚们。而贺思嘉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回家后果然只有一室冷清,早早就洗漱上床了。

  年初一,贺思嘉去了外公家里。

  年初四,他正式复工。

  年初九,吴臻回到B市,并收到了贺瑾与薛冉的婚礼邀请函。

  婚礼定在三月三日。

  而且很巧,地点正好选在了贺家名下一座名为“宴仙阁”的私人山庄。

  可惜那日天翁不作美,B市从前两日就开始降温,明明初春已至,半夜里竟下起大雪。

  早上雪仍未停,只是转成了小雪。

  细雪碎碎,如风卷玉沙。

  吴臻撑伞来到婚宴大厅门口,就看见一身正装的贺思嘉在和赵绯等人聊天。他将收好的伞交给一名服务生,忽听有人在叫他,原来是英国留学期间认识的几位朋友。

  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其实算不上很熟,不过此时倒适合叙旧。

  贺思嘉这会儿已经发现了吴臻,他慢步走来,站在吴臻身旁,笑着与众人打招呼。

  一人问:“你是贺瑾的弟弟吗?”

  没等他回答,吴臻便搭住他肩膀,不正经地笑笑,“思嘉是我弟弟。”

  那人笑骂:“人家跟你一个姓吗?”

  贺思嘉玩味地想着,要一个姓还不容易?将来让吴臻冠夫姓呗。

  他没在这里待多久,很快又去忙别的了。

  不管他和家人有多少矛盾,在外人眼中,他始终姓贺,是贺家的小儿子。

  临近中午,雪终于停了。

  宾客们也早已转入婚宴大厅。

  场内布置一看就是由金钱堆出来的,贺思嘉不清楚花了多少,但他想如果自己也有结婚那天,必须不能这么土。

  他坐在主桌,而吴臻则和认识的朋友坐在稍远一桌,两人间还隔着花廊。

  贺思嘉想去找对方,可灯光太暗,人又太多,他什么都看不清。

  “嘉嘉,你老扭头是在看什么?”贺启耀早就注意到小儿子的动静,忍不住问。

  贺思嘉敷衍地笑笑,“没什么。”

  贺启耀打量他片刻,说:“认真点,一会儿上台该说什么都准备好了吗?”

  “嗯。”

  贺思嘉今天的任务是给贺瑾送戒指,理所当然要说一番祝福的话,策划团队早就给了稿子。

  可等他真正走上台那一刻,当主持人问他对新人有什么祝福时,那些背下来的句子忽然就拆解为无数笔画,逐渐淡化、消失。

  他手里还捧着戒盒,盒中安放着一枚璀璨钻戒。

  贺思嘉并没有在意贺瑾,而是静静看着顶戴冠冕、头罩白纱的新娘。

  台上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气氛显得有几分怪异。

  贺启耀面色微沉,俞芷兰紧张地攥住披肩一角。

  “嘉嘉?”贺瑾警告性地提醒。

  贺思嘉倏然笑了,刹那间,他发现自己放下了。

  虽然很早以前他已不再喜欢,但始终没有放下,直到此时此刻,他望见薛冉毫无欢喜的眼睛,还有对方矜持又刻板的微笑,终于连一点残余的情绪也不再有。

  不喜欢,亦不怨恨。

  但终究是他曾向往过的女孩,是年少时曾带给他温暖和光耀的女孩。

  贺思嘉忽然懂了《玩古》剧本中,金立夏最后一次见到暗恋的女生,为什么只说了简单四个字。

  因为当你真心想要祝福一个人时,最真实与最直接唯有那一句——

  “祝你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八卦】今年春晚谁假唱、谁翻车?

  1楼:我宿哥假唱一首、翻车一首。

  2楼:插秧女孩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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