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是哥哥没有教好你86

  神色极其正经,仿佛在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谢陵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衣服并不合

  身,露出半截雪似的腕子,上面一圈青紫色的勒痕,厉害些的已经破皮流血了。

  这还是之前沈执动手绑的。

  “哥哥,擦点药罢。”沈执将碗放好,取了活血化瘀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替谢陵上药,甚孩子气的吹着伤口处,“好了,好了,不疼了,不疼了。”

  谢陵忍俊不禁道:“本来就不疼。”

  扯了扯谢陵的衣袖,沈执蹙眉道:“你比我身形高大不少,我的衣服你穿着不合适,我让人给你做了,还没做好呢,你忍一忍,这几日不要出帐篷,不要让别人看见你这样。”

  就像当初在官道口,谢陵把大氅劈头盖脸砸在沈执的身上,让他把头脸包裹好了,别让人看见。

  现如今的沈执也怕别人看见谢陵的狼狈姿态。

  沈执现在甚至有点明白谢陵当初的想法了。

  无论对方有多狼狈,也永远不能让外人瞧见。

  谢陵这一病,病了许久。如今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手底下原本不足十五万大军,现如今已经壮大至了二十多万,沈执起兵造反的突然,连棉衣都不够。

  沈执终日为了士兵们的温饱问题发愁,有心想血洗城池抢夺老百姓家中财物,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晚上想跟谢陵纠缠,见他病怏怏的,遂也不敢胡来。

  谢陵到底是谢陵,算无遗策的名声也并非浪得虚传。当即就给沈执出了个主意。

  说起来也奇怪得很,谢陵这么算无遗策,偏偏算不准心思最简单的沈执。

  沈执仿佛是谢陵命里的劫数,而谢陵却是他唯一的救赎。

  沈执甚至质问他:“哥哥的算无遗策里,为什么偏偏没有我?”

  谢陵也答不出来,含糊其辞地搪塞。

  沈执便又道:“谢陵,你对世间任何人都有怜悯心,偏偏不肯怜悯我,你伪善。”

  谢陵更答不出来了。

  教不好沈执,的确是他的过失,没能将沈执引上正途,也是他的过失。

  没什么可辩解的,事实正是如此。

  谢陵的意思是,蜀地苦寒,那里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种植棉花,一般都是自家囤积起来用的。每年都有上供的定数,今年突发战乱,约莫还没将棉花上交京城,该是在当地官吏手中堆积。

  若是可以带兵去

  把棉花弄来,还怕不够给士兵们做棉衣?

  沈执原本就对蜀地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眼下听闻要过去一趟,也犹豫了很久。

  之后带了三千精兵,同谢陵一起连夜往蜀地去。

  蜀地远比沈执想象中的更加苦寒,风刮在脸上仿佛刀割一般令人难以忍受,黄沙大得吓死人,才进去半日,衣裳里都布满沙土。沈执吐出口热气,赶紧弄得灰头土脸的。

  无怪乎被罢黜的官员会送到此地,的确挺折磨人的。

  谢陵在此地住了三年,看样子甚熟悉地形,软硬兼施,直接从官吏手中将棉花抢了,沈执见天色暗了,思及谢陵身子不爽利,遂要在此住上一晚。

  底下的士兵询问道:“小世子,酒楼客栈全部大门紧闭,该去何处下榻?”

  沈执惆怅,这倒是个问题,思来想去偏头问谢陵:“你对这里熟,提个建议?”

  “去我那儿罢,我在此地有处宅子。”

  早先便说,谢陵当年在此寻了处宅子住下,被贬为下品官员,在此地治理。

  在沈执的想象中,那宅子就算没有谢陵在京城中的那般宽敞明亮,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到那儿才知,倒是自己想多了。

  甚普通的三进三出小宅子,站在府门口都能感觉到此处的陈旧,沈执命士兵在外把守,抬手将府门推开。

  入眼的所有景致都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景致,若不是跟着谢陵进来,沈执都要误以为来到农家小院了。

  门口的青石桌面上还摆着一套粗瓷茶具,沈执随手摸了一把,感觉粗糙得磨手,像谢陵那种金贵公子,如此粗陋的东西,如何用得习惯。当即赶紧抬眸望了望天。

  “你想睡哪屋?”谢陵回身望他一眼,征求意见,“有三间房,你睡哪间?”

  “我睡你那间,你跟我睡。”沈执如此道,快走几步跟了过去。

  谢陵颌首,将人往其中一间房里引,门口还摆着一盆君子兰,沈执见了,笑道:“谢大人倒是好生有闲情逸致,住在这种鬼地方也不忘养花侍草。果真是文人根骨,种的花花草草都有君子风骨。”

  “随便养的,回京时没能带走,居然还活着,我也觉得挺稀奇。”谢陵推开房门,侧了侧身,沈

  执灵巧地擦着他的肩膀进屋。

  “……你当年委实有些清贫。”沈执不经感慨,评价了一句。

  说好听点,屋里是简单雅致,说难听点,就是寒酸。

  什么精巧家具都没有,连床都好小一张。

  不难想象,清贵公子谢陵当初能在此下榻,定然吃了不少苦。

  无怪乎当初那么憎恨厌恶沈执,的确是因沈执之故,平白无故受了好大一番锤楚。

  谢陵当初回京时,怕是满心怨恨罢,如今回想起来,两个人从初遇一直错到了现如今。

  “阿执,你饿不饿?哥哥给你做饭吃。”

  “嗯,好啊!”沈执欣然答应,屁颠屁颠地跟谢陵往厨房去。

  眼巴巴地看着谢陵从米缸里舀了一勺米,洗干净下锅蒸煮。又眼巴巴地跟着谢陵去小菜园里摘菜。蹲在井边眼巴巴地瞅着谢陵洗菜。

  谢陵做任何事都雅得很,连洗个菜都像是舞文弄墨一般,姿态雅正得无可挑剔,将衣袖卷高,露出两截精壮白皙的手臂。连青筋都跳动的恰到好处。

  “哥哥以前也是自己做饭么?”

  “不是,我不会。”谢陵洗好菜,转身回厨房,沈执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那你平时吃什么,喝什么呢?”

  “霜七。”

  谢陵缓缓吐出二字。

  沈执一愣。

  是啊,还有霜七呢,就以霜七的脾气,可能事事都为谢陵做得妥妥贴贴,万事不让谢陵过问。

  “就你们两个人在此么?”沈执攥了攥拳,感觉一下子失去了什么,“就你们两个人吗?朝夕相处,你们两个?”

  “还有个小厮,后来我回京了,他不愿跟随,我便放了他回家。”谢陵开始切菜,抬眸瞥他一眼,“我来此地是受刑的,不是居家过日子的。你那三年过得如何?”

  话题说到这里,气氛蓦然沉重起来,沈执神色一僵,很快又抿唇笑道:“自然是极好的。在宫里锦衣玉食,没什么不好的。谁想陪你来此过苦日子。”

  谢陵笑道:“也对,谁会想过苦日子。”

  语罢,气氛沉闷起来,锅洞里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谢陵翻炒着锅里的菜,沈执站边上静静盯着他看。

  见淡白的烟雾缭绕,谢陵的五官显得隐隐绰绰,微垂着眸,眼帘下藏

  着无尽的温柔,沈执爱惨他了,凑过去从背后环住谢陵的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磨蹭。

  谢陵笑着推他额头:“去,这里油烟大,出去玩会儿,等下就能开饭了。”

  “我不想吃饭。”沈执啃咬谢陵的肩膀,哼哼唧唧地说,“我就想吃哥哥,哥哥让我吃。”

  “吃哥哥什么?”谢陵含笑问他,“你说清楚,别惹人误会。”

  沈执哼了一声不肯理他了,整个人挂在谢陵身上,小猪乱拱,死劲撩拨,作死撩拨,探出一条舌头舔舐着谢陵的耳垂。往他修长的颈间呼呼吐着热气。

  谢陵的身形一晃,站得不是那么稳了,将锅里的菜盛了出来,单手捏正沈执的下巴,低头就吻。

  直到吻得两个人都喘不过来气时,谢陵才将人松开,哑着声儿道:“好阿执,别闹了,先吃饭吧,冬天冷,热气散得快,凉菜吃肚子里,回头你又要胃痛了。”

  沈执道:“你也会在乎我胃痛么?”

  “自然。”

  “可以前我的胃被顶得受不了了,哭着喊疼,你也没停下来。”

  沈执以前经历了太多锤楚,体内的器官多半被打伤了,被谢陵顶到胃时,胸闷气短,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起来。有时候顶太深了,一口闷血都能当场喷出来。

  当时也是羞于启齿,一直攥拳堵住嘴,不肯露出任何一丝声响,在床上总是一副扭扭捏捏放不开的样子。

  谢陵沉默片刻:“抱歉。”

  “算了算了,你情我愿的事情。”沈执突然释怀了,觉得也没什么,反正胃疼是老毛病了,也不是谢陵顶的,想了想又道:“你挺厉害的,真的,能同元祁相抗衡的人,自然简单不到哪里去。你却比我想象中更加厉害,并且体现在各个方面。谢陵,你好绝啊。”

  “多谢夸奖。”

  二人跟寻常小夫妻似的,坐在一处儿吃饭,沈执吃了几口,忽问:“霜七这次怎么没跟你过来?不像他的风格。”

  “他死了。”

  “死了?”沈执抬眸愕然道:“这么突然的?发病死的,还是谁下的毒手?”

  “我下的毒手。”

  “啥?你?为何?!”沈执更惊,“你不是说他对你有恩么?你怎么下的毒手?”

  谢陵抬眸,用筷子敲了

  敲沈执的碗沿:“吃饭,别问,问就是死了。”

  沈执果真没再问,低头吃饭。晚上跟谢陵挤在一张小床上,两人都长胳膊长腿的,根本没地方放。

  不是你压着我腿,就是我压着你胳膊了。

  沈执倒也不客气,直接趴在谢陵的胸膛上睡,他比谢陵矮很多,每次要亲他,还得自己垫脚,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小小的,还是个孩子模样。

  五官都没长开,稍显稚嫩,还是少年模样。

  谢陵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哄他睡觉,沈执睡不着,耳边听着一声声沉稳的心跳声,手指绕着谢陵的头发把玩。

  “哥哥,你会唱童谣么?”

  “什么?”

  “童谣,就是大人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哼的小调,你会吗?”

  “不会。”谢陵摇头,抱歉道:“我并非什么都会。”

  “我听元祁哼过的。”沈执低声道:“当时小十七还在襁褓中,元祁抱着他哄,口中就哼了几段。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么哄过元瑾,我只知道他没有这么哄过我。”

  “你想听?”

  “想。”

  谢陵憋了好一会儿,绞尽脑汁地回想谢夫人是怎么哄顾青辞的,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来。连脸都憋红了。

  沈执笑话他:“好了,不会就是不会,算了算了,我也是一时兴起,得不到的东西,我就不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睡吧,明天还得早起赶路。”

  哪知谢陵竟开口哼了一段。

  飞快地哼了一段,快到沈执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凑过去问:“你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谢陵一手按着他的头,温热的唇贴在他耳畔,几声轻快温柔的调子缓缓流进沈执耳中,如涓涓细流,温柔地撩拨着心弦。

  沈执猛提了口气,直到将要窒息了,才缓缓将这口气吐了出来,一双眸子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夜下显得分外明亮。他伸手抓紧谢陵的衣襟,咬牙道:

  “哥哥,我怎么舍得对你放手!”

  小十七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从最初的神志不清,到最后连元祁都认不出来了。

  元祁听闻京溪沦陷,大动肝火,连忙派兵前去镇压,即便忙得不可开交,每日仍旧抽出时间过去探望。

  小十七缩在床角,两手抱

  头,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每次都是元祁抱着他,硬把汤汤水水灌进去。

  就像当初在东宫的地下行宫里,元祁抱着心如死灰的沈执,掰开他的嘴,强行把维持生命的食物和水灌下去。

  倾尽全力地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让元祁恼恨的是,小十七到底不是沈执,也没有沈执的命韧,短短几日不见就形销骨立,披头散发地抱膝坐着,一言不发的样子跟沈执太像了。

  元祁满目绝望地单手扶额,不明白为何到了最后,连小十七都护不住了。

  “阿宝,你不要离开皇兄,好不好?”元祁将人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小十七的头顶,声音低沉,“父皇膝下皇子无数,现如今尚存于世的,只有你和阿瑾了。皇兄膝下无儿无女,一手把你养大并不容易。你怎能学沈执那般没有良心,竟也要离朕而去?”

  小十七毫无反应,神色木讷,已经听不懂元祁在说什么了。

  “阿宝,皇兄已经命大师在宫里做了法事,沈执若再敢过来吓唬你,朕就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元祁满脸阴狠,将人紧紧圈在怀里,“你不会有事的,朕是真龙天子,有朕在,没人伤得了你。”

  小十七低头不言不语。

  宫人见状,从旁道:“皇上,殿下怕是有些癔症了。依奴才之见,不如请前任大理寺少卿沈大人入宫陪伴。一来,沈大人此前同殿下关系甚笃,二来,有沈大人陪着,皇上也能放心地处理公务。岂不是两全其美?”

  元祁焉会没想到此法,可关键是沈墨轩不肯,以照顾妻子为由,拒不回京。

  仔细思忖一番,元祁道:“传唤顾青辞入宫,让他过来陪伴殿下。”

  待顾青辞入宫时,元祁召集了几位大臣去勤政殿商讨国事了。

  顾青辞才一踏进殿门,宫人便道:“顾大人,皇上吩咐,请顾大人过来安抚殿下。”

  早些时候,小十七同沈执私底下交好,顾青辞又同沈执交好,四舍五入,几个人私底下都有点交情。

  顾青辞点头,宫人们便都下去了。缓步挪至内殿,他一眼就瞧见了小十七。

  见原先天真烂漫的小少年,一夜间竟然变成此番模样,也忍不住唏嘘起来,从旁轻唤了声:“殿下。”

  小十七抬眸,眼睛一亮,霍然窜了下来,远远扑了过去,大哭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呜呜呜。”

  “殿下?”

  “你救救我,好不好,救救我!”小十七抱紧顾青辞的腰,崩溃大哭,“你跟沈执关系好,你说的话,他一定听的。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殿下?”顾青辞蹙眉,“殿下,你是何意?”

  “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吓傻了,真的吓傻了,九哥……是九哥让他们打的,不是我!”小十七语无伦次,将藏在心里的秘密,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九哥说,皇兄喜欢沈执,以后就不再喜欢我了!然后九哥让我把皇兄引开,我不敢不听。我没想到九哥要那么对待沈执!”

第72章 是哥哥没有教好你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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