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楚星辞内心的情绪复杂到无法言说。

　　他看着顾恒，生气，委屈，不解，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碰撞交杂，最后化作眼泪，淌了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

　　“你骗我。”

　　“我当时好害怕，怕你出事，担心你，我以为是我害了你，我愧疚的要死。现在告诉我，那些都是在骗我。”

　　“我那么信任你。”

　　楚星辞被周人得知的信息打击到快要崩溃了。

　　不是没有怀疑过的。

　　那天晚上那些混混，那么多人，手里全拿着家伙，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到他。

　　顾恒明明出了事，身边的那些手下却那么淡定，救援队的人来的那么及时。

　　还有醒来之后，顾恒一反常态的表现。

　　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因为是顾恒，所以他愿意百分百的信任他，不会有一丝丝怀疑。

　　哪怕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怀疑顾恒。

　　他给了顾恒信任，顾恒却拿着这份信任伤害他。

　　楚星辞看着顾恒，眼中闪着怒火和质问，但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顾恒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

　　你真该死，又把他弄哭了。

　　可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缓解楚星辞的愤怒。

　　或者说，伤害已经造成了，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掩盖不了他伤害了楚星辞的事实。

　　楚星辞难受地颤抖，闭着眼不看他，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顾恒，也是第一次这样生气。

　　听见他这句话地顾恒抿了抿唇，脸上一片灰败，声音干涩道：“好。”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嘴上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活该，这是他的惩罚。

　　楚星辞怎么对他都不过分。

　　决定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承担欺骗楚星辞的后果。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顾恒看了他一眼，把楚星辞闭着眼不愿意看他的抗拒姿态收入眼中，然后拖着步子，离开了病房。

　　走出病房，准备闭上房门的瞬间，顾恒扭头回望。

　　楚星辞已经转过了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看见这一幕的顾恒只觉得心里抽痛，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有种窒息般的绝望。

　　他，可能彻底完蛋了。

　　病房门彻底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了楚星辞一人。

　　他把自己摔到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段时间，他这辈子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楚星辞抬手擦眼泪，却突然看见自己手上戴的戒指。

　　本就难过的心看见戒指便更加愤怒了。

　　你喜欢我的方式，就是欺骗吗？

　　他摘下戒指，愤怒地把戒指砸了出去。

　　小小的一枚，瞬间消失不见了。

　　可扔完之后，他更愤怒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把戒指扔出去的瞬间就后悔了。

　　明明那个人那么坏，扔就扔了有什么好后悔的？

　　可下一秒，楚星辞还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找刚才扔到房间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戒指。

　　他生气顾恒欺骗自己。

　　但更气被骗的这么惨的自己，竟然还是舍不得顾恒。

　　戒指被扔出去不知道滚到了哪里，楚星辞满屋子地翻找，最后好不容易在柜子和墙缝的夹角里面找到了。

　　刚把戒指抓到手里，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

　　楚星辞起身，看向门口。

　　进来的人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宽松的棉麻材质的衣服，面容温和，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你是？”楚星辞刚哭过，声音带着哑。

　　谁知，男人却惊喜的看着他，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你醒了？恭喜，看起来身体健康的很。”

　　楚星辞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男人冲他笑了笑，答：“顾恒的心理医生，上周约好了今天要心理咨询，他人呢？”

　　听见心理咨询四个字，楚星辞整个人都紧张了一瞬，旋即又故作冷漠道：“我不知道，你自己去联系他。”

　　心理医生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了：“或许，比起顾恒，我感觉你现在更需要我的帮助。可以跟你聊聊吗？”

　　“我总是听顾恒说起过你的事情，但是还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你呢。”

　　楚星辞看了看医生，似乎陷入了纠结，但下一秒还是对医生说：“您先坐。”

　　他给医生倒了杯水，两人坐在了沙发上。

　　医生的视线落在楚星辞身上。

　　他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显然心情不好，没有多大的聊天欲.望，手上还在不停地把玩一枚戒指，视线却总是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话要问，但欲言又止。

　　医生笑着，柔声道：“你是想知道顾恒为什么要做心理咨询？”

　　“我才不想知道。”楚星辞反驳。

　　他还在生气，劲还没缓过去，说起话来完全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医生就当没看见，直接道：“你昏迷一周之后，他的朋友联系的我，让我给他做心理咨询。的那很遗憾，效果并不好，他戒心很重，不允许任何人探寻他的内心世界，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但唯一的例外是你。”

　　楚星辞的手不自觉攥紧了，看了医生一眼，才小声反驳：“才不是，他还骗我。”

　　他都忍心骗我，忍心看我那么难受。

　　“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矛盾，我并不深究，只是跟你讲讲他的状态而已。你跟他应该很熟悉，以前有发掘过他不对劲吗？”

　　楚星辞抿唇。

　　当然有，他看书的时候就知道顾恒这个大反派到底是个什么坏东西，那会打心底觉得他是个变态，蛇精病。

　　如果顾恒把对女主的那套强取豪夺用在他身上，他别说喜欢上顾恒，不同归于尽都算他脾气好。

　　可偏偏，他跟顾恒熟悉之后，顾恒藏得太好了，对他百依百顺，好到让他都忘记了原着中的大反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喜欢上顾恒之后，他也想过原着中顾恒做的那些事情，但总觉得，顾恒不会像对待女主一样对待他。

　　说白了就是有恃无恐，他知道顾恒舍不得。

　　那么浓烈的爱，那么珍视的态度，他能感觉的到。

　　医生继续说道：“他给自己画过一幅自画像，或许，我觉得你应该看一看。”

　　医生把手机上的照片调了出来，递到了楚星辞面前。

　　那是顾恒的画，他见过顾恒笔下的自己，阳光，开朗，色调鲜明，看了画只会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但，眼前的这幅画，却让他感到窒息，压抑。

　　灰蒙蒙的天，高耸入云的楼矗立在两侧，挤压出一条狭窄的道路。

　　路中央，是一个脏污不堪的怪物，但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团团沾满凝固鲜血，胡乱堆叠的纱布。

　　透过纱布，只能看见一条细缝中，探出一双孩童的眼，但那眼中，却一片死寂。

　　纱布像是铁链一样，紧紧缠缚着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孩，是保护，也是禁锢。

　　这是顾恒的自画像。

　　这是他的内心世界。

　　他的恒哥，原来内心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痛苦。

　　楚星辞看着这幅画，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医生在一旁道：“你可以看看下一张。”

　　他划了下屏幕，另外一副画出现了。

　　依旧是高楼，纱布，小孩，但是，这一次太阳出来了，灰蒙蒙的雾气被驱散，四周一片明亮，画中的那个小孩睁大了眼，抬头望着太阳，眼睛被光线刺痛，开始流泪，也舍不得收回视线。

　　“那是你。”

　　你是太阳，可以拨开云雾，给他一丝光亮。

　　但太阳永远遥不可及，甚至多看一会，都会刺痛双眼。

　　这就是他心目中，对你的定义。

　　如果不曾见过光，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顾恒见到了光，所以费尽心机，想要留住这道光。

　　但是，太阳怎么可能为他停留呢。

　　他就算做再多，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终究，还是要陷入黑暗。

　　“不是的。”楚星辞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才不是什么太阳，我是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笑，会要死要活喜欢一个人的人。

　　我并不是遥不可及。

　　楚星辞深吸一口气。

　　他依旧因为顾恒的欺骗而生气，但他依旧爱他，心疼他。

　　“医生，恒哥这个病怎么治？”

　　医生苦恼地皱了皱眉：“很难，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

　　楚星辞心一紧。

　　“但是，这个难只是对我而言，想让我治好他的病，可真是太难为我了。”

　　“不过，要是换成你的话，这件事应该并没有什么难度。”

　　你，是他唯一的良药。

　　“那我，具体要做什么吗？”良药开口询问。

　　“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亲亲抱抱，任何亲密的行为，让他开心的行为，都可以让他变好。还有，让他准时来做心里咨询，不要再放我鸽子了。”

　　听见这句话，楚星辞立马起身：“医生您稍等，我这就去把他拎回来做咨询。”

　　*

　　出了病房，楚星辞到处找人。

　　但电话也打不通，人也找不到，楚星辞让医院的员工帮忙调了监控，才知道人去了天台。

　　楚星辞立刻上去找人。

　　天台的铁门已经生锈了，推开的时候，有刺耳的吱呀声。

　　楚星辞进了天台，一眼就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的背影。

　　他走过去，鞋子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并不小。

　　他刚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听见顾恒语气不善的声音：“滚。”

　　楚星辞：？？？？

　　骂我？

　　他站在原地，语调冷冷的：“你说的，那我滚了啊？”

　　这句话一出，只见那个背影瞬间僵硬，像是不敢置信似的，半晌才回过头。

　　看请楚星辞的瞬间，顾恒瞬间慌了：“不是，我以为是别人，不是在骂你，别生气，我怎么会骂你呢。”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楚星辞的视线却落在他的指尖，那两根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正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

　　看见楚星辞的视线落点，顾恒更慌了，扔了烟一脚踩灭。

　　但，这个动作，反而让楚星辞注意到了他的脚底，那里，一地的烟头。

　　顾恒彻底绝望了。

　　楚星辞迈步朝他走过来。

　　“别，我身上烟味很重。”顾恒后退，好像他身上有什么病毒一样，靠近了就会被污染。

　　楚星辞没听他的，继续迈步靠近。

　　慌乱间，顾恒脱了自己沾满烟味的外套，往地上一扔，盖住了满地的烟头。

　　这样，烟味应该能小一点。

　　楚星辞看见他的动作，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轻而易举牵动了顾恒的心绪，让他心揪了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抽了，这次是例外。”顾恒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僵硬的站在原地，紧张又无措。

　　“抽烟而已，我又不是多娇贵，连个烟味都闻不得。”

　　顿了顿，楚星辞又开口，叫了一声：“恒哥。”

　　楚星辞一直注意着顾恒的表情，他清楚的看见，在那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顾恒愣了一下，旋即，那双黑沉的没有一丝活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原来，我一句话，就会让你这么开心吗？

　　楚星辞垂眸，掏出顾恒给他的那枚戒指，递了过去：“戒指还你。”

　　那一瞬间，顾恒体会到了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

　　旋即，他很快调整过了情绪。

　　正常，太正常了，知道真相之后，楚星辞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这是在正常，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他只是有些难受而已。

　　没关系，这样做能让楚星辞心情变好就够了。

　　顾恒伸手，有些抖着接过了那枚戒指，然后哑声问道：“那以后，还是朋友对不对？”

　　我还是又资格站在你身边的吧？

　　你刚刚都叫我恒哥了啊。

　　听见他的话楚星辞笑了：“想什么呢？咱俩怎么可能做朋友。”

　　顾恒的心被这四个字砸了个稀巴烂。

　　是啊，想什么呢。

　　做了那么糟糕的事情，不反目成仇就够好了，怎么还敢奢望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呢。

　　顾恒彻底绝望了。

　　他会疯，但是，我害怕疯掉会啊伤害到你。

　　放心，我会在自己忍不住伤害你之前，先解决掉自己。

　　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不可以再伤害到你。

　　就在他已经想好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解决自己的时候，楚星辞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确定咱俩这种互相喜欢的关系要做朋友？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戒指你收好，等你什么时候病治好了，我在戴回去。”

　　一番话，直接让顾恒大脑宕机了。

　　我是不是已经疯了？都开始产生幻觉了。

　　就在他纠结刚才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的时候，楚星辞已经把他仍在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

　　“恒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忍，也不需要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我接受不了，会告诉你我受不了这件事，会好好跟你商量。”

　　“就比如抽烟，我并不介意烟味，但是你一次性抽这么多很伤身体……”

　　顾恒急忙道：“ 我不会再抽了，真的。”

　　“这是你的自由，你想抽就抽，不想抽就不抽，不用顾及我。”

　　“好。”顾恒急忙答应，听话的要命。

　　楚星辞怀疑自己现在让他跳楼他都二话不说，立马从跳下去。

　　“光顾着听我说了，你呢，你没有想跟我说的？”

　　“有。”顾恒的声音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我，我想抱抱你。”

　　不只是抱，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的情绪无法自抑，急需做些什么才能发泄出来。

　　他想要更多，但是他只敢开口要一个拥抱，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让对方不开心。

　　他乞求的看向楚星辞。

　　“不可以。”

　　楚星辞拒绝的毫不留情：“我还在生气，等我气消了你才能抱我。”

　　顾恒瞬间蔫了，眼中写满了落寞，但依旧听话的要死，楚星辞说不然，心里再想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楚星辞看着他，仿佛自己被他当作了全世界，捧在心尖尖上无比珍视。

　　这种感觉，根本让人无法抗拒。

　　楚星辞笑了起来：“虽然你不能抱我，但是，我可以抱你。”

　　话落，他张开手用力抱住了顾恒。

　　那一瞬间，顾恒心里空荡荡的，刮着寒风的那个洞，被彻底填满了，满到他的眼眶有些酸胀，满到他忍不住悄悄落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