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痒痒3
狭路相逢，许晗烟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这是陆尚？废话！
他也去日本工作？坐我旁边？
怎么陆尚坐你旁边你很虚吗许晗烟？没看到他一脸疲态直接卧倒了, 还戴着眼罩, 又不是镭射眼，你慌什么慌！
坦白讲, 还是有点慌的……
许晗烟心里翻腾得厉害，但面上实打实的崩住了。
陆尚位置靠内, 她轻手轻脚的入座，期间空姐和她说话都尽量压低声音回答, 生怕惊扰旁边的男人, 被他听出自己的声音。
不过在这过程中, 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平稳得与一株始终维持均衡生命体态的植物无异。
很快飞机起飞, 进入平流层，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 许晗烟也逐渐放下莫名其妙的警惕心, 要了杯热牛奶, 打开小灯看《K》去年的九月国际刊。
2011年, 国内娱乐圈的时尚资源还很虐，只有少数殿堂级国际影星会受邀拍摄时尚大片, 而就算拍了也就拍了，鲜少有哪家粉丝吹‘我家大大好厉害登上xx杂志’这样。
顶尖的娱乐公司几乎自然忽略这块儿，国际大牌也并不重视国内市场，在各大时装周上，多是日韩的艺人比较受欢迎。
平时艺人出席活动只要穿得美就算完事了, 除了基础代言，几乎没有跟奢侈品牌建立合作关系的意识，机场照，日常街拍也不怎么时兴。
不仅如此，一些当红女星因为造型师的失误不自知的穿到山寨礼服，几年后被营销号、娱乐博主还有职业黑粉翻出来极尽嘲讽之能，后果轻则被全网笑话，重则被品牌方直接划入黑名单，拒绝合作。
这种情况将在不久后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许晗烟要做的就是力保每次公开亮相大方得体，让人无处可黑，等两个圈子达到一定的融合度，拿下顶级代言！
讲真，这点野心很基础了。
各大时尚杂志每年最重要的就是九月刊，没有之一！
这时正逢衣橱换季，有春夏时装周加持，品牌方也会加大广告投放量。
换言之，市场决定了它的重要性。
若明星能在这时登上杂志封面，将最大限度被知名设计师和超级品牌方看到，获得更多合作，甚至是代言的机会。
不过时尚这个圈子，向来矜持自傲。
各大杂志的九月刊大多启用具有专业素养的国际超模，筹备时间三个月到半年不等，随时更换主题、补拍，可能一套大片有四五个备用计划，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敲定。
谨慎入微，也是时尚界的惯有态度。
今年是《K》创办的第五年，坦白说，和老牌时尚杂志相比确实有一段距离，但在颜敏精益求精的努力下，五年间，《K》获得了时尚人士的喜爱和认可，成绩是有目共睹的。
颜敏对其定位也是朝着国内顶尖时尚杂志发展，然后再向外输出。
九月刊乃重中之重，许晗烟完全靠关系拿到拍摄机会，事先母女两早有协定，达不到百分百的要求，那就用更专业的将她替换下来。
这点没得商量。
许晗烟也有态度：她希望这次拍摄尽所能的弱化自身明星的光环、演员的身份，千万别在杂志表面放偌大的‘走进许晗烟的内心’之类的标题，就把她当作一个封面模特，挖掘她与众不同的潜质，拍出符合主题的大片。
她不要看到鲜明的个人特色，她要融入时尚，成为一部分。
*
飞机上，许晗烟翻看着去年《K》的九月刊，对后天的拍摄情况做大概预想。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她合上杂志，关掉小灯打算睡觉时，刚翻身，发现隔壁的男人不知在什么时候醒来了，眼罩掀到脑门上，目光平和的望着她。
许晗烟下意识轻声：“我吵到你了？”
陆尚摇头，盯着她还放在腿上的杂志，用差不多的音量问：“去工作？”
她也看了眼手中的刊物，点头，然后绽出个具备自嘲和自得的笑，“给《K》的九月刊拍封面。”
自嘲的意思是：这次她毫无疑问做了关系户。
自得的意思也很简单：有个时尚魔头妈真好！
陆尚很懂的笑了笑，不失真诚地口吻：“你能胜任。”
怎么说都是影帝的认可，专业方面，许晗烟一向在意他的意见。
得到这句肯定，她心情顿时明媚起来，也就多搭了一句：“你也是工作？”
陆尚抱着手，稍稍侧身面朝她，表情似有玩味，“和你差不多，给《品格》拍个封面。”
《品格》啊，四大之一……
许晗烟眸光轻漾，“也是九月刊？”
男人点头。
她收起闲聊的姿态，闭上嘴，看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敌意。
陆尚好像料到她会是这种反映，笑得洒脱又不失友好：“我既不跟你比美，也不会发通稿艳压，需要把我当敌人吗？”
许晗烟就是气不过，又被比下去了……
为了凸显自己的大度，她勉强道：“没把你当敌人。”
但，也不想继续做朋友就是了。
陆尚看出这点儿心思，不点破，轻巧的换了话题，“新片准备得怎么样？”
大概是他们太熟悉了的缘故，从视线对上那刻开始，自然而然展开对话，中间相隔几个月没见，愣是没产生丁点儿陌生的疏离感。
甚至，连那点电影节后在许晗烟家发生的对话，仿佛都不存在了。
发生过吗？
当然！
许晗烟回过味儿来，意识到关键，再望住陆尚等待她开口的脸容，心里默默骂：玛德，被套路了……
她实在不想搭理他，好巧不巧这班头等舱里的乘客只有他们两，不能以‘吵到别人’为由结束交流，唯有耐下性子敷衍：“还行。”
何止‘还行’啊！
这几个月疯狂补日语，读完了女主角最喜欢的作家作品，听古典钢琴，控制面部表情，包括眼神！那种高冷神秘文艺女青年的气质修炼得不要太强！
就连飘姐都说，有时候会有忽然不认识她的错觉。
可是一旦碰到陆尚，不需要过渡和缓冲，她秒变回许晗烟……
这个男人对于她而言，是鹤顶红吧！
合着自己以前都在饮鸩止渴啊……
陆尚见她对自己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没防备到现在的悔恨交加，用时大概十分钟。
比之从前，进步明显。
于是，影帝内心那种‘我得加倍努力’的危机感愈发强烈，决定发起进攻。
“我《兵临城下》的戏份杀青了，感觉也还行。”陆尚永远有本事精准戳到许晗烟最在意的地方。
“还行？”她计较的皱起眉，怀疑的目光疯狂横扫他松弛散漫，却依旧英俊得惹人尖叫的脸皮。
国内国外统共拿了四座影帝奖杯，其中一座还是国际三大，就这，你说还行？
成功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陆尚摁着心头那丝微妙的舒畅，不着边际的和她闲扯：“这次封面上哪儿拍？”
这班航班到福冈，周边鹿儿岛、由布院、别府还有阿苏……哪儿哪儿都是风景。
“阿苏，你呢？”许晗烟知道自己正被牵着鼻子走，还知道掖着不说反而会显出心虚，所以回答完毕顺势一个有来有往的反问。
“我在由布院。”陆尚大方告诉她目的地，末了，茶色的眸子里似有轻晃，“明天开工？计划待几天？”
许晗烟察觉到他正在做某个铺垫，于是微微眯了眯眼，没说话。
陆尚一副轻松闲适的样子，“就是想说难得遇上，两个地方离得也不远，结束之后有空的话就聚聚，吃个饭。国外没那么多记者，行动还算自由。”
“很有道理。”许晗烟点着头做思量状，下一秒皱起眉头，冷脸问：“可我为什么要和你聚？”
你对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存在什么误解？
还是四个月前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得不够清楚？
陆尚从座位里稍稍坐起，像一位成熟的辩手站在公平公正的辩论台上，说：“许晗烟，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不可以吗？今天要是你在这儿遇到的是邹亚、程姿颖、白晓或者老叶，工作结束后有时间真的不聚？”
许晗烟也坐起来了，学着他的口吻语气：“陆尚，朋友可以有很多种，年后我和林蔚茹就没聚过，影响我们的感情了吗？”
“因为你们没遇上。”陆尚很会抓重点，“你回避了我刚才的问题，本质上，我在你心里和林蔚茹、邹亚、程姿颖他们不一样，所以你不敢和我做朋友。”
许晗烟发现盲点，半开玩笑的问：“你该不会想重新追求我吧？”
陆尚用手指敲了敲扶手，跟大学里的古板老学究似的，“我的论点是‘做不成夫妻可以做朋友’，你想哪儿去了？”
你在强调论点的同时也回避了我的提问。
狗吧，你！
许晗烟无奈得笑了，在他仿佛专注的目光下，倾身靠近。
陆尚也配合的将半身倾出少许。
待两人近得鼻息可闻，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他也闻到了独属于她皮肤与发间的香甜。
真是让人该死的怀念！
许晗烟压低声音，轻而缓慢的语气里，或许藏着一丝挑、逗：“正式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就是不想和你做朋友，也没有聚的必要。没错，你在我心里真的非——常特别！恭喜你。”
完毕，收功。
陆尚保持斜身的姿势不动，许晗烟已经躺回舒适的椅子里，带上眼罩，塞了耳机，听歌，睡觉。
他注意到她播放器里的音乐条目是：德彪西。
这么有品味，不愧是他前妻。
又想，前妻连朋友都不愿意和他做，突然感觉做人有点失败，还受伤……
*
抵达福冈时，天刚亮。
七月末，当地气温在24~30之间，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阿苏山的旷野风景却是美得无与伦比。
此行许晗烟身边有阿飘、席美云和寇寇跟着，黎琨作为《K》新上任的总监，一周前就飞过来准备，而颜敏明天会直接去拍摄现场。
她需要做的，就是用一天时间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要说突发状况，眼前就有一个……
从下飞机拿行李到停车场，总共和陆尚的团队遇了三次。
许晗烟全程冷脸无视，从容的给自己套上‘目中无人小公主’人设，走路都昂着下巴！
陆尚戴着墨镜，实力把‘瞎’演绎出生人勿近的酷感。
两个人就像各自占据山头的天王巨星，谁也不肯纡尊降贵流露出‘啊我认识你！我们拍过同同一部电影噢！’的意思。
结果就是，酒店派了一辆大巴来接他们……
身形微胖的中年翻译双手交叠站在车门前，用带日式口音的中文热情道：“陆桑，许桑，欢迎你们来到福冈，酒店方面已经按照两位的要求做了细致的调整，接下来的一周，预祝你们工作顺利。”
小公主和墨镜男双双愣住，各自复杂的看向对方，死也不做先开口的那个。
身后他们的助理、保镖和工作人员，也在无声中内涵的面面相觑：又不是不熟，打个招呼很难吗？这么端着到底是为哪般？
*
这辈子第一次出国工作就遇到陆尚，都是给时尚杂志拍九月刊，还住在同一家酒店，许晗烟也不想……
但情况已经这样了，她只好化无奈为动力，把前夫正式视为竞争对手，誓要拍出比他赞的大片！
思想朝着这个方向建设完毕，日次来到阿苏火山外景，做好妆发，许晗烟开始在旷野上狂奔，放肆大笑，像树木在阳光下恣意生长般舒展手臂，给与摄影师全部想要看到的，她的样子。
五个融入自然的花精灵造型：艳丽、妖娆、纯洁、魅惑和空灵。
从迷雾重重的晨曦，到斜阳如画的傍晚，再到迷离深邃的寂夜……
整整六天，全情投入的拍摄。
最后结束时，得到全场包括颜女士和黎总监的高度认可。
要求是百分之百，而我能做到百分之两百，甚至更多！
这就是许晗烟的专业！
*
入夜。
顺利完成一个阶段的工作，收获好评，许晗烟放开了享受一顿堪称奢侈的正宗日料。
之后回到房间泡专属的露天温泉，喝小酒，手机在这时收到两条短信——
【LEX：明天有什么安排？】
【黎叔叔：明天有安排吗？】
许晗烟靠在圆滑的石头边，分别阅览完毕，笑着把手机放到干燥的木台上。
这展开，有点儿意思啊……
LEX是陆尚，L是陆，EX代表前任、前夫。
他的专属称谓，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至于黎叔叔，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一起工作。
总监盯场的时候挺专业的，许晗烟表现不到位，或者找不到感觉，他都会从旁给意见启发她。
那种态度，包括眼神，完全不会让人把他与花花公子天生爱撩联系到一起。
现在工作结束，他开始了？
那陆尚又是怎么回事？
许晗烟不慌不忙的做思量，短信又来了，还特别同步——
【LEX：我明天想去熊本，要不要一起？】
【黎叔叔：我朋友在熊本做装置艺术展览，有没有兴趣去捧个场？】
两条短信，单是字面上都保持着对女性克制有度的距离，不会让人感觉唐突，就算想拒绝也不会感到压力。
就好像他们一早决定好自己的行程，忽然想到你也在，我们如朋友那样出行，玩耍为主……这样。
徐徐不急，慢慢增进了解，先把心走到位，走肾是迟早的。
不仅狡猾，经验还老道！
许晗烟给好评！
然后统一回复：【不了，我要去长崎。】
两个成熟且富有交际经验的男人纷纷祝她旅途愉快，并表示有机会再约。
*
次日，9点过，许晗烟身着连衣裙，背上双肩包，头戴大草帽，踏上前往鹿儿岛的JR。
长崎？
那是烟雾、弹，对付老男人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意料之外的是，找到位置的那一瞬，LEX和黎叔叔比肩坐在她的后排，他乡遇故知，客套的有说有笑，看起来聊了有一会儿了。
此兄友弟恭的情况在许晗烟出现时被打破。
三双眼睛相互打量，然后逐渐认识到一个严峻且尴尬的问题——
黎琨率先开口：“他是电影节送你礼物的陌生人？”
陆尚双手环抱，笑得不屑：“他，追你？”
明显就是嫌弃人家上年纪！
许晗烟：“……”
我棋差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