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痒痒13
七月中，帝都晚上的气温在20~25度之间, 陆尚穿一件长袖的灰色圆领套头衫, 黑色破洞牛仔裤，脚上一双秋款高邦AJ……
许晗烟光是看着都觉得热, “有这么虚吗？”
陆尚长腿一迈，在她左手边坐下, 双手交叠到桌板上，前身倾靠, 以此分担半身重量。
黑色的鸭舌帽覆下一小片阴影, 挡住他瘦脱相的脸, 那双眼却在阴影里蕴着灼亮的光。
“虚不虚不知道，就是觉得冷。”他望着玻璃窗外的街景, 没表情的说。
“戏拍完了？”许晗烟盯着他挂在颧骨上的那层皮，担心它们会垮下来。
话是这么问, 看样子应该杀青了。
忽略不符合季节的衣着, 陆尚穿的是平时的常服, 从鸭舌帽的边缘能看出他剃了寸头, 是一颗洗得很干净的脑袋。
全身上下清爽整洁，那种如死水般的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昨天早上杀青, 在家吃吃睡睡，到现在。”陆尚决定出来给自己放个风。
许晗烟点点头，把面前泛着热气的关东煮推到他那边，“请你吃。”
那一堆的量快赶上KFC全家桶了，每样儿她都拿了三串, 根本吃不完。
陆尚垂眼略作轻扫，什么也没说，抽出右手拿起一串海带结，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许晗烟注意到他右手手背上粘着一条医用胶布，中间隐约渗出暗红的血迹。
生病了？
“程佑怕我无声无息死在家里，非要让医生给我输营养液。”陆尚撕下胶布，扔到脚下的垃圾桶里，又拿起一串儿鱼丸来吃。
然后许晗烟就看到胶布下结了痂的针/眼，粘附在清晰外突的血管上，轻轻一抠就会掉。
那片皮肤虽有一点淤青，单看血管还是很健康的……
这时，陆尚停下进食，转头来正色望住她，“收起你那些奇奇怪怪的心理活动，我死不了。”
许晗烟微愣，张口到一半，又被他抢道：“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濒死的人。”
“我那是关心你！”她强词夺理，之前脑子里有关陆尚的葬礼出现了最多不到五秒！
“关心我的葬礼有多隆重盛大？不需要。”陆尚就是能肯定。
许晗烟被噎得半响说不出话，好气又好笑，“我在心里想想，又不说出来。”
不难想象程佑带着医生冲到他家强行给他输营养液的画面，就是怕他熬不住，眼一闭，两腿一蹬，冉冉升起的新星陨落了……
“我听见了，很吵，麻烦克制一下。”陆尚说这话时，胃口已经开了，起身去货架里找到撕开即食的芥末酱，回来继续。
他给许晗烟带了一杯老酸奶，为了堵住她的嘴。
许晗烟心态好，全当他知恩图报，回馈自己，撕开塑封用小勺子舀着吃。
老酸奶的口感有点儿像豆腐脑，入口即化，酸得牙齿劲儿劲儿的，她忍不住眯起眼缓释，享受的‘嗯’了一声。
陆尚忽然问她：“今天又去约会了？”
是个稀松平常的口吻，好像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在这里碰到了，坐在一起吃东西，随便找个话题聊两句。
“是啊。”许晗烟懒声作答。
她还穿着元气满满的运动装，身上沾染了大自然的气息，脸也晒黑半个度。
没什么好隐瞒的。
“如何？”陆尚边吃边打听，专心一意的看着食物，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朝她身上乱瞄。
如此时候，许晗烟确实需要跟一个谁好好的说道说道，林大律师还在跟法律法规缠斗，她不能再去打扰。
眼前，陆尚，她前夫……
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许晗烟把挖空的酸奶盒子推到一边，趴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凉凉了。”
陆尚进食的动作微顿，“那么快？”
至少比他想象中快。
不厚道的说，他对此结果喜闻乐见。
许晗烟抽了一串海带结出来，没有吃，就只拿在手里，假装那是她的仙女棒，挥一挥就能忘掉烦恼。
才怪！
意识到自己幼稚了，她直起身子端正坐好，一口咬下超有嚼头的海带结，三下五除二吃完，竹签扔进桌下的垃圾桶里，拍拍手，结论：“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都是耍流氓！”
结合黎琨那花花公子的基础人设，陆尚没费力就猜了个大概。
他端正态度，先声明：“我不是站在性别角度帮他说话，不过——”
望着前妻气鼓起腮帮子的侧脸，他酝着笑的眉眼里，全是看穿：“私以为，你只是不想在黎琨身上浪费时间，及时止损，跟他到底有没有对你耍流氓没多少相干。”
“说得没错。”许晗烟不否认，“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是无可挑剔的情人。遗憾他对每段感情都如此，对待每个女人态度也都那么兢兢业业，就跟专属VIP客服，在服务于对象的同时获得极大的自我满足感，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点到即止，我承认他是个情场高手，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她期望的是一段稳定的感情。
‘一段’的距离最好是两个人相互承诺的一生。
频繁的更换恋人，在一起开心就好，没有感觉就洒脱的散，那不适合她。
所以在她眼里，黎琨本质上就是渣男。
只不过属于渣男中伪装得比较好，活得比较精致的那一类。
巧了，就在这节骨眼上，黎琨发来一则短信：【要不要再试试？我想我应该能够按照你的期望努力一下。】
你想你应该能够，按照我的期望，努力一下？
许晗烟看着手机屏幕上这行文字，绽出舒心的笑容。
说不定这会儿黎叔叔还连人带车停在她家门口没走，第一次被小姑娘干干脆脆拒绝，记忆一定深刻！
这种似是而非的短信就不用回了。
她将手机面朝下盖桌子上，对身旁的那个道：“无意中给渣男上了一课，有点爽。”
陆尚也笑了，摇着头拿起最后一串海带结，想了想，递到她面前。
许晗烟接过，边笑边吃，回味无穷。
毕竟她19岁的身体里装的是奔三的灵魂，这些花言巧语天生免疫。
陆尚默默给黎琨点了根白蜡烛，也在叹：“毕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哪儿那么容易哄。”
那则短信，别说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换个感情经验少点的年轻女人看了都会心动。
花花公子为你主动放弃一整片森林，做出改变，这会让你有一种救赎别人的感觉。
你想把他从花海中拯救出来，给他全部的爱。
你还相信，有一天他会成为你憧憬的白马王子，和你走进婚姻殿堂。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可没有渣男属性。
“连牵手都没发生过。”许晗烟心情好，不介意多说一点给前夫听。
陆尚心道太惨了，拧开苏打水的瓶盖，周道的放她面前，“然后呢？”
他问的是：感情空窗之后的那个然后。
许晗烟看他的眼色逐渐遗憾，没有给他机会的打算。
陆尚秒懂，恢复和她应有的安全距离：“当我没说。”
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比黎琨难对付……
许晗烟暗自定义，完了，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和你们这些弯弯绕绕多得不行的狗男人谈恋爱真没意思，我要去搞事业了。”
狗男人陆尚哑声失笑，给自己拧了瓶苏打水，假惺惺的跟她放桌子上那瓶轻轻撞了一撞，“祝你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你在内涵我要上天了，以为我没听出来？”
“有吗？你想多了。”
“我就是爱想，没办法。”
“没办法……”
*
暑假还没结束，许晗烟就通过姜艺翎的关系，进了帝都小有名气的‘周末剧团’当候补。
什么角色她都接，不论戏份，不论角色，只要有机会登台，穿着全程不露脸的布偶装，她也会尽全力、敬业的完成表演。
话剧和拍戏不一样，错了不可以重来，中途不能叫停。
演员在舞台上的表现力需要更强，更富有张力，这样才能带观众入戏。
考虑到剧场环境等因素，台词方面得夸张，声情并茂，哪怕蚊子似的哼哼，也要保证坐在后排的观众可能听清楚。
有时候她会在一场话剧里串演好几个路人甲角色，没被观众认出，是最大的成就感。
为了保持体力，许晗烟开始晨跑。
八月结束，新的开学季，她顺利进/入大三，专注学业。
这时候学院对表演班的老生们有了更高的要求，每个月都会组织联排和公演，老师会将不错的机会推荐给他们。
许晗烟不愁资源，在‘周末剧场’里体验不同的角色，平时挑着剧本看看，大三上学期愣是没缺一堂课。
进/入大四的陆尚也是。
两人还是会在学校偶遇，学院楼、剧院、图书馆、食堂……
一个眼神交流就足够了，不会像前两年那样，专门停下来尬聊。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时间快得可以用‘一晃而过’来形容。
十二月末，第七十九届国际电影节公布提名名单。
国内方面，陆尚以《兵临城下》入围最佳男主角，与多位享誉世界的实力派男演员争夺影帝。
很快，人们发现，在完整的名单里有这样一行：《春雪》许晗烟，最佳女主角提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第二更在晚上1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