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云敬之搬进新环境,不但没有不适应,反而觉得要比之前在新房里舒适许多。云易夫妇也来看了几次,头一回看到他腿上新多出来的东西时,也是吓了一跳,直到听他说腿上的确好了许多,才放下心去。

  他在这里,负责日常照顾的主要还是林夕媛。有的时候即使她吩咐了别人来盯着,自己也是捧了书在窗台下的条案前看,并不会走远。

  他现在还不能自己动,所以她时不时的会过来帮他略为支起身按摩。

  “轻重如何?”

  “甚好。”

  往往交流仅如此而已。云易因为有公务,平日是云夫人来探望地比较多,几次下来也是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怎么我看你对夕媛颇为冷淡的样子?她这样辛苦,你连个笑脸都不给,这不好吧?”

  其实不光是她,连碧湖她们都发觉世子对少夫人很疏离。世子性格温和,虽然不会对人十分亲切,可也如此少有这样一直冷待于人的时候。

  云敬之听她如此一问,也不想瞒:“她以后是要走的。”

  “为什么?她不是说能治好你么?”

  “她来这里本是无奈,而我也不能娶妻,还是让她走吧。”

  云夫人听他如此说,只能一叹。

  没过几天,他那三个朋友听说已经能见人,便约了一起来。听到外面霜剑的通报,林夕媛难得的没了笑意:“世子,我能不能避一下?”实在是不想见慕容拓那个可恶的家伙。

  云敬之有些为难:“我们几家家眷之间也常有往来,他们既然知道我们已经成亲,定然是想见见你的……”见她眉头紧皱,他于是道,“你不愿便算了,我来拦着。”

  他以为她是不想与他的友人多牵扯,却不知她主要是不想见慕容拓。

  但林夕媛转念一想,这些人既然很要好的话,以后肯定是常常要来,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何况她现在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如此一想,她凛然道:“算了,见就见!”

  云敬之不知为何,觉得她的身躯显得有些僵硬……是无法面对慕容拓么,他后知后觉地想起。

  林夕媛站直了身体,垂头站在里间的门口等着,看见人走近了,微微行礼道:“裕王殿下安康,见过江大人、陈大人。”保险起见,她还是统一喊了官称。

  “不必多礼。”慕容拓说着,让她起身。

  两人目光相接,慕容拓眼中多了一丝迟疑:“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夕媛不答,只是再次行礼:“林氏见过裕王殿下。”

  难道……慕容拓的心头涌起一丝慌乱,他看向她,她已经起身昂头笑了,带着一丝讽意。

  “是你?”慕容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甚至提高了声音,“是你!”

  林夕媛觉得他的反应有点激烈,不过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正是民女。”

  慕容拓呆呆地看着她,江子若和陈庭钰看向他俩的神情则有些不明所以。

  林夕媛不在乎,她现在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她笑意盈盈,生怕他们不知道似的,补充了一句:“民女就是那个被裕王殿下改妻为妾,拒之门外的林氏。”

  闻得此言,其余三人都是有些震惊,关于她是怎么嫁进侯府的,大部分人只知道后半截,这改妻为妾,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笑着,慕容拓却是感觉那笑容极冷:“你……你那时为什么不同我说?”

  她说她有婚事,是……和自己的婚事?所以她那时候撒泼之后才急于想逃吗?她就是林正堂认的义女?是了,她也姓林……

  “民女不过一介医女,哪配与王爷说这些。”林夕媛又笑了,当时那情形,自己是得有多大的心,才能想起跟他说这些?避之仍嫌不及好么!

  林夕媛不再理他,招呼几人入内:“请,世子□□着三位呢。”

  饶是江子若和陈庭钰见多识广,也是被她如此笑容下的话语给惊着了,一时间进了屋都有些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怎么比外面传的好像还复杂啊……

  慕容拓浑身僵立地看着她,不肯挪动,也不知道是究竟想干什么。林夕媛只觉得心很累,终于失了笑意:“不打扰诸位了……我去让人沏茶。”

  是的,她现在是侯府名义上的少夫人,无需再那么卑躬屈膝。他不动,她走总行了吧?

  屋内的气氛僵了片刻,云敬之还算镇定地招呼他们:“先坐吧。”

  他当然也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在她说过她是如何嫁进侯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乱局。

  两人早就认识,甚至慕容拓待她还有几分亲近,只是大婚之日发生的一切,终究已经是发生过、回不去了。

  慕容拓于是也入内坐了,却有些魂不守舍。

  他没有想过会是她,他以为林氏本是根本无所谓的,可竟然是林夕……那个拥有纯净笑容的人,现在失了那种笑容,带着讽刺,带着冷嘲……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将一个女子拒之门外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可他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一丝报复性的快意。林家父女在他眼里不过是挟恩攀附的人,可是偏偏竟然是她!

  他对她说不上是喜欢,可却是在意的,因为她足够特别,他记住了一个平凡女子的笑容,足以说明她的特别。

  可现在,他记在心里的那种特别——被他自己毁了。

  慕容拓心中纷乱无比,其他两人却已经回过神来,先关心起了云敬之的身体。

  “听说你醒了,早就想来看看,没想到竟然一直被拦到现在。”江子若说。

  云敬之道:“之前住的地方也不方便时时有人探望,搬过来就好了。”

  他正说着,碧湖和青烟已经端了茶水来。林夕媛懒得再露面,反正碧湖应该知道他们各自喜好,自己则省了这心,坐在隔间包一会敷腿要用的药包。何况,她一看见慕容拓就来气,她才不想给自己添堵。

  里面的几位见茶上来,也没心思喝。陈庭钰道:“你的伤现在如何?”

  “还能勉强拖个一年半载。”

  “还是没有转机吗?”江子若急道。

  “连江湖第一圣手都给我父母出冲喜这种馊主意,还有什么好说的。”

  慕容拓听了只感觉身上忽冷忽热,一来友人命不久矣让他难以接受,二来……他竟是逼得她自己走了绝路。

  “当真是馊主意?”陈庭钰小心地问,“我听说你成婚第二日就醒了,是被治醒的。”

  “如今看来倒也不坏。”云敬之道,“林氏颇通医术,据她所言,过上数月再次进行诊治,应该能恢复如初。”他说着,嘴角终于泛起一丝笑意。

  “好啊,你耍我们!”

  几个人明白过来了,陈庭钰和江子若上前闹他,结果一个没注意碰到床尾挂着的悬重,腿上撕心裂肺的痛让云敬之倒吸一口凉气。

  陈庭钰和江子若慌忙住手,慕容拓也从自己的思考中惊起:“来人!”

  林夕媛听见里面的动静,拿着药包快步进去,一眼就看见牵引位置变了一点,当下皱眉道:“还请离远一些,这个不能碰。”

  江子若和陈庭钰两人连忙老实坐下,讪讪地看着她走到床前,细微调整着那些古怪器具,最后起身将一个大药包敷在云敬之的伤腿上,又在床头小几取了药瓶,在他腿上两侧的针头涂抹。

  “世子还疼得厉害么?”

  “没有。”

  “那便好。”林夕媛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取了绷带,把针头两侧包裹起来,以防万一剐蹭到人。

  她安安静静地忙着,屋里几人便悄无声息地看。慕容拓的神情尤为不敢相信。

  林正堂那个义女,竟然就是林夕?她既然已经做了太医之女,为何还会那样流于市井?她为何会那样艰苦过活,又为何不对自己说明身份?

  慕容拓的样子,其他两人也是看在眼里,一时间都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却又不好去问。

  林夕媛终于忙完,转身对那三人道:“打扰诸位说话了,请用茶。”说着微一行礼,施施然离开。

  里面静了一会儿,云敬之道:“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她平日性子很好,只是对待医学之事格外严肃,这些东西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弄好,成日里除了她别人都不让动的。”

  陈庭钰问:“你这夫人果真能治?要知道那罗佑虽然极难相请,医术却是不容置疑的,她竟然能治罗佑之不能?”

  “我也不甚清楚。”云敬之道。

  慕容拓忽然说:“你也算救过她,如今又反了过来,这便算是有缘了……”这样的话,她是不是会觉得……好过一点?

  闻言,江子若和陈庭钰都是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俩。

  云敬之却是摇头:“现在不该说这些的。”

  江子若看他俩眼神交汇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似乎你们三人早就认识?”他早记不得掉瓜子的人长什么样,根本没认出来。

  云敬之也没提这个,只是道:“还记得你害得庭钰流泪不止的药水吗?”

  两人恍然,片刻后脸色更加古怪,原来刚刚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林氏,就是当日巷口反把流氓捶在地的姑奶奶?

  陈庭钰不由得怜悯地看了看云敬之如今略显单薄的身板。

  几人坐着说了好一会话,病中总是有些失意的云敬之心情好了许多。期间碧湖进来添茶倒水,青烟在一旁给他按摩,这些人也是熟悉他这俩侍女的,江子若不由得调侃:“几日不见,这青烟丫头可是越来越体贴了。”

  青烟红了脸:“是少夫人教的好,奴婢不过听命行事。”

  “这么说来,是你们少夫人体贴世子了?”

  “那当然,侯府上下有目共睹。”

  于是云敬之又被调侃了一番,慕容拓却只饮茶,不说一字。

  过了许久,林夕媛又带着两个丫环入内了,她一指药包,人已经机灵地将药包收了去,另一个递过针囊,然后将世子的手臂翻出被外。

  陈庭钰看她行针,不由得道:“少夫人的医术,倒是青出于蓝。”

  “不敢,在乡野时偶遇一位云游异人,幸得拜而为师,师父他的医术出神入化,能开胸探心、互为易置,我是万万不能及的。”这种借口她早早想过,因此说得顺当。

  她说得容易,其余几人却是惊骇不已,尤其是云敬之:“那我这伤……”

  “只需剖腹补损,再将碎骨复合便是。”林夕媛再探一针,缓缓说道。

  从侯府出来,三人都是有些不安。陈庭钰道:“她说要剖腹补损,你们看这事有谱吗?”

  “她说得认真,不像是随口一句。”江子若说。

  慕容拓听着他们讨论,心中滋味复杂非常。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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