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新来的少夫人对于世子不假颜色,对于夫人却是敬爱有嘉,时不时地亲自做了东西送去,这成了侯府里的一则怪谈。

  云敬之见了也不在意,反倒觉得既然母亲高兴,这样也挺好。

  林夕媛对侯府没太多留恋,但云夫人是真待她好,她自然要真诚回报。

  一眨眼她已入侯府有一个月了,入了七月,一直赖在侯府的罗佑走了,没说什么话,只留了字条和信物让她以后进行后续治疗的时候提前通知他,他好过来观摩。

  林夕媛见他这样潇洒,心中也十分羡慕,心想以后投奔罗佑闯荡江湖也不错。

  她想着这事儿,看着书呢就不由自主地哼哼起了歌。

  云敬之头一会见她如此,仔细听了词。

  “笑谈词穷古痴今狂终成空,

  刀钝刃乏恩断义绝梦方破。

  路荒遗滩饱览足迹没人懂,

  多年望眼欲穿过红尘滚滚我没看透。

  词嘲墨尽千情万怨英杰愁,

  曲终人散发花鬓白红颜殁。

  烛残未觉与日争辉徒消瘦,

  当泪干血隐狂涌白雪纷飞都成空。”

  云敬之骤听此词,皱眉不语。如此词尽、言尽、义尽、人尽,一切成空,是要多无力才会有此一叹?

  他正不知是否该安抚她两句,侧头却忽见她放了书,神色轻松,明明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看来这歌无关心境,只是随口哼来而已。

  云敬之于是略为轻松地问:“是什么歌?从未听过。”

  “逍遥叹。”

  “如此悲怆也可称为逍遥?”

  “这歌唱的故事主人名为逍遥。”

  ……原来如此。云敬之感觉自己跟不上这样的思路。

  过了一会再听,又换曲目了。

  “笑苍生,谓正道,是非对错一生烙上。尽人心、尽险恶、尽虚妄。逆者戮尽看清模样,屏佛光万丈。舍我一身血肉,也决不退让。”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云敬之知道她并没有打算要跟人拼命的意思。艰难地问:“这歌又是?”

  “杀伐。”林夕媛难得朝他露了个笑脸,“是不是很带感?”

  云敬之许久不见她的笑容,如今重见了才发觉甚是想念,不由自主地顺了她的意:“嗯……怎么想起这些?”

  “突然觉得和罗大夫一样行走江湖也不错。”

  云敬之呆愣片刻,如果说和离以后她要回府要开医馆,这都可以理解,行走江湖又是为什么?她一个女儿身,难道真要去过刀光剑影的生活么?

  “江湖虽险,恣意恩仇,倒也痛快。”她很快给他解了惑。

  云敬之忍不住问道:“你还是放不下裕王吗?”

  想起那日他们二人于那事之后初次相遇,慕容拓几近崩溃,她自嘲到底的场景,仍是让人颇为唏嘘。

  “他已经与我无关,但他让我所受的屈辱却不能就此作罢。”

  “你别太难过。”

  “我不难过,只是恨自己卑微无能罢了。”

  云敬之仿佛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才不顾自己会被众人非议,极力站在人前,展露自己的一手神奇医术?”

  “你说得对,这的确是很大一部分原因。很抱歉我在这种时候,利用了侯府的背景,也利用了你,这是我不对。”林夕媛坦白自己的私心,“我如今名声狼藉,对侯府名誉有损,等你的病好了,直接给我休书一张便是。”

  林夕媛前面说的那些事,云敬之实际上并不在意。可是没想到她越说越离谱,不由得微微皱眉喝止:“不许再提休书的事。”

  “和离不是太便宜我了吗?”林夕媛一脸真诚,“这对我都没差别的,反正我如今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不如把不利影响转于我一人之身。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狗腿的笑:“不过世子得多给点诊金,毕竟我这以后也嫁不出去了,得生活的嘛。”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侯府不会做这等事,诊金自然会奉上厚礼,不必担心。”云敬之叹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她这样好,即使和离,想要再嫁也当是不难的。

  只是想到她以后要嫁于他人,后面这些无论如何他却是说不出的。

  林夕媛听他如此说,撇过头去,有些无奈地道:“并非我妄自菲薄,我只是……只是无法接受罢了。”

  无法接受人生而不平等,无法接受在这个社会,明明受辱的是她,遭人非议刻薄的,竟然还是她。更无法接受作恶之人不受丝毫影响,而他们的委屈竟然都没有资格被讨论。

  云敬之看着她,勉强地说:“其实慕容拓对你……”

  他说这话,是想着如果他们的误会能早日解除,她以后有了归宿,便不必再奔波劳苦。

  “别再提他了!”林夕媛生起气来,“他那么高高在上,我可沾惹不起!”

  她这样明显是很在意,云敬之努力平静地说着事实:“他并非你说得那样桀骜。”

  “那是在你面前……”林夕媛说着,脑海中闪过当日他听说自己要给他剖腹,牵了她的手却立刻松开的惊恐神情,苦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和他也没什么分别!”

  她丢下如此一句,快步走了出去。

  云敬之猛然一慌,听得此言他已然想到她还是介意之前的事,并且可以说是十分地介意。他如今想要解释,可是看来已经迟了。

  云敬之沉吟片刻,忽然叫来霜剑耳语一番,随后不再多言。

  流风轩愈发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几天,直到某日陈庭钰等人来访才算是暂时消解。

  林夕媛虽然不喜欢如今的境遇,但侯府算是解了她一时的危难,她自然要做到最起码表面周全,不能被人瞧出两人貌合神离的境况,因此三个人再来的时候,她依旧还是露了个笑脸相迎。

  江子若与陈庭钰和她打过招呼便进去了,慕容拓看着她,欲言又止。林夕媛知道他没什么好话,也不理会,直接让人端茶倒水好好招呼着。

  她这边到位了正要走,一旁江子若道:“少夫人的医术的确高明,我看敬之这腿消肿不少,之前鼓得跟淤泥地似的。”

  这形容实在有意思,林夕媛忍不住笑了:“江大人说笑了,哪有这样夸张的。”

  陈庭钰闻言也是凑前研究了一番:“是消了不少。”说完眼神往床头一瞥,忽然色变,“这歹毒瓶子你怎么还留着!”

  歹毒瓶子?

  听到陈庭钰的惊叫,林夕媛纳闷,什么歹毒瓶子……顺着他的眼神一看,竟然是自己做的防狼喷雾。

  “咦,这个怎么在这里。”林夕媛拿起来摇了一摇,忽然想起来了,是那天在街上对付流氓用过的,当时太慌了,掉在地上也没注意。

  陈庭钰看到这瓶子就惊悚:“拿远些!上回子若误喷了我一下,害得我流了小半时辰眼泪!”

  江子若哈哈大笑:“谁让你正好脸对着瓶子啊,该!”

  林夕媛有些好笑,怪不得他这么惊悚,原来是不小心着了道。下一刻又有些纳闷了:“这东西怎么会在你们那?”

  “敬之捡回来的,我说这家伙怎么当时喝着酒呢就急匆匆地跑了,原来是去英雄救美去了。”江子若朝她去了个暧昧的眼神。

  “结果英雄也没当成,反是害了我洗了半天眼睛……”陈庭钰幽幽地补了一句。

  林夕媛恍然想到,对了,那时节好像是有两个人来着,自己也没注意,原来是他啊……

  林夕媛快速看了云敬之一眼,猛然心跳漏了半拍。慕容拓那时显然并不知是她,是看到自己以后才认出来的,那他……是特意去的吗?

  不过她这时候不想说这些,只是笑笑:“那我完了,本来还想装一下淑女,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是泼妇一个,难为你们陪我演戏啊。”

  云敬之无奈,心中暗道,哪有女子自己说自己是泼妇的。不过她这样子……应该是消气了一些吧?

  她这话让别人不敢认,江子若和陈庭钰连连摆手,以人格保证他们没这种想法。林夕媛笑盈盈地请他们用茶,忽略了慕容拓,径自离开了。

  这种差别对待,让慕容拓心中有些难过,可他知道,她是轻易不会原谅了。

  如果自己那天没有这样做,或许她现在便是这样在自己身边,与好友们说着玩笑。不光如此,大婚当日若他揭开盖头发现是她,应当会别有一番惊喜……而不是在安南侯府遇见,发现是他将她推进了深渊。

  慕容拓的沉闷其他两人不是没有感觉到,但是此时只能忽略。现在林夕媛都已经嫁进侯府,无论他是什么心思,两人都已经是没可能了。

  至于云敬之,他是很想替他辩解一二,可他自己在她面前也属于即将被排除在外的边缘。如此自身难保,再说别人也是无益。

  好在慕容拓也及时调整了情绪,纵使心中有愧,她现在已经是好友之妻,自己无论如何应当少在意一些。如此想着,他也渐渐参与到话题里,气氛倒是渐渐恢复从前那样。

  几个人聊了会,见差不多了就告辞了。云敬之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长时间支应人,侯府也没心思招待饭,他们于是也很识趣地准点离开。

  送走三人,林夕媛看着床头的小瓶子,想了想还是问:“那时世子也在啊。”

  “原以为你要遇险,没想到是我自己多事了。”

  林夕媛看他有些不如意的样子,磨磨唧唧地说:“也……不算多事啦……”她说完,忽然想起来问,“这瓶子世子一直收着啊?怎么跑这来了。”

  “我特地叫人放的。”

  “什么?!”

  林夕媛瞬间拧眉。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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