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耽搁了这么久的手术终于可以做了,林夕媛一时间也就把和他之间理不清的关系暂且扔到了一边。

  这手术光她一个人是不成的,半夏她们几个丫鬟,平日护理还行,上手术台只怕要吓倒在里面,这种时候,必须得有见过世面的人来。

  林夕媛第二日,立刻用罗佑给的信物发了信,又通知了林正堂,然后拟了一份术前协议,呈给了云易。

  协议书上写了些可能出现的副作用以及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需要家属签字免责,她方会动手。

  云易拿到这协议,颇有些诧异:“这是何意?原本也知道敬儿情况紧急,就算……就算治不好咱们也不怪你,怎么签这个?”

  林夕媛道:“我并非是要推卸责任,其实那些概率都可以小到忽略不计,但是规矩不可废。”

  她这是为了以后打算,如果真的出府开医馆,这个程序是很重要的,所以必须一开始就要做到位。

  云易听她如此说,也不再多问,麻利地盖了自己的大印:“我儿就交给你了!”

  “侯爷请放心,夕媛既然敢以自己的双手做赌,自然不会是轻举妄动。”

  云夫人则是期待地看着她:“那这治疗,夕媛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

  “快了,我需要做一些事前准备,还需要帮手。等罗佑大夫来了,便可以动手了。”

  林夕媛和云易他们说明了情况,又对云敬之做了一次系统检查,略为调整了他如今的饮食和作息,又将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兑换出来。

  “这次是真的要开腹了。”林夕媛看着他道。

  云敬之亦看向她:“只要能有余生和你相守,什么手段皆可。”

  林夕媛愣了一会儿,脸红心跳地嗔了他一句:“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说完没等他反应就跑开了。

  云敬之看着她跑开,不急反喜,她大概好像应该是,害羞了。

  林夕媛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什么人啊,又要撩拨她,这是谈恋爱的时候嘛……

  她又在那边傻笑叹气许久,终于收拾好心情,开始进行最重要的一项程序。

  意识和医疗芯片交流贯通,开始激活芯片上的信息流监测功能。

  在她下达激活命令的同时,庞大的信息流开始在脑海中流窜,她只感觉脑海中有千万惊雷闪过,不由得惊骇万分。

  “云,云……”

  意识纷乱,头痛欲裂,她想喊他,却是只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片刻后,林夕媛终于在巨大的冲击下抵抗不住,失去了知觉。

  玉竹喊她吃午饭的时候,叫了数遍都没人吭声,她惊慌地上前推动,仍是不见回应。

  “快来人!少夫人昏过去了!”

  里面的云敬之听到这一声惊呼,一颗心猛然下坠,如陷落深海一般冰凉无比。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难道还是……逃不过吗?

  不多时,云易夫妇已经闻讯赶来了,云夫人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昏过去了呢?”

  云夫人已经让人去请了林正堂,云易因为要避嫌此时人在内室:“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云敬之略显迟钝地摇摇头,云易一看就火了:“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发愣!”

  云敬之道:“是我害了她。”

  云易顿时僵直了身体,跟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林正堂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急喊道:“丫头!”他气都没喘平,先去把了脉,结果竟然是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人却昏迷不醒,这也太不正常了,难不成是中了邪?

  云家三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克妻一事,但林正堂却是记得她说过来灵魂自另一个时空,会不会是回去了?

  不对,她那边的尸体都没了,回去难道当孤魂野鬼?林正堂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随后便想起了医疗芯片。

  林正堂觉得这奇怪的现象应该是和那古怪芯片有关,但总归心里还是不安稳。

  第二天的时候,罗佑也来了,也是赶巧他最近就在京城,所以得了信就乐呵呵地跑了过来。结果来了就听说,那女娃娃平白无故昏过去了,至今未醒。

  罗佑刚进屋,就被林正堂抓住了衣领子:“你不是号称江湖第一吗?有没有办法测她的骨龄?”

  “这不是你闺女嘛,骨龄几何你自己不清楚?”罗佑拍着他的手。

  “是我的义女,有办法就快测!”

  “测就测,松开你的爪子,否则老夫不客气了!”

  林正堂松开手,罗佑知道情况紧急,也不耽搁,从药箱里摸出个紫金瓶,将里面的药水涂在林夕媛手背,又拿出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红色方片,借着灯光仔细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刚有十八岁。”

  这样说恐怕就是了,她之前说过十八岁是个很重要的节点。

  “应该是为了准备接下来的治疗耗费了心力,最多三天就醒了。”林正堂斟酌着道。

  三天?这是耗费了什么心力能昏个三天?何况这心脉也没有不足之像啊……罗佑此时已经把完了脉,狐疑的看着他。

  林正堂其实也没底,他也不知道究竟多久能醒,保险起见,说是三天总应该差不多了吧……

  云易夫妇听到这个消息,略松了口气,可云敬之却很难释怀。他现在躺在病床,甚至连守着她都做不到。自己明知与妻无望,却想留她在身边,是他太过贪心了。

  医者不能自医,这句话用在林夕媛身上特别合适,她昏过去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悠悠转醒。

  见她醒来,林正堂第一时间上前来:“丫头怎么样了?”

  “头好疼,脑袋差一点就炸掉了……以前没遇到这情况啊……”她下意识地回答完,然后才意识到林正堂的存在,“爹你怎么来了?”

  “你都昏了一天多了。”林正堂道,“这般鲁莽,侯府来人传信的时候,吓得你爹差点摔一跤。”

  林夕媛道:“害爹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

  “是不是因为那个芯片?”

  “嗯,不知道怎么搞得,信息紊乱,导致我头疼不已,没多久就晕过去了。”

  “真是太吓人了,我差点以为你中邪了还。”

  林夕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这么说话的爹吗。

  这时候,罗佑来了:“老头你滚去睡觉,老夫来换你了。”

  “哈哈,用不着你替,丫头已经醒了。”林正堂反唇相讥,“你才快滚。”

  罗佑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走上前一看,果然是醒了。这闺女哪哪都透着古怪,罗佑不由得道:“你不会真是中了什么邪吧?”

  “你才中邪!”林夕媛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对了,不是说那小子能治了吗?什么时候动手?是要剖腹对吧?老夫到时候负责干嘛?我好歹也看了你几个时辰,总得分点什么干干吧?”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等丫头好点再治才比较保险吧?就让你替了一会你就嘚瑟,能不能要点脸?”

  他两人又吵吵起来,林夕媛忍不住吼道:“都闭嘴!”

  “……”不能对嘲,立刻变成互瞪。

  “爹,罗大夫,我想休息一会儿。后面的事,等等再说吧。”

  两人见她面带疲色,不再争执,互相瞪着出去了。

  林夕媛呼了口气,颅内还是残留剧痛过后的酸胀不适,但是一扫医疗芯片,所有功能已经激活,她倒是觉得也值了。

  少夫人已醒的消息传了出去,云家终于松了口气,一方面她的确让人喜欢,另一方面,世子的命、侯府以后的传承,也都系在她身上。

  云敬之听她醒来,仍是心事重重,等到她于晚上再次现身,说是定好后日对他进行治疗的时候,他终于下了决心。

  “治好以后,你就走吧,和离书我会找人去拟。”

  林夕媛本来笑着,此时笑容已经僵在脸上。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说了那些话之后再要她走?如果无意的话,直截了当提出,她又没打算赖在这里!这样的变脸速度,把她当什么人!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她缓缓垂下眼睑,没有他想象中愤怒或是悲叹的样子,平静地让他觉得害怕。

  “是我考虑不周,想到你要给我剖皮开腹,和你同床共枕有些困难。何况我以后不可能就守着你一人,你妒忌之盛,当不起嫡妻之职。”云敬之沉沉说着,心中疯狂地在否认自己所说的一切。

  该死!他从未这样想过!

  “我知道了。”林夕媛却是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不再说什么地离开了,回去把自己关在了正屋,没有在流风轩睡。

  自己当天竟然因为那些话失眠了。好丢脸……她竟然以为他是当真了……其实不过是哄着自己玩罢了……自己还真好骗啊……

  那就,算了吧……

  第二天,林夕媛刚起来没多久,云夫人过来了。林夕媛有些诧异地迎上去:“夫人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敬儿他跟我们说了和离的事……”

  动作这么快啊……林夕媛对云夫人露了个笑脸:“啊,没什么的,侯府觉得不妥的话,休了我也没关系。”

  云夫人闻言,急急道:“怎会?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但是敬儿也是不得已,他是怕再妨了你,还请你不要记恨他……他心中也很苦……”

  她说着,又自责道:“也怪我不好,我以为你嫁过来一直好好的,不会有事,没想到还是害你遭罪了……”

  林夕媛懵了:“哈?”

  “敬儿其实很中意你,所以他这样是为了保全你……你不要生他的气……”

  云夫人还在替自己儿子说好话,林夕媛这边才刚反应过来。

  噗……不是吧,他还在怕这个啊!怪不得突然要说那种话赶自己走,这是以为自己晕倒是因为他拉拉小手给害得了?

  林夕媛觉得这事太可笑了,不过眼看云夫人还在一边着急,努力收敛了笑意:“没事的,我不会怪他,夫人快别难过了。侯府和世子都待我很好,既然是和离,又哪来的记恨呢?您不要再伤心了,我也没事的,真的。”

  云夫人听她如此说,略为安心了些,看向她的神情仍是带着歉疚:“孩子,是我们对不住你。以后即使你离开侯府,我心里也还当你是儿媳。”

  心情复杂地送走云夫人,林夕媛找了林正堂和罗大夫商量具体手术方案。林正堂先到了,她便悄声问:“爹,你听说过世子克妻的事吗?”

  “你俩成婚那天侯爷跟我提过。京城之人都以为世子如今还未娶妻,是怀念未婚先逝的苏氏,没想到根子在这。”

  林夕媛恍然,原来江玉瑶之前说的苏姑娘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你知道怎么没跟我说?他真要克了我怎么办?”这老头也太不靠谱了吧……

  林正堂理所当然道:“你命大啊!再说了……”他低声道,“你都死过一回了,还能怕这个?”所以他当时才只提了和离的事,没说克妻。

  有理有据,我竟无言以对……林夕媛对林正堂于这种怪异事件的接受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说了一会,罗佑也来了,两个老中医互相看了一眼,鼻孔里皆是一声冷哼。

  林夕媛哭笑不得:“两位都是夕媛的前辈,就别置气了。今天咱们主要就是定一下世子的手术方案。”她从袖中掏出一张人体解剖图,摊开放在桌面上,“两位请看。”

  “这图!”两人瞬间扑了过去。如此清晰的人体内部结构,他们都是第一次见。

  “世子所伤在脾,如今淤血包裹在三毫米外,罗大夫,动刀之后想要缝补,这种膜直接破开可会影响病情?”林夕媛先问自己最在意的事,这是目前在她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

  罗佑仔细看着这图,口中却道:“不会加重病情,但要防止淤血重积,否则对他有碍。”

  “那这不难,破开之后立刻用纱布吸取,必要时再加以其他手段。”

  林正堂道:“你打算从何处动刀?”

  “从这到这。”林夕媛比划了一下,“刀口不会很长。”

  “那你打算怎么补?”罗佑又问。

  “把脾脏翻出来,暴露在外,再加以缝合。”林夕媛道。

  罗佑和林正堂面面相觑:“这……这能行吗?”弄不好会死人的啊!

  林夕媛道:“所以以前不能做,要等到现在。如今我已经可以随时掌控他的心率、血压、呼吸等各项体征,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进行。但是我一个人不够,所以需要爹和罗大夫帮忙。”

  “你不让我看我还不答应来着!”罗佑叫道。

  林夕媛道:“既然是要看,你们得做一下心里准备,那场面有点血腥,我第一次看了之后,足足两个月没敢吃肉。”

  她说着打开药箱,亮出一排手术用具,分别说了作用。尤其是型号各异的手术刀,她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刀片,定了编号。

  “这刀的做工,很特别啊……刀片竟然是可拆卸的,怪不得上次看到只有刀柄。”罗佑低头研究着。

  “为了保证安全,这刀片都是一次性的,刀柄每次用过也必需消毒。”林夕媛道,“这刀片现在我也没有多少了,等做完世子的治疗,留着以后练习用。”

  讨论完了脾脏修补,又说腿部。林夕媛换了一张图,指着髌骨某部道:“世子的腿,碎的就是这一部分,现在他腿上刺有钢针,要先取针,之后再补。他的骨头应当是不够完全补好的,需要填充。”林夕媛指了一旁的两包骨粉,“就用这个。”

  “这两个手术其实都不算难,并且已经不能耽搁,所以要一次完成。这样的话,术后就需要格外注意。”林夕媛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病房里没办法保持绝对无菌的环境,可能会感染,再加上术后有一个适应期,我们三个必需轮换着看护,至少两天之内要保证他身边随时有大夫处理。”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林夕媛又领着到了病床前,交代做治疗时的站位:“爹你就在这边给我递工具,罗大夫在对侧掌灯。等做到腿的时候,爹你来掌灯,这样可好?”

  “就按你说的办。”两个老大夫领会了精神,很快就溜走去研究那两张图去了,“竟然能画的这么详细……”

  两个医痴……

  林夕媛收了笑,坐在床边:“明天过后,世子就能获得新生,大概过个一年,就能痊愈了。”

  “只是要辛苦你了。”云敬之道。

  林夕媛摇头:“不辛苦。”这种事她本就做惯了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他问得有些艰难。

  “尽快,我不会赖在这的。”她低头,捂住了脸,肩膀微抽。

  云敬之努力镇定:“你不要哭。”

  “我,我没事……”林夕媛声音颤抖。

  “……对不起。”云敬之心中黯然。

  “……噗哈哈!”林夕媛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看他,“你别不是个傻子吧?你怎么还在怕那个!”

  云敬之叹:“你知道了啊……玄机大师的相卦之术不会有错,之前的苏氏,母亲想让我娶的王氏,都未成婚便去了,刘氏昏于花轿,如今你也……”

  “别的我不知道,刘氏她那是自己撞的,我昏倒也完全是意外。”林夕媛笑,“如果你真的神到拉个手就能害我大病一场,那离国也不需要军队,直接派你去勾搭女人好了,保管让敌国断子绝孙,离国坐享其成。”

  云敬之无奈:“说的这像话吗?我没跟你开玩笑。夕媛……我是想留你在身边,可是我贪心不足,已经让你受了罪,如今怎么还能任性妄为?”

  “我不信命,即使真有天命,也没人能克得了我。”林夕媛道,“秃驴的话不可信,反正我昏倒确实没你什么事,你就别在那里自作多情了啊!”

  云敬之经此一遭,并不能再信她所谓无妨。她也不勉强,笑道:“我其实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你从不说作践我的话。现在我都知道了,那咱们就好聚好散吧。”说罢就起身走了。

  林夕媛已经想过了,虽然她是有些心动了,甚至说有想法和他在一起,可他说过和离之后,自己也没有多看不开,只是不甘心被人耍着玩。

  现在既然知道他有苦衷,那就和睦地结束一切,把这些当做是个美丽的回忆吧。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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