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干嘛说对不起?”

  芒夏揉着头顶的痛处, 眼角还挂有泪光,咬唇嘶声的模样叫人看着心疼,楚楚可怜, 她并没有看他,她心里是带有气的, 女生特有的生气方式是往往不明说, 兀自生闷气,适时透出小冷淡,把对方不冷不热的晾着,好教他知道自己错在了哪。

  这几乎是女人的本能。

  倒不是她奚家千金的身份有多尊贵, 她只是不喜欢他背后暗地里查她, 芒夏只想听他解释, 而且是他自己主动开口解释,而不是等着她亲自去问。

  所以当盛延琛“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她心里拧着的那股气就已经散了一半,只是事情还没完呢。

  盛延琛当然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看她漫不经心的反问,并未觉得多轻松,商场上面对任何事他都可以从容淡定游刃有余, 唯独在面对她的时候,说的每句话, 他都忍不住来回思忖好几遍。

  “我以为你在生气。”

  他刚说完,一直揉头的芒夏忽的顿了顿,蹙眉, 看向他,然后收起,露出个极为好看的笑来,“是吗?没有啊,我没有生气啊,我为什么生气?”

  “……”

  芒夏只以为他是在故意装傻,刚消下去一半的气一下又全冒出来,“你爸妈对你的婚事比你想象的还要急,陪你应付这一次容易,只是后面的二三四五七八次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觉得盛总还是要另想办法,找一个更为妥当的方式才对,至于欠盛总您的那几次大人情,可能说出来显得有点俗气,您看多少钱合适,我可以以有偿的方式还您。”

  “……”他看着她耐着脾气说的这一长串明显赌气的话,没有生气,反倒是微蹙的眉头一点点松开了,他定定的望着她,等她彻底说完了,才低低的开口,“还说没生气,我怎么听着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想咬死我的气呢?”

  芒夏忍不住瞪他,“是吗?盛总您真是想象力丰富,不如真的去演戏吧,说不定还能捧个影帝回来!真的!您那么有钱,自己投资几个大制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伶牙俐齿的小模样,像极了炸毛的小野猫,一定要在言语上跟他争个输赢,可他不想跟她争输赢。

  “你气我知道你是奚家女儿的事,你以为我背地里查了你,是吗?”

  呵!见他说出来,芒夏心里兀自给他翻了个白眼,他果真不傻,至少还知道她到底气在哪。

  “我是不是奚家人跟你都没有关系,只是你敢说,你没背后查过我?盛延琛,你帮我我感激你,但是你有什么权利来查我。”

  可能不仅查了,还查了个彻底!连她祖上叫什么住哪里都扒了出来!

  “对不起。”他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了两个拳头,面上因为生气涨红,盛延琛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芒夏直接抽手躲过,他落空的手悬在半空,到底是没强迫,悻悻的又收回来,“我说在卓家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你记得吗?”

  他突然转了话题,但他转的这个话题是芒夏感兴趣的,她再次将视线扭过去与他对视,“和你查我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他神情认真笃定,须臾之后,一直紧抿的唇微不可微的吐了口气,“我们之前见过,我一直在找你,在卓家泳池那晚,通过你胸口的胎记我才记得,当晚我就已经找人查了你,我要确认。”

  芒夏目定口呆,在他说的时候,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胸口胎记的位置,这个位置算是隐私,回想起上次卓家泳池他扒自己衣服的情景,所以他当时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芒夏简直觉得他是在胡胡说八道!别说在卓家之前,她对他没有半分印象,就是有,胸口胎记的位置那么私密!他又怎么会看到过!

  “盛延琛!你是在给我当场编故事吗?卓家之前我从来不认识你,你该不会还会扯出我失过忆之类更加荒谬的鬼话来吧?盛延琛,你真当我是傻的?”

  “你住中南路。”

  芒夏身子已经靠到车门边上去,她没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还要怎么继续往下编,对于这个男人,芒夏觉得之前对他的那些好感在此刻全被打上存疑的印章,就看他接下来说的话能不能让他翻盘。

  “中南公园,六月26号凌晨,你开车回来,小区车位满了,你把车停到了公园的停车场。”

  中间隔了两个多月,按理芒夏应该早忘了六月26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盛延琛一说,她整个人就如同受惊般从靠着的车门上蹭一下坐直,瞪大双眼惊骇的看着他。

  盛延琛神情仍是淡淡,但一字一字的,说的特别肯定清楚,“那天凌晨在停车场,你救了个男人。”

  芒夏早已骇得说不出话,她惊愕的张着嘴,抬手指向他,半天才吐出两个带有反问意味的字,“你……是……”

  对于那晚,芒夏对盛延琛的面貌没有印象,但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却是忘都忘不了!简直印象深刻到像场噩梦!

  盛延琛说那晚芒夏救了他,其实不对,芒夏没想救人,是他自己钻到她车里来的!

  那天芒夏给一个广告代言拍宣传图,从下午开拍,一直折腾到晚上近零点,开车回到小区的时候都快一点了,芒夏住的那个小区哪都好,就是停车位少,一旦过了晚上十一点,找停车位都得绕好大一圈,结果那晚愣是一个没有,她只要又折回去,将车停到附近公园的停车场去。

  大半夜的,公园没什么人,芒夏熄了火关了灯,东西都一股脑的扔在后边座位,忙乎一整天,脸上的妆也没来得及卸,身上黏腻腻的,还尽是浓重刺鼻的香水味,拿东西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直接钻进去,想着至少把上面汗湿的短袖给换了,结果她刚脱了衣服,另一边的车门哒一下被人拉开,紧接着,下一秒,直直的从车门外摔进一个人来。

  没错!不是进!是摔!

  芒夏后座本就不大,还堆了东西,就更加逼窄起来,偏偏摔进来的人体型还高大,人往后座上一压,车门猛然被他关紧的时候,整个车的后排都被他们两个人占得死死的!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芒夏心里噔一下,被突然闯进来的人一下骇得手脚发麻冷汗涔涔,浑身僵硬的动也不敢动,简直胆战心惊,偏偏手里还攥着刚脱下的衣服,人的本能促使她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大声尖叫。

  但唯一的这个本能,也被闯进来的人即刻用手捂住。

  捂住她唇的人手掌阔大,寒意凛凛,对方半个人几乎都靠在她身上,喘息声因为距离近而格外明显,随之而来的,是浸满鼻尖的血腥气。

  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身上带有血的男人。

  被捂住唇的芒夏整个人被突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变态杀人犯深夜行凶杀人的可怖画面,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低下头!别动!”

  扣住她的男人出了声,声音嘶哑不堪,像是疲倦过了头的虚弱,声线都变了样,他扣着她的头将她整个身子压到座位下,另一边手还捂在她的唇上。

  芒夏几乎是蜷着上半身曲下压着车座,而身后的男人就半压在她身上,很重,重得芒夏快喘不过气来,加上口鼻被掩,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被捂死,一张小脸因为呼吸困难而涨得通红。

  顾不上害怕,她拼了命的将手往后,用力的拍打身后男人的腰。

  她要被闷死了!

  估计对方也意识到自己闷住了她,稍稍松开了手,他哑着嗓子,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别叫,我不是坏人。”

  “……”

  芒夏不知道要不要信他,但眼下,她知道信不信都不太重要,就算他真的是坏人,在这个半夜无人的停车场,哪怕她大声呼救,也未必能有人第一时间赶来。

  芒夏颤着身子点了点头,同样的把声音压到最低,努力从他微松开的手掌心里传出话来,“我……我不叫……”

  身后男人终于彻底松开捂在她唇上的手,往下撑在座位边上。

  车里光线昏暗,借着外面同样并不光亮的路灯以及月光,芒夏视线里的那只手,满是干涸的血迹,循着往上,是手臂上连同衣物一同被利刃砍开的一道伤口,隐隐的,还在往外冒着血,伤口周围的衣服早已被血染去了原本的颜色。

  芒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得面色惨白,抖动着唇,怎么也遏不住的全身抖起来。

  她……她该不会真的碰上杀人犯了吧?

  “你……你……”芒夏抖着唇半天说不出话。

  外面隐隐有脚步声,男人将她往下又压了压,声音比之前更虚弱,“别出声……”

  芒夏立马闭嘴,死死眯着眼,趴在车座上动也不动。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附近来回晃悠,低声交谈中,还夹有粗鲁不耐的咒骂,芒夏隐约听到“赶紧找”之类的话。

  芒夏的车并不显眼,正好在一排树的下面,树枝低垂,又替车身隐藏了几分,脚步声渐远,应该是往另一边找去了,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些人会不会突然折回来,于是车里的两人谁也没开口。

  身上男人应该不止手臂上有伤,其他地方应该也有,他整个人几乎压她身上,是那种即将要昏死过去的那种沉,他极力的在保持清醒,麻木的手臂突然有了点知觉,他垂眸,看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了一点点,用什么东西将他手臂上的伤口给整个缠了起来。

  他头痛欲裂,脑袋几乎疼得几乎要炸开,药早已经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他全程单单靠着意志在强撑,和头痛比起来,手臂以及身上的伤好像都变得麻木不堪。

  她不过是白费力气,这样的包扎毫无意义,但不知怎么,他莫名的在那一瞬间,觉得身体有了丝清明。

  “我……我车上有药……”

  “……”男人已说不出话。

  芒夏也不敢多说话,但这样被人压着她实在是难受又难堪,她提着胆子再次轻轻出声,“我……我能穿件衣服吗?”

  男人这才发现,她只穿了内/衣。

  他艰难的起身靠到另一边,芒夏背对着他,飞快的侧身过来从衣袋里将自己的衣服翻出来,手抖手慌,连着翻了好一会才把上衣翻出来,颤着手穿上。

  芒夏始终不敢看他,生怕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一旦看清他的面容就会被灭口,“我……我没看到你的样子!真的!我……我能走吗?”

  男人整个人强存着最后一点意识,其实他也没看清她的样子,只是她转身过来拿衣服的时候,半个肩膀正好显在外面投进的一丝光线里,胸口的那个胎记,落进了他的眼。

  男人不说话,芒夏哪里敢动,她想问他要不要报警,要不要给他叫救护车,或者帮他再打个电话……

  他像是没了大半的气力,被她简单用衣服缠住的手垂在车内唯一的光影之下,他的手背满是血痕,血痕中,又有数道深浅不一的划口,看着都疼,芒夏终究是看不过去,从落在车座底下的药袋里翻出几片创可贴,撕开的时候,都不敢冒然上前,低着声音事先提醒了他。

  “我……我帮你贴个创可贴……”

  脑袋里的巨痛如同万虫撕咬,他为数不多的理智全用在的与疼痛对峙上,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柔很糯又很软,倾身过来的动作小心翼翼,他半垂的模糊视线里,她手上不知道用什么在擦他的伤口,冰冰凉,边擦边用嘴吹了吹,然后再贴上止血的创可贴。

  她问,“要不要……给你叫救护车?”

  不知怎么的,她的声音如有魔力,竟稍稍抚轻了脑袋里的万千噬痛,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他竟然有了睡意。

  事实证明,芒夏什么都不用做,不过隔了五分钟左右,就已经有人来接应他。

  男人被人扶着接出去的时候,芒夏捂着眼不去看,等到人离开她的车,别的人也暂时顾不上她的时候,她立马从后面直接爬到驾驶座,抖着手将车给开走了!

  这个公园她熟悉!监控设置旧的很,她怕人事后根据监控找到她,一路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从监控的死角走,公园外面有监控,她也不敢直接把车开走,而是远远的绕到另一边将车停下,人没敢出车门,愣是等到天亮,公园人多起来才敢出来。

  后座有血迹,她后来还是报了警,但是也只是简单的做了笔录,去查的时候发现什么可疑的都没有,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那件事之后,芒夏就再没敢往那边走过,就是开车也要绕另一条路,那晚简直就是芒夏二十多年平静的人生里最最惊悚的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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