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搬家的过程并不顺利。

  易佳夕有一只二十寸的酒红色小行李箱, 体积小, 重量轻,颜色复古漂亮, 平时出行她都爱带上这只。

  在旁人看来, 唯一的缺点就是装不了多少东西。

  但在易佳夕看来,这是绝妙的优点。

  她到衣帽间收拾出来几件内搭薄毛衣和换洗睡衣, 一只卷发器,电吹风, 和若干护肤品化妆品小样, 很快就把小得可怜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梁霁辰抱臂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易佳夕一样样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始终一言不发。

  刚才生日的事被易佳夕随便糊弄过去,他的气还没消。

  原本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的。

  可看易佳夕这么胡折腾, 梁霁辰还是忍不住。

  他尽量让自己平淡地开口, “你带吹风机干什么?”

  “哦吼,不是不跟我说话的吗?”易佳夕蹲在地上, 若有深意地斜了梁霁辰一眼。

  梁霁辰深深吸了口气, 努力按捺住内心想要把易佳夕提起来打一顿屁股的念头。

  “你带吹风机干什么?”他不理睬易佳夕无聊的挑衅, 坚持自己的问题。

  “吹头发啊, 还能干嘛?”易佳夕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

  梁霁辰对她说, “我家里有吹风机,你带这个很占地方。”

  那只吹风机连带着盒子一起,几乎占据了小行李箱一半的空间。

  他的言外之意是,装这种占地方的东西, 还不如多装点衣服,哪怕塞一件保暖的羽绒服都是好的。

  免得他每次看到易佳夕,就替她觉得冷。

  易佳夕一脸警惕地看着梁霁辰,手放到吹风机上,像是提防他会抢走,“你的吹风机是什么牌子的?”

  “没有牌子,”梁霁辰回忆了一下,“刚搬进来时,薛玮到门口的超市随便买的。”

  易佳夕也学着梁霁辰的样子,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薛玮”、“门口超市”、“随便买的”这几个字组合起来,足够给她带来致命的杀伤力。

  她抬起脸,诚恳而嫌弃地对梁霁辰说,“对不起,我是一个有追求的人,高标准严要求,不会随便妥协的。”

  “高标准严要求?”梁霁辰走到她身边,“这吹风机有什么特殊之处?”

  易佳夕指着吹风机盒子,如数家珍:“负离子,大功率,护色护发……”她说着,忽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梁霁辰,“产地德国。”

  那小表情,就差没写着“甚合朕意”。

  梁霁辰顿时无话可说了,任凭着易佳夕自己折腾。

  眼看着易佳夕合上行李箱,准备拉上拉链时,他又忍不住了,“你就带这些?”

  这显然不符合他眼中的“搬家”标准。

  易佳夕一脸莫名,拽着梁霁辰的手站起来,“还要带哪些?”

  穿的,抹的,用的,她都带上了,就现在这只行李箱,她带到国外去旅行也没问题。

  梁霁辰有些无奈,“你这里就没有大一点的箱子?”

  “没有,”易佳夕答得干脆,她皱起眉,“我跟你说过啊,我不喜欢提东西,好麻烦的。”

  她是说过。

  连一把小伞都不肯拿在手里。

  第一次在飞机上见面,梁霁辰记得,易佳夕下飞机的时候,没有行李箱,只有一只随身斜挎的小皮包。

  在梁霁辰那颗充斥着直男细胞的大脑看来,这种包,除了装饰,一无是处。

  于是,他很直男的发言:“我可以帮你提。”

  梁霁辰被师妹钟亦心评价过多次“不解风情”,薛玮也常常附和,这点他认了。

  但他还不至于没风度到让易佳夕自己提行李箱。

  “好啦,”易佳夕扶着他的手臂,亲昵地在他脸上亲亲,“不会打扰你太久的,我们要相信刘警官的办案能力啊。”

  梁霁辰没接茬,眼眸低垂,情绪并不显山露水。

  他帮易佳夕提起箱子,“走吧。”

  下楼,上车,整个过程中他的话都不多,易佳夕坐在副驾驶上,绞尽脑汁地同他讲了几个笑话,梁霁辰都反应平淡,好像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把车开进自家车库,熄火下车,从后车厢把易佳夕的行李箱拎出来,自顾自地往家门口走去。

  时间临近九点,他家门廊处亮着盏暖黄的灯,像是一种沉默无声,又亲切体贴的迎接。

  易佳夕跟随梁霁辰一起进去。

  他径直将易佳夕的行李箱提到二楼,语气平淡,“除了我的主卧外,二楼还有三间客房,你自己去挑一间,我帮你收拾。”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梁霁辰显然属于不会哭的,他不仅不会哭,还得努力装作云淡风轻。

  幸好他不是小朋友,否则平时一定很吃亏。

  易佳夕想了想,并不提出异议,反而貌似很有兴趣地在二楼转了一圈,逐个房间点评,“这里不错,正对着小花园,晚上还能赏月……可惜没有独卫。”

  “这一间的配色我喜欢,复古漂亮……要是穿衣镜不对着床就好了。”

  来到最后一间,易佳夕从里到外打量一遍,“这一间真的不错,床够大,还有个漂亮的梳妆台……不如就这个?”

  她回头看着梁霁辰,笑意潋潋。

  逗猫棒抛给他了,接不接得住看他本事。

  梁霁辰略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咳嗽一声,撇开视线,“我的房间床也很大。”

  “说什么?没听清,”易佳夕冲他歪了歪头,“大声点。”

  “你明明听到了。”梁霁辰绷着脸,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没有听到,”易佳夕坚持着,手一挥,像个小领导似的指挥梁霁辰,“帮我把行李箱搬过来吧,我就住这……”

  话音未落,她就被人抵在墙上。

  准确地说,是抱起。

  因为她脚跟离地,视线明显比平时高出好大一截。

  “我说,我房间的床也很大,现在听清楚没有?”梁霁辰靠得很近,嘴唇带着热度,微妙的气氛在无声中蔓延。

  易佳夕被他弄得有些痒,她忍不住笑起来,故意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既然如此,本宫今晚就临幸你吧。”

  梁霁辰无奈地揉乱她的头发,放她下来。

  经易佳夕这么一闹,气氛明显好了许多,易佳夕住进梁霁辰的房间里,占据了他的主卧卫生间,洗澡洗头加上洗脸护肤,整个流程走下来,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

  出来的时候,梁霁辰开着一盏小夜灯,正在看书。

  房间里开着暖气,温度适宜,即便如此,当易佳夕躺进被子里,还是觉得抵不过身边那人的热度。

  好像靠着一只大号的暖宝宝,温度均匀,还附赠一个晚安吻,多体贴。

  刚睡下来,梁霁辰就把书合拢,放到一边,关灯躺下来,伸手把人环进怀里。

  “等等。”易佳夕往旁边挣了挣,她在被子里脱掉睡衣外袍,扔到床边的椅子上,这才安静。

  成年后,这是她第一次住到别人家里,虽然这里处处方便,梁霁辰也处处包容,可不是自己的地方,总觉得不习惯。

  她仍然把自己当作客人的身份。

  洗完澡,要一丝不苟地将地上的头发收拾干净,一根都不能落下;用过的护肤品要归置整齐,不能到处乱放;甚至不能随意穿着舒适的吊带到处走动……

  尽管他们已经足够亲密,可仍然不如一个人时那么自在。

  她习惯了独自占据一个大床,睡成任意姿势,今晚却要学着习惯另一个人的习惯。

  这叫磨合。

  她知道,这世上没有天生匹配,完美嵌合的两人,那太浪漫主义,不切实际。

  磨合得好,继续向前,磨合不好,挥手再见。

  易佳夕睡不着,何况现在还不到十一点。

  她混乱自由散漫的生物钟正在向她抗议。

  黑暗中,易佳夕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查看消息,她体贴地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而且开启了夜间模式。

  今天是她的生日,微博,微信,有许多或熟或不熟的朋友给她发来祝福。

  易佳夕一眼掠过,并不打算回复。

  意料之中的是,易嘉泽也在两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难得没作妖,简简单单的一句生日快乐。

  这倒让她不习惯,愣怔几秒,也只是退出对话框,没有删掉他的消息。

  “在黑暗的环境下看手机对眼睛不好。”身后,梁霁辰温和地出声提醒。

  易佳夕以为他接下来要没收她的手机,并且免费附赠一番口头教育,谁知道,他反手按开床头灯,“这样会好一点。”

  “这样你睡得着吗?”易佳夕小声地说。

  没想到,梁霁辰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你很香。”

  说完,还亲密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易佳夕没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但她深深地为他此刻的举动而心软,好像正在融化的棉花糖,甜香四溢。

  她锁上手机,伸长了手臂把灯关上,整个人睡到梁霁辰身上。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嗯?”他的胸膛微震,声音传进她耳朵里,这感觉很奇妙。

  易佳夕揪着梁霁辰睡衣上的纽扣,小声说,“我不喜欢过生日,自己都要忘记了,你看,我今天都没有跟朋友出去玩。”

  黑暗中,他笑了一声,牢牢抱住她,“那我是不是不用送礼物了?”

  “你已经送了啊,”易佳夕在他胸口蹭了蹭,“你帮我解决了那么大的问题,让我不用在网上被人骂,我还没谢谢你。”

  梁霁辰说,“既然要谢我,为什么又急着走呢?”

  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安。

  这让易佳夕忽然明白,刚才她在收拾行李时,梁霁辰种种的异样。

  她的心尖忽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不痛,却带来一些麻痹感,有些酸涩。

  “你的床一点都不软,我睡不习惯,除非你换一张。”易佳夕慢吞吞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梁霁辰顺着台阶下,“现在来不及了,明天?”

  易佳夕点点头,嘴上还是傲娇,“那……今晚我就勉为其难地将就一下吧。”

  “是,难为你了,在我这儿将就,”梁霁辰指的是他怀里。

  易佳夕在他怀里换了个方向,满足道:“晚安,木头,明天请不要叫我起床。”

  她可以适应梁霁辰的睡觉时间。

  但不能适应他的起床时间。

  即便易佳夕在梁霁辰家住了一个礼拜之久。

  梁霁辰有晨跑的习惯,通常是半小时,跑完步回来洗个澡,再出去买两份早餐,这时候易佳夕才会不情不愿的起床。

  作风习惯迥然不同的两人住在一起,要么分道扬镳,要么互相影响。

  不管承认与否,易佳夕已经不知不觉被潜移默化,第一个受影响的指标,就是她的生物钟。

  梁霁辰昨天去外地演出,网上的□□逐渐冷却,易佳夕愉快地给自己放了个假,正好赶上钱小公子过生日。

  她原本打算在酒吧玩个痛快,可时间刚过十点她就开始犯困,最后早早地回家睡觉。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今早不到八点,易佳夕就从床上醒来,死活睡不着。

  她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最终充满怨念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起床出门,到钱之航家的老牌酒楼饮早茶。

  当然少不了把倒霉的钱之航叫起来作陪。

  “我的小姑奶奶诶~哥哥我一夜没合眼,刚下牌桌就被你抓过来,你让我多活几年行不行?”钱之航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圆桌前叫苦连天。

  易佳夕把小笼里最后一只虾饺转到钱之航面前,以示安抚。

  早茶之精髓在一个“闲”字,在这样的工作日里,能来吃早茶的多为老年人,点一壶普洱,买一份报纸,与人搭台,不慌不忙地消磨时光。

  钱之航再闲不过了,不找他找谁?

  “在这儿喝茶,总比去警局喝茶好,你说对吧?”易佳夕吃得满足,惬意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钱之航来了精神,眼睛骤然睁大:“我就说那天晚上有人推我吧,你非不信!事实胜于雄辩!”

  “还有脸说?”易佳夕晃着杯盏,瞥他一眼,“不是你把那盒子拿进来的?”

  钱之航讪笑两声,坐到易佳夕旁边,“我那不是喝多了吗?”

  “得了吧。”

  要不是刘春明在盒子上检测出钱之航的鞋印,他一定死活不认账。

  钱之航自己尴尬了一会儿,及时转移话题,他压低声音,表情神秘,“你听说没,郑家要倒了……”

  “哪个郑家?”易佳夕推开钱之航的大脑袋。

  “啧……你说哪个郑家?”他搓动手指,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易佳夕秒懂,“那怕是又有不少人要上天台。”

  钱之航赞同地点头,“可不是,跟郑家明里暗里勾结着的,这段时间怕是睡不着咯。”

  茶叶漂浮在水面,易佳夕轻轻吹拂开来,苦涩与清香在舌尖蔓延,同时她听见钱之航在一旁问,“你们家跟他们没来往吧?”

  她拿小拇指抵着,缓缓搁下茶杯,“有也跟我无关。”

  从茶楼出来,易佳夕放钱之航回去睡觉,她坐他的顺风车来到店里。

  一周前,她准了孟瑶一周假期,但因为梁霁辰日程紧张,全国演出还没结束,薛玮不能抽身,孟瑶干脆地选择保留假期,以后再休也不迟。

  网上的纷纷扰扰已经告一段落,梁霁辰安排给易佳夕的律师也正式向那位博主追责,孟瑶又开始积极地筹备线上网店,一切都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后厨里,孟瑶坐在一边汇报工作,易佳夕带着手套将烤好的爆浆蓝莓蛋挞从烤箱里取出来,一只只装盒,六只都是梁霁辰的。

  “梁老师几点到?”

  易佳夕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快了。”

  “哎,可惜小胖子要留下来收尾,不然今晚我们能来个double-date。”孟瑶伸了个懒腰。

  易佳夕不禁笑了。

  她带着蛋挞步入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桌上的玻璃瓶中斜着一只玫瑰。

  虽不靠江,少了些自然景观,但远近皆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夜晚霓虹明亮,人声喧嚣,冰冷而妩媚,十分现代摩登。

  今晚她和梁霁辰在店里吃饭。

  Y.Bakery在餐点时分提供西餐服务,种类不多,但味道上乘,招牌的惠灵顿牛排还登上点评软件的口碑单品榜。

  身为老板,自然没有照顾别家生意的道理。

  昨晚视频通话时,易佳夕提出要请梁霁辰品尝她家的晚餐。

  半小时后,梁霁辰匆匆赶到。

  “抱歉,路上堵车。”他在易佳夕对面坐下。

  易佳夕冲他笑了笑,把蛋挞推到梁霁辰面前,叫来店员,“可以准备上菜了。”

  “我还没到,你就点单?”梁霁辰故意说,“易小姐好像不是很淑女。”

  看看,这人多记仇,相亲那天说的话,他还耿耿于怀。

  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得问问我们不绅士的梁先生了,我都是跟他学的。”

  梁霁辰笑了笑,起身靠近,在玫瑰的香气中,亲吻她的侧脸。

  “这周末有空吗?”他问。

  易佳夕略歪着头,“梁先生是在申请和我约会吗?”

  “不是。”

  “那就没空。”易佳夕故意撇开脸。

  梁霁辰伸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转回来,耐心地说,“这周末Bella在美术馆举办画展,她拜托我邀请你一同去看,有兴趣吗?”

  易佳夕愣了一下,放下刀叉。

  Bella是梁霁辰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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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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