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桑柠X曲鸣（一）
桑柠也没想到, 那天自己生日，和舒念一块儿在潇江遇上纪放的同时，还会遇上自己的小学同桌。
名字她倒是还记得，叫曲鸣。
当时光顾着给舒念打掩护, 摆脱那位纪家大少爷了, 也就没注意他身边那几个人。不过，就算当时看见了, 她估计也记不起来。
小时候还带着点肉乎乎婴儿肥的小男孩儿，和现在早已抽条，身高腿长的样子，差别也太大了。
至于他通过不知道几层的间接手段, 搞到自己电话号码，还发了好友申请要加她微信到底为哪般，她就更不得而知了。
就比如现在——
“你......”桑柠问得有点艰难, “为什么还能记得我啊？”
要是不记得, 她这会儿也不用陪聊了啊。要不是怕他直接告诉纪放，这位你说“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女孩儿，就是你未婚妻舒念, 她也不用和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小学同桌尬聊了啊。
“......”电话那头的曲鸣回答地同样艰难，“我为什么不能记得你？”
桑柠：“......”好有道理。
一想到俩人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掰扯不清“你为什么还能记得我”, “我为什么不能记得你”, 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哲学问题，桑柠直截了当地说：“那要不，你就看在我们两个小学坐了一年同桌的份上, 帮我保密呗？”
曲鸣：“......？”刚和我掰扯“你为什么要记得我”这个问题上，你态度可没这么好啊。
“行吗？”见对面不说话，桑柠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想起那会儿的曲鸣，还算是个很好说话的小男孩儿，于是，桑·预备役影后·柠，立刻捡起了自己应有的职业素养，就算对面看不见，还甜滋滋地弯了个笑，“我记得你小时候，老是给我买吃的来着，好多年不见了，要不，我过几天请你吃饭？”堵住你的嘴？
曲鸣：“......”艹，这是摆明了要给我使美人计了？使不得使不得......
“那行吧。”曲鸣赶紧说，“我考虑考虑。”
桑柠：“......？”还拿乔呢。
挂了电话，桑柠又看见曲鸣发来的微信好友申请。捏着手机想了想，还是给他通过了。
毕竟还有求于人呢啊。
结果，大概也就他俩三分之一个电话时间的功夫，曲鸣就给她回了一条微信：【看在我们那么多年小学同桌的情分上，我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桑柠：“......”不是，等等，大哥。咱俩也就坐了一年吧？不过你要硬是把时间线拉到现在算，那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于是，桑柠秒回：【那谢谢你呀，改天请你吃饭啊。】
虽然用了“改天”大法，桑柠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诚恳，万一这人又反悔了怎么办？毕竟这么些年，他可是纪放的朋友。
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猪者不可能瘦，那他现在，肯定也不会像小时候那么好搞定哇！
于是，桑柠又给他发了个认真脸的表情包。
结果，表情表大概还没显示完整，曲鸣就又把消息敲了过来：【我明天就有空。】
桑柠：“......”她就说吧，小时候明明还是挺矜持挺害羞一男孩儿啊，现在怎么如此厚......不是，如此直接？
【行啊，你想去哪儿吃？我请你。】为了好朋友下半辈子的幸福，别说是请吃饭，就算是曲鸣想去蹦个老年养生迪，她也得陪着。
俩人在微信上刚聊妥，曲鸣就又发来了个支付宝好友申请。桑柠懵逼地挠了挠头。这怎么跟生怕联系不上她似的？
想完，又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太对。这人一定是想偷她蚂蚁森林的能量。毕竟她是有好多棵梭梭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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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鸣还真没和她客气，当即和她约了时间地点。就是这选的地方，让桑柠挺懵的。乍一看特像在替她省钱。仔细一想，又跟故地重游忆往昔似的。
出发前，曲鸣就和她发了消息，告诉她外小门口的停车场还在，到了的话，车子仍旧可以停那里。
桑柠去之前还没多大感觉，但是等她停好车子再下车，脚踩实这片地的时候，就莫名有些鼻酸。
停车场通往外小的那条小弄堂还在，只是瞧着更斑驳了些。江城老城区改造，却因为外小的存在，没有改建这一片。她和舒念一块儿走的时候，就在一年级的那个暑假，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弄堂里未黄的银杏叶。
鼓了鼓腮帮子，轻吁了一口气，桑柠轻叹似的笑了一声，锁车，走人。
还没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俩人约在外小门口见面。
桑柠的小高跟还没踩到校门口，远远就瞧见了已经站在大门口一侧等着的曲鸣。
其实那天在潇江门口，她都没什么印象这人到底长什么样。俩人加上微信之后，她也顺手翻过曲鸣朋友圈。结果，这人的朋友圈和她的直男小姐妹舒念的也差不多。除了几条行业动态，一点生活分享都没有。
连头像都挺外公系画风的，是张风景照。整个风格就很迷幻，和此刻站在外小门口，单手抄兜，垂头看着手机，简简单单的白衬衣挽了两截，满满当代朝气大学生形象的男人，压根让人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别说，这男的就这么站在阳光斑驳的树荫下面，浅琥珀色的光斑错落地映在脸上，再配上线条轮廓明晰流畅的侧颜，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这路旁边要是支俩摄像机位，说是在拍高中校园青春剧也有人信。
就这么短短一小段路，桑柠已经替他把角色定位都脑补好了。
“来了？”曲鸣听见动静，垂手，收了手机，偏头看着她笑了笑。
“嗯。”啧，这笑得人畜无害斯斯文文的样子，更像校园剧男主了。桑柠笑眯眯地点头应声，心想。
抬了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曲鸣问：“饿吗？”
学校中午放学的课间铃声还没响，也还没到中午饭点的时间。他又怕小姑娘起得晚，压根也没吃早饭。
“还行，”桑柠说，“吃了早饭了。”
桑柠觉得还挺神奇，这人给她的感觉，居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和放松感。
本以为好多年没见过，当中又跟人生断档似的十几年没联系过，乍一见面，俩人会跟毕业好多年参加同学聚会，半生不熟的老同学似的，只能从车子房子聊到老婆孩子一路尬聊尬笑，没想到，这氛围还挺轻松。
就是一想到今天来见面的目的，桑柠神经就倏地一绷，不敢开小差了。
这人说不定就是个笑面虎啊桑柠，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稳住他！把他稳到舒念和自己的这条阵线！
“......”曲鸣也不是很明白，刚还表情挺正常的小姑娘，为什么看他的眼神，一下子跟在看一块猪肉似的。给他一种，准备把他蒸炸煎炒都来一遍的错觉。
“是要去学校里转转吗？”给自己规划好了攻略路线，桑柠迅速进入角色状态，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我们俩这样的，能进去？”
曲鸣和她地点约这儿，她不用问也知道这人是准备干嘛了。就是探着脑袋瞄了一眼门卫室，并不觉得那位十几年了，还坚守在工作岗位上没挪窝，就是年纪看着大了点的门卫大爷，还能认得出他俩，让他们进去。
毕竟当年这位还正当壮年的时候，可是拦截过社会闲散人员，还见义勇为上了江城日报的好汉。
曲鸣笑着晃了晃手机，“早和秦老师说好了。”
他会和桑柠约在外小见面，倒也不全是因为想故地重游找点感觉。虽然那一年开学，没能等来自己的小同桌，他后来也转了学，不过，他倒是每年都会回来一趟，看看老师。
眉眼微挑了一瞬，桑柠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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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急急忙忙就转了学，更是因为那些杂七杂八的糟糕事儿，她和舒念都没有回来过。桑柠跟在曲鸣后面，心里还有点小乱。
曲鸣还真没瞎说，门卫大爷不仅没拦着他，还热情高涨地和他唠了几句嗑。甚至非常大爷地感慨了一句，“小伙子，你来了这么多年了，今年终于有女朋友了啊。真俊，跟女明星似的。”
桑柠：“......”
刚想说“我不是我没有大爷你误会了，我除了是位演员您猜对了，其它内容它都不是事实”，就看见曲鸣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大爷笑说：“嗯，是挺漂亮的。您可能不记得了，她小时候，也在这儿念过书。”
“这好，这还是青梅竹马呢。”大爷笑着调侃。
桑柠：“......”算了，拉几把倒吧。她要是再多解释两句，大爷估计就该说她是在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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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柠跟着曲鸣一块儿进了外小大门，校区总体布局，和十几年前他们小的时候大差不差，除了南片多了两幢新的教学楼。
教室里小朋友们还在上课，俩人默契地去了操场。什么也没说，就看着各年级上最后一节体育课的小朋友们，在那儿跑跑跳跳。
那校服，倒是比他们小时候的蓝底白条运动服洋气了不少。
有低年级的小朋友正在测立定跳远，小姑娘弯腰，浅蹲，甩着俩小肉胳膊来回晃悠助力，鼓着腮帮子，溜圆的小鹿眼盯着那条及格线，再三做了心理建设，一鼓作气蹦了出去。然后，没及格。
小女孩儿瘪瘪嘴，一脸快哭了的小模样，看得桑柠又好笑又心疼，又觉得心里一阵软乎。可爱死了。
“你小时候，”曲鸣看着她眼神盯着的方向，偏头看她生动的小表情，笑说，“也和这差不多——”
听着他话音里的停顿，桑柠偏头回视他，“？”
“可爱。”曲鸣脸不红心不跳，极其自然地说了出来。
觉得今天太阳有点大的桑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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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的这顿中饭，是在外小学校食堂吃的。看着曲鸣一脸“看什么呢？不是说你请客么？付钱啊”的表情，桑柠还挺无语。
这位少爷你为何如此节俭抠门？桑柠笑着一顿腹诽，乖乖付钱打饭。
保安大爷没变，打饭的阿姨倒是没一个她认得出来的了。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那一手颠勺的绝活。精准完美，把青椒肉丝里的肉丝都抖了出来。
曲鸣也没说他要吃什么，让她看着办就成。桑柠也就没再问，毕竟是小时候坐过一年同桌的交情，按照记忆里的那段时光，自然而然地给他打了一份饭。
就也不知道为什么，曲鸣接过去的时候，瞧着还挺开心。
“......”桑柠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老同学，真挺纳闷的。不就几块糖醋小排么，开心得像是口水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似的。
就瞧着这位曲家二少爷手上那块表，这也不至于啊。桑柠隐形的小手，对着连发梢弧度都精心研究过的小脑袋，一阵乱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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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鸣倒是真没骗她，秦老师一见他，瞧着就挺熟络的样子。倒是看见自己的时候，微怔了怔。
“秦老师。”桑柠笑着叫人。
“是......桑柠吧？”也就愣了一秒，秦老师就认出了她，笑说，“你倒是没怎么变，就是越来越漂亮了。”
桑柠闻言，倒是真的愣了愣。当年她虽然成绩不咋地，还老是干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秦老师对她，却还是很不错的。没想到这么些年，这么多学生，老师居然还记得她。
曲鸣笑着掩唇轻咳了两声，偏头看她，一脸“我就说吧，大家都认得出你”的样子。
桑柠：“......”
得知桑柠现在在江城电影学院，秦老师更是来了兴致，“回头演了什么戏，和老师说一声，我给你贡献收视率啊。”
一直自称预备役影后的桑柠，“嘿嘿”乐了两声，挺不好意思地应了声好。
秦老师看着小姑娘笑。
当年隔壁一班的舒念家里突然起了变故，桑柠也跟着一块儿转学。俩小丫头那会儿很是要好，她是知道的。隔壁班班主任老是笑着和她开玩笑，说你们班那个桑柠，又来找我们班舒念啦。秦老师你别说，她俩这组合，还挺有意思的啊。
她也没想多问什么原因，只还是惦记着问了一声，“对了，舒念现在，在哪个大学呢？”
“哦，”桑柠也没多想，脱口而出，“念念现在在T大，念计算机。”
轻吁了一口气，秦老师笑着点头说好。桑柠回答得那么干脆，大抵是俩人还一路好好的。
“都挺出息的。”秦老师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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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师下午第一节 还有课，吃完饭还得回办公室备课，没陪着他俩乱晃悠。曲鸣拉着桑柠去了学校里那个还开着的小超市。连老板都没换的那种。只不过老板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而已。
桑柠一直挺好奇的，小时候曲鸣老爱下了课过来买零食，买零食也就算了，每次给她的时候，还都跟喝了点小酒似的脸颊粉粉红红。
她那会儿就一直怀疑小超市老板没按规矩办事，估计偷摸卖那种像饮料似的，度数只有个一两度的气泡酒饮给她同桌喝了。
曲鸣去买零食，也只是为了作掩护！实际是去喝小酒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想法，还真挺幼稚的。人一小男孩儿，下课也就十分钟，抱着一小堆零食跑来跑去的，可不得跑得小脸一红么。
俩人晃悠了一圈，桑柠眼中的抠抠索索曲二少，还真没让她失望。居然就买了一根草莓碎碎冰。
对，就是一根，拆了包装纸，他还“大方”地一掰二，说一人一半。
于是此刻，桑柠就和他一块儿，坐在小超市门口供人休息的小木椅子上，脑袋上方飞过一只带着一串省略号的小乌鸦，眨巴着眼睫，默默嘬着碎碎冰。
虽然小时候的那个夏天，他俩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
大概是碎碎冰嘬得还挺带劲，卸了她不少防备，安静了一会儿，桑柠还是很好奇，于是偏头问他，“所以你为什么还会记得我呢？”
曲鸣微怔，偏头回视她。
那天他能认出她来，不仅是因为小姑娘长得就像是小时候的复刻版。只不过就是如今，生得更精致漂亮了些。
他这会儿没想告诉桑柠，或者说还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是，一个人要是没刻意记着谁，大概那人就算和小时候长得再像，再见面的时候，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他还记得一年级刚入学期中考试那会儿，小姑娘考了个倒数第一，秦老师让她叫家长，结果她爸妈一个人都没来，小女孩儿从办公室里回来，抱着个小书包低着脑袋不说话，摇头的时候甩得脑袋后面的小马尾又倔又委屈的样子，他到现在还没忘记。
为什么选这里再见面，大概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为了，之前在哪儿断掉的联系，就在哪儿重新衔上吧。曲鸣想。
当年桑柠不声不响地转了学，他也是到二年级开了学，左等右等没等来他的小同桌，一问秦老师，才知道桑柠不会再来了。
曲鸣到现在还是能记得，当年的自己，有多失落。如今再见到她，似乎当年的那份延续到后来，为什么每每想起来还觉得心里轻戳得有些难受的失落感，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于是，曲鸣笑着说：“以后再告诉你吧。”
这日午后的阳光不烈，男人五官立体，褪去了小时候的青涩稚气，上眼睑那儿一道细窄的扇形褶，笑出微弯的好看弧度。
桑柠闻着空气里浅淡的草莓甜香，唇上有些凉。抬睫看着他，听到他这句以后，莫名有些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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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的时候，桑柠问他，“秦老师现在，还在我们小时候那幢教学楼的办公室吗？”
“嗯。”曲鸣说，“怎么了？”
“没事。”桑柠没回答他，等到下午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响了，直接熟门熟路地去了年级组老师办公室。
曲鸣还挺纳闷，秦老师不是不在么。结果，就看见小姑娘打开了那只随手提着的小包包，从里面掏了个小礼盒，端端正正，摆到了贴着秦老师名牌的桌子上。
看那打得漂漂亮亮的小蝴蝶结，瞧着就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曲鸣没说话，看着低头又摆了摆小盒子的小姑娘，无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