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霍思衡将毛巾递给侍者。

　　侍者接过毛巾后，恭敬离开, 全程甚至都没有看褚橙一眼。

　　这家会所的保密性极好, 侍者也训练有素，绝对不会担心有照片泄露出去。

　　所以褚橙才会毫不顾忌地过来, 甚至没有做什么相关措施。出入这个会所的人，非富即贵, 即便是被狗仔拍到了，他们也不敢放出去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霍思衡说：“祝你一路顺风。”

　　少年说这话时, 琥珀色的瞳孔无波无澜, 仿佛要出国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并不是同他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

　　褚橙咬唇：“……思衡哥哥，你难道都不关心我出国去干嘛吗？”

　　霍思衡抬眼。

　　面前的女孩子娇娇柔柔, 他怎么也没办法，将她和之前那个喜欢摇滚的“褚橙”联系在一起。

　　她本应张扬骄傲。

　　可现在, 她好像在刻意扮演着另外一个人。

　　为了什么？

　　难道是……讨好他吗？

　　可即便是如此, 那她浑身上下洋溢的陌生气质又是怎么回事？

　　霍思衡根本没办法正视如今的她。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 就会疯狂生长, 到最后变成苍天大树。

　　见霍思衡不回答她，褚橙不动声色垂下眉眼, 她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我已经收到了H大的offer，要出国系统地学习表演。”

　　H大是全球有名的戏剧学院，许多国际上知名的表演艺术家都出自这所大学。

　　褚橙能去这所学校学习，可谓是前途无量。

　　到底是小时候乖乖跟在他身后的小妹妹，霍思衡由衷道：“恭喜你。”

　　“思衡哥哥……”褚橙抓住他衣服的一角：“我出国后, 要好长时间才能回来，你会想我吗？”

　　她眼角含泪，看上去楚楚可怜。

　　霍思衡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褚橙明白他的意思，她虽然心里不甘，可到底不想失去和霍家继承人在一起的机会。

　　“思衡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可我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褚橙开始在脑海中回忆原主的心路历程，她说的真情实感：“我后悔了，现在我不想退出，只想和你在一起。”

　　霍思衡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刚要开口说什么，下一秒，褚橙却猛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女孩子的脸彻底红透。

　　她低着头，声音小小，像是害羞极了：“我会很想你很想你的。”

　　说完，她就转身跑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霍思衡甚至来不及反应。

　　这片草坪，现在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周围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无。

　　方才那个吻的触觉似乎还残留在他的唇上，没有青春年少的悸动，更没有任何生理上的愉快。

　　霍思衡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

　　他甚至有些……厌恶。

　　霍思衡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他会疯的。

　　.

　　暑假结束，原本的高一年级就正式升为高二年级了。

　　高二年级开学比高一要早一个礼拜。

　　按照往年的惯例，新生都是由高二的同学负责接待的。为了学校的门面着想，校方一般会要求各班班主任，选择长相较为出色的同学来参与这项工作。

　　周一下了早读后，乔知颜和班里其他几个同学被叫到了办公室里。

　　班主任开始给他们讲接待新生的注意事项，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几个班也已经挑选好了学生。

　　本就不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老师们开始打趣：“咱们学校颜值最高的学生应该都在这里了吧。”

　　脸皮薄的女生听见这话都悄悄红了脸。

　　乔知颜却并没有注意到老师说了什么，她在找人，如果是按照长相来选人，那纪寒应该也在吧。

　　少年那张脸精致无比，甚至比一线明星还要出众。

　　她刚才看到了好几个一班的熟面孔，霍思衡也在其中，但却独独没有纪寒。

　　她听见有活泼点儿的学生问一班的班主任：“石老师，怎么没见纪寒啊？”

　　石老师呵斥：“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乔知颜抿了抿唇。

　　隐隐猜到了之所以不叫纪寒的原因，她垂下眸子，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完全遮住那双漂亮杏儿眼中的情绪。

　　接下来老师安排的工作，她几乎没有怎么认真听。

　　等从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有几个女生凑成一团，叽叽喳喳地讨论。

　　“你们说，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个事儿，所以才不叫纪寒的啊？”

　　“我猜也是，当时闹得那么大，都上了社会新闻了，影响多不好。”

　　“万一有家长过来，认出纪寒就是一年前那个丧心病狂打生父的人，怎么可能放心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一中学习？”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纪寒多好，长得帅球也打的好，我就觉得他挺不错的。”

　　“你是不是傻，看人不能光看长相，我就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小姑娘喜欢纪寒，还是霍少好，要我选我就选霍少。”

　　“哪轮的到你选啊……”

　　说到这里，那几个女生不约而同看一眼乔知颜，乔知颜和霍思衡的事情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她平时和纪寒走得近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她们私下里甚至会猜，乔知颜最后到底是选择霍思衡还是纪寒。

　　那几个女生的注视实在是太过明显。

　　乔知颜看一眼她们，她们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各回各班了。

　　其实她们也没有什么坏心，日常口.嗨罢了，只是她们不晓得，无意中说出来的话最是伤人。

　　乔知颜心情很不好。

　　她有些沮丧，却并不是因为自己。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人的成见真的很难改变。

　　少女看向远方遥远的天幕，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纪寒的无奈与痛苦。

　　她想起那天在大学城，他黑色瞳孔透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悲哀，他说，他之所以拒绝她，是因为觉得配不上。

　　可她的少年明明那样美好，除了他，再没有人与她更相配。

　　乔知颜收回视线。

　　这才注意到距离她几步远的霍思衡，他似乎已经注视了她很长时间，偏偏克制着，不敢上前。

　　霍思衡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

　　那个冷傲的霍家大少，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了起来，他不再鲁莽，不再自以为是，见了她也开始注意分寸。

　　他是真的，不一样了啊。

　　霍思衡走到乔知颜面前，他似乎有些局促，生怕乔知颜会再度用厌恶至极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这次并没有。

　　面前的姑娘第一次朝他露出笑颜。

　　霍思衡怔然。

　　乔知颜语气中含了几分释然，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思衡，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我不恨你了。”

　　霍思衡还没有弄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少女就已经离他而去。

　　她背影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有几分不真切的美感。

　　霍思衡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梦中那个站在紫藤架下的白色连衣裙少女。

　　那也是她。

　　连背影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同样的纤瘦秀雅，同样的脊背挺直……

　　霍思衡心里涌现出几分慌张。

　　她语气中的不在乎远比她的冷言冷语更令他感到无助。

　　他上前几步，追上她：“颜颜，之前的我确实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但现在我已经改了，你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可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乔知颜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以后去找一个真正爱你的姑娘，和她一起生活。”

　　褚橙不是你的良配。

　　这辈子，我们都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霍思衡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她离他而去，却什么都不能做。

　　乔知颜走了，霍思衡却在原地静立良久。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来，他才浑浑噩噩回到班里。

　　他的课桌上，是堆成小山丘一样的课本，以及演练过无数次的各科题目，以往他看着这些题，觉得动力满满。

　　可如今……

　　霍思衡终于意识到，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她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霍思衡看向纪寒的方向。

　　少年正垂下眸子，认真在课本上演算着什么，他笔尖的速度很快，一看便知是胸有成竹。

　　无边的嫉妒在心中蔓延开来。

　　霍思衡自嘲地笑笑：原来他早在不知不觉中，输的彻彻底底。

　　正是金秋，蝉鸣阵阵。

　　老师拿着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串高深难懂的数学公式，他回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班上名列前茅的男同学骤然起身，从教室里走了出去。

　　他起身的动作很大，椅子的声音甚至暂时遮盖住了窗外的蝉鸣。

　　老师呵斥：“霍思衡，你出去干什么，给我回来！”

　　然而这呵斥根本没有一点儿震慑作用，霍思衡早已打开门走了出去。

　　纪寒演算的动作停下来。

　　他放下笔，看向霍思衡走出去的方向，黑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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