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一 会相见的,每一日

  从北平回来,已经是春分。

  天津城里还似往日一般繁华,只是通往湖塔港的那条路上,人少了许多。

  赶了数日长路,覃一沣浑身疲软,皮箱放在脚边,他伸手捞了上来,打开,取出一张黄纸。

  折痕明显,他摊开,是房契,北平的一处宅子。

  孟珒修闭眼小憩着,双眼下一片乌青,这一个多月的日子他睡得很少,这会儿难得能睡着。

  覃一沣抓着那张黄纸看了好一会儿,见街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前几日他们还在北平,天津来了份急报,说商会里余下的几家商铺蠢蠢欲动,怕是动了什么私心。那时候孟珒修在仇家祠堂里跪着,孟炳华的牌位就奉在里面,说是大恶之人,只能奉牌不能入谱。

  他们听了,每日来上香。

  “是不是要回去了?”孟珒修抬头问覃一沣。

  手里点着香,覃一沣反问他:“你想回去吗?暗潮还在,回去了,是场恶战。”

  孟珒修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捧起牌位:“总要回去的,总要面对的。”

  于是,那个下午,他们便启程回天津。

  下了车,两人站在台阶下,门里肃静。

  覃一沣手里提着皮箱,推开门,院子里没有人。

  再往里走,才听见人声,杂乱的、慌张的、害怕的……

  他回头瞧了孟珒修一眼,人跟在他的身后,眉头皱着,瞧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是孟曼新住的方向。

  谁也没想到,在覃一沣和孟珒修从北平带回孟炳华骨灰的这个早晨,孟曼新上吊自尽了,连件体面的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头发也蓬乱着。

  刘克说,早上小厮来消息说两位爷回来,没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如此了。

  孟珒修红着眼,将牌位放回祠堂,放在最下面那排的中间,左右还立着两个牌位。

  他问覃一沣:“是因为父亲吗?”

  覃一沣叹气,没有回答。

  晋秋从商会赶来时,孟曼新已经入了棺。

  躺在棺里的人梳洗了一番,面上抹了红,有些不大好看,叫她以前肯定会打闹一场,现在却没了动静了。

  消息传来得突然,晋秋现在也不信。

  “昨日我还来瞧过她,整日昏沉是不错,可是没想到今日就没了人。”

  覃一沣守在棺木前,目光落在棺里的人脸上,眼里平静得像是一片不被风雨惊澜的湖。

  下葬在第二日。

  孟珒修走在棺前,一步三回头,心里怎么也没想透彻,孟曼新怎么就没了。

  后来那几日,孟珒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灌了许多酒,却还是什么也没想明白。

  再往后几日,覃一沣夜夜宿在他的房间里,待第七日,他终于把房门给打开了。

  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晓得宅子里的所有藏酒都被他们给喝了个精光。两人搀扶着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还泛着红,同孟曼新在棺里时那抹红,像极了。

  孟珒修辞了学堂的工作,一帮子学生不肯让他走。

  他说:“会相见的,某一日。”

  他回了商会,跟着覃一沣打点商会里的生意,肃清了底下骚乱的商铺。

  也许是因为不是这块料,他学起这些东西来,慢得出奇。

  覃一沣总说:“慢慢来。”

  他埋着头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又被覃一沣叫了出去。

  “西街商铺的刘老板来了,你去瞧瞧。”

  将手里的文件放下,孟珒修走了出去。

  覃一沣站在窗前,见他走远,折身回了桌前,将那沓文件堆放好,然后把最下面那一张抽了出来,点燃油灯,烧尽。

  那是从北平回来的那个早晨,他在孟曼新的桌上收着的。

  是那时候孟炳华出事,从他房间里消失不见的名单。

  窗外树上响起蝉鸣,他探头,不觉风光好。

第11章 番外一 会相见的,每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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