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误会(2)

  天启二十八年春,皇帝最是宠爱的十二皇子,硕亲王萧楚睿身体不适,抱病不再上早朝。

  皇帝爱怜,派出宫中御医上亲王府看病,日夜陪宿在侧。可是硕亲王的病来势汹汹,且变化莫测,无一御医知晓硕亲王患的是何病,更不知该如何医治。

  皇帝与贵妃心急如焚,正欲重金悬赏医术高超之人。如能治愈此病,就是富贵加身,前程似锦。

  可是皇榜仅仅张贴出去一天,硕亲王便急病而薨,时年刚及弱冠。

  皇帝得知后悲痛欲绝,长卧三日不早朝,而硕亲王生母莞贵妃更是日日以泪洗面,一病不起。

  皇帝搬下诏令:硕亲王,谥号庄,以皇太子之遇行殡,另御史为监,造坟陵,建碑,常祭外有加祭。硕亲王世子,年龄尚幼,接入宫中抚养,成年后继承爵位,世代而袭。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朝中众人,皇亲贵绪措手不及。有人欢喜,有人忧。

  忧的是站在硕亲王和皇贵妃一侧的人,本以为皇帝如此宠爱,不多日就会新立萧楚睿为太子,如今却一朝做鸟兽散。

  喜的自然是恭亲王与荣亲王的人马,白白就解决了一个巨大的挡路石,只叹这人福薄,享不得恩宠太过。

  自此,朝中恭亲王与荣亲王的二王争储之势更甚,暗潮汹涌。

  不过顾遥并不关心这些,怡亲王府只需继续韬光养晦,坐收渔翁之利。

  他现正坐在十里亭里喝茶,眼光望向远处,神思不属。

  周围已被文理阁的人层层围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没有人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

  那日之后萧楚屹把阁主令还给了顾遥,他说,“我不缺一个文理阁,我只缺一个握得住文理阁的人。”

  哒哒地马蹄声让顾遥回神,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到十里亭面前停下,从中下来的就是已经薨了的硕亲王萧楚睿。

  萧楚睿见顾遥,凄惨的笑了笑,脸色苍白,面目下陷,倒真是一副大病的样子。

  顾遥心里一疼,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

  当时顾遥给萧楚睿下了药,让他接二连三的显现出各种严重的症状,御医也探查不出,只以为他已经病入膏肓。后来再用计让萧楚睿假死脱身,百般筹划,终是保了萧楚睿一命。

  至此之后,世间就再没有位高权重的硕亲王萧楚睿,只有一介平民,顾涵。

  顾遥给他倒一杯茶,顾涵咬咬唇,一饮而尽。

  顾遥怎么会不懂自己的弟弟,“当日你在这里给我下药,才走到了今天这步,你气自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涵抬头看顾遥,苦笑一声,“是啊,现在我知道哥当初劝我是字字珠玑,我却充耳不闻,一意孤行,才落得这般田地。”

  顾遥勾起一个浅笑,“能换得你这般见识,这个亏就吃的值。你从小没有跌倒过,如今真真失败一次,而且一败涂地,才算是长大了。顾涵,跌倒过后能爬起来才是我的弟弟。我不要你再掺和皇家之事,但是你可以学着怎么做一个顶天立地,心怀天下之人。”

  顾涵点点头,“哥,我知道了。我这次败的狠,是因一心只想着权利,竟然做出卑鄙无耻之事,还…还草菅人命,以后定不会如此了。”

  顾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轻松起来,“你记住,如今你已是一介白衣,虽无尊贵身份,但却能自由自在,逍遥快活。我会派文理阁的人跟着你,这个牌子你拿好,只要是文理阁的产业你就能随意吃住,提出银票,也可以给我传递消息。虽身处江湖,你却可以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事,做什么样的人。”

  顾涵认真的听完顾遥语重心长的话,郑重的点点头,“哥的话我必字字牢记在心,远离这是非之地,我却还是心有抱负,我会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

  顾遥笑的欣慰,顾涵一直是他放不下的牵挂,现在他也能放手让弟弟自己去成长了。

  顾遥笑出声,“你啊,不管到哪都给我传个信回来,若是找到山明水秀之地,就先占下来,以后我找你去好歹有个落脚地啊。”

  顾涵却是欲言又止的看向顾遥,担忧地紧,“哥,萧楚屹那个人实在是让人害怕,如此手段计谋,你呆在他身边,我总是不安。我们一起走不好吗?”

  顾遥听到萧楚屹,一皱眉头,语气也带了无奈,“当初我答应助他成事,就要遵守协定,不然你以为我们能逃得了吗?”

  顾涵一颤,只恨自己不如人,不能带顾遥走。

  “更何况,现在我欠了他一条命,你的命。更是不能背信弃义,一走了之了。我必会尽心帮他,完成承诺,也好日后浪迹江湖时心安理得。”

  顾涵听他说的坚定,只好默默的点点头。

  顾遥抱住他,压下不舍,“走吧,尽早出了燕京地界,免得再生事端。”

  顾涵已是含泪哽咽,“哥,你保重。”方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还探出头一直看向顾遥。

  顾遥看着马车哒哒而去,卷起尘烟,最终消失不见,心里泛起淡淡的愁绪。

  顾遥又何尝不想就此离去,相忘于江湖。

  这次顾涵的事他想起来都后怕,如若不是那日萧楚屹把那份名单写给他看。顾遥也不会知晓禁军与汴城军都是怡亲王的人,当机立断,劝住了顾涵,这才险险截住麒麟珏。现在再想起来,顾遥还是额头冒汗。

  可是顾遥愿意留下来帮萧楚屹上位。他本就视萧楚屹为唯一的明君,衷心拥护。现在出了顾涵一事,他更是内疚无比,只想着能尽微薄之力回报男人。

  那日之后萧楚屹对顾遥仍没有一丝猜忌。不仅将消息,动向告于顾遥知道,政事询问他的意见,连小九和官员前来议事也不避讳他。

  倒是怡亲王的亲信都知晓顾遥不仅仅是个挡箭牌,还很有才智,被萧楚屹重用。

  顾遥心里越发的五味杂陈,内疚自己犯的错,感激萧楚屹的信赖,同时又觉得心酸。

  那日之后,顾遥总觉得萧楚屹对他不再似以往一般亲近。虽然在外人面前他们依旧装作亲密恩爱,可是只有两人的时候,萧楚屹总是冷冷清清的,甚至不会对他笑一笑。

  想起麒麟珏送回的那天晚上,萧楚屹依旧招他侍寝。

  顾遥忐忑地进去,萧楚屹看他一眼便在床上躺下了,却是躺在正中央,而不像平时留出里面的位子。顾遥愣了愣,苦笑着去找出积压在柜子里的被褥铺在地上睡下,却是一夜无眠。

  顾遥再愚笨也知道,他是真真伤了萧楚屹。如果说萧楚屹现在把他当成一个能臣谋事,用人不疑。那么之前男人已经把他当作朋友了吧。肯在他面前笑,会和他袒露心声,而顾遥亲手把他推远。

  所以顾遥心酸,失了萧楚屹的情谊,失了一颗真心。

  顾遥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他换下衣服后问熙春,“爷已经用过晚膳了吗?”

  熙春点点头,“今天还是让人送进了书房,在房里用的。”

  顾遥一皱眉,萧楚屹这几日很忙,不知是因为情势紧张,还是他的手伸的越来越远。萧楚屹连饭都不出来吃,只让大厨房送进去。

  顾遥怕他这样下去先把自己累垮了,眼睛转了几圈,狡黠的一笑,在熙春耳边低语几句,就提脚去了书房。

  “爷”,顾遥在门外叫了声。

  萧楚屹低沉地声音传出,“进来”。

  顾遥进去,关上门,看男人低头专心看着书信,只好先不语站在一旁。

  萧楚屹皱着眉,提笔写下什么,半晌,把信和写好的纸递给他看。

  顾遥接过来细看,原来是地方呈上的简报。是说黄河一带历年来旱涝频繁,今年早春开始就降水颇多,水位比之往年高出不少,如若夏季再多雨水必然大涝。

  而另一张纸上写的是萧楚屹的回复。在几个复杂河段,开挖分流渠,下建水库,既能防洪又可储水,清理河道,扩大容量,修建堤坝,皆配合不同地县,因地制宜。

  顾遥看过后忍不住赞叹,萧楚屹果真治国之道样样精通,就算放给工部的任何一人都不会做的更好。

  顾遥叹道:“爷果真无一不通,顾遥佩服。”

  萧楚屹一挑眉,“我不是要听赞美。”

  顾遥有点尴尬,又仔细看了河道图,思虑一番,“宜州和泴城境内的河段十里九转,就算疏散河沙,不久还是会淤积。不如截弯取直,河道顺直了,自然不会发涝。”

  萧楚屹听后眸子亮了亮,把他的话批示上,意味不明说:“顾遥,我问你,你便总能给出不同的意见。”

  如果有你相辅,必能得一个繁荣盛世,可惜……

  顾遥笑笑,看他忙完了,小心地说:“爷,若是愿意,可否移驾到花园,顾遥想为爷弹琴。”

  萧楚屹一挑眉,看他半晌,不说话。只是出门去了花园,坐在主位上看向顾遥。

  顾遥抚上古琴,这是他第一次弹这焦尾琴,和着琴声低唱,不再是磅礴大气,而是轻快欢愉。

  他唱的是《四时令》,这首歌写的是四时之景。春夏秋冬,每一季的美丽和人们在美景中轻松的生活。

  萧楚屹凝视顾遥,他唱的很美,弹的很好,动人心弦,一如那日只为自己而唱,让人移不开眼。

  一曲毕,萧楚屹勾起嘴角,“你那日之后就未曾弹过琴了,今日又是为何?”

  顾遥笑的真诚,“我不弹,是舍不得动这张琴。我弹,只是想换爷一笑。这歌中所述的生活,就是顾遥以后想过的生活,能赏四时之景,体会四时之趣。这样的日子只有爷能给我,给天下的黎明百姓。”

  萧楚屹看着他,眼神有些松动。

  顾遥抿了抿唇又说:“我知道近日来爷如此操劳,是心里烦闷,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所以我想爷能笑笑,不要伤了身子。”

  萧楚屹自嘲地一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顾遥,我不会为那种事儿而烦闷。萧楚睿不足以搅动我的心绪。从小到大我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要努力,不论多久我都会握在手里,这天下亦然。”

  说完萧楚屹看进顾遥的眼,双眸晦暗不明,低声道,“我只是,第一次知道…求而不得竟是这般无奈。”

  顾遥一怔,这天下还有萧楚屹得不到的东西吗?

第20章 误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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