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搁置（5）

　　自从那日之后顾遥就没再回过语樱堂，他倒是很想回去，可萧楚屹哪里肯放人。

　　日日留他宿在御乾宫，虽然也不是每天都恩爱。可隔个两三天，顾修仪就不能随侍上朝，但皇帝的心情也会大好，给他们看个不容易见的笑脸。

　　大臣们都知道，有什么难事、要事都要在这时上报，比平时挨骂的几率少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不，今天也是个好日子。

　　唐公公知道昨晚两个主子累着了，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声的在帐外说，“陛下，该上朝了。”

　　萧楚屹瞬间睁开眼，已是清明，他低声“嗯”了一句，孙公公便赶忙退出去。

　　萧楚屹看着怀里熟睡顾遥，不自觉笑的温柔，一双眸子流光回转。

　　这人晚上累着了，他舍不得第二天再让人早起，轻轻在红唇上落下一吻。

　　顾遥恍恍惚惚也到了醒的点，睁开眼来叫了声“爷”。

　　萧楚屹又在人脸上吻了一下，柔声说，“再睡会，醒了再去御书房。”

　　顾遥点点头，实在是乏得很，闭眼又睡过去了。

　　萧楚屹笑笑，小心的出了内室，更衣去上朝。

　　顾遥醒来的时候萧楚屹还在朝中，他收拾好了便去御书房，帮人把墨磨好，又把递上来简报先看过一遍，分门别类。

　　正准备批复不要紧的折子，萧楚屹恰好进来。

　　顾遥站起来，还没行礼已被人拥进怀里，他勾了勾嘴角，反正在男人面前自己也懒得做样子。

　　顾遥微微推开萧楚屹，“爷再不批折子可又要熬夜了。”

　　萧楚屹笑笑，放开他，正要去位子上坐下，太后身边的管事公公便来请安了。

　　萧楚屹瞥他一眼，冷声道，“说吧”。

　　公公跪地，倒是沉稳，“参见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去宁圣宫一见。说是过两日就是除夕了，想与陛下说一下家宴规程。”

　　现在后宫并无皇后，高位妃嫔都没有，一切事情交由太后主理。

　　宫中过年是大事，一个多月前已早早开始准备。

　　只是萧楚屹事情繁多，哪管得了这些。

　　太后也算是能干之人，不用萧楚屹操心。

　　萧楚屹说了句“知道了”，那公公却又接着说，“太后娘娘请顾修仪也一起过去，说是许久不见，一定请修仪相聚小叙。”

　　萧楚屹脸色瞬间变的难看。

　　顾遥一愣，眨了眨眼，随即了然的笑笑。太后为了什么，萧楚屹和他都清楚。

　　萧楚屹登基已有两个余月，不仅没有立后纳妃，连后宫都没有踏进一步。

　　朝中有不少上谏，也有打着把自己女儿、孙女塞进后宫的主意。只是本来萧楚屹就不需要靠联姻来稳固地位，再用“家事”两字，立即把人统统堵回去。

　　可既是家事，那么由太后来管顺理成章，避无可避。

　　萧楚屹把顾遥护的很好，朝堂上都提点敲打过，没有一人外传。宫中的人只要有一句多言，就是杖责二十，直接赶出宫去。几次后也无人再敢在背后嚼舌根。

　　可是谁都不说，太后却一定要说。因为她的位置，因为萧楚屹是她的儿子。

　　顾遥很无奈，想着今日免不了要被“提点”一番。

　　其实若萧楚屹真的只想封他一个四品的修仪，那也就罢了。可偏偏顾遥太懂男人，知道男人要给他的只有那一个位子。萧楚屹只是暂时在等，等一个万无一失。

　　顾遥看着萧楚屹难看的脸色，依例行礼，“还请陛下移步宁圣宫，妾身随行。”说完对萧楚屹笑笑，满是安慰，一点难色都没有。他可不想萧楚屹为了他得一个不孝的名头。

　　萧楚屹看着顾遥，眼色晦暗不明，终是叹了口气，抬脚出了殿门，顾遥和一众人等赶忙跟在后面。

　　等进了宁圣宫，除了太后，还有几个嫔、贵人和答应，竟是全到了。

　　萧楚屹面无表情，进去就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顾遥也低眉顺眼，和其他宫人依制行礼，“妾身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满脸笑容，让皇帝和宫人都起来。把皇帝叫到身边，满是慈爱之情，“哀家知道皇上这些日子处理事情忙，但是再忙也不能累坏了身子。”

　　萧楚屹面色稍缓，“谢母后关心，儿子会注意身体，不会累着的。”

　　太后这才笑的真切，拉着萧楚屹的手又说了些除夕家宴的安排。

　　顾遥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耳听八方，却是头都不抬一下，专心当个隐形人。等着随时会点自己的名。

　　这不，幌子差不多说完了，太后转向顾遥，“顾修仪，许久不见，你身体可还好？”

　　顾遥赶忙行礼，“谢太后关怀，妾身一切都好。”

　　太后点点头，朝他一招手，顾遥只好走出人群，站到大殿中间。

　　那几个嫔、贵人的眼光刷刷地射过来，一点火都能着起来。

　　顾遥还是低着头，全当看不到。

　　太后虽是挂着淡笑，可看向顾遥的眸子里却没有笑意，她沉声说，“顾修仪，近来你日日在皇帝身边伺候，皇帝最听得进你的话。既是修仪，有些事情就该上柬。你说身为一国之君，这后宫侍寝承宠之事，应该如何安排才对？”

　　萧楚屹听完此话脸色一沉，冷声叫道，“母后！”是真真有了怒气。

　　可太后偏偏是铁了心，也直视着萧楚屹，“怎么，屹儿如今当了皇帝，母后竟是问都不能问一句了吗，你要为了一个修仪顶撞母后吗？”

　　萧楚屹被她这话堵得脸色更黑。

　　顾遥赶忙答道，“妾身以为，此乃陛下的家事，应圣心独裁之，妾身妄不敢乱加评论。”

　　萧楚屹看着顾遥不说话。

　　太后却不接顾遥这太极，又说，“皇帝家事就是国事，关乎国体。自古也不能圣心独裁。况且你虽是女官，但按品级也是后宫之人，但说无妨！”语气最后已是严厉，直直地盯着顾遥。

　　顾遥看这架势，不说出她想听的今天这事是完不了了，只好道，“后宫之事，向来听从皇后安排，这侍寝承宠也不例外。可陛下如今还未册立皇后，自然应由太后管事。”

　　萧楚屹听他这么说，既心酸又烦躁。他讨厌顾遥若无其事地就说出这些话，偏偏还不好发作，只能握紧了双手。

　　太后听罢面色一缓，心想顾遥毕竟还是识礼的。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她又怎么会在萧楚屹面前发作，只是她知道萧楚屹的性子，这些话如果不是顾遥说出来，皇帝根本不会听。

　　太后微微一笑，“顾修仪，哀家知道你才智无双，又熟知历史文化，今日你就教教哀家，这后宫侍寝应如何安排才好。且不要再说不敢的话，哀家一定要你教，你说便是。”

　　萧楚屹眸色暗沉，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不敬之语。

　　顾遥赶紧朝那人皱眉，眼色都是安慰，示意他自己无事。现在这个时候实在不能传出皇帝与太后不睦之语，古代最重孝道，而皇帝更是要为天下做出表率，如此才能安定民心。

　　顾遥长出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太后想听什么，恭敬的答道，“自古皇帝对待六宫应雨露均沾，不该有专房之宠，如此才能使宫围和睦，皇嗣昌吉。古有成帝可效，一月中宿在皇后处三四日，贵妃二三日，四大妃子则是两日，嫔位会有一两日，余下的小主们也会挑几位临幸。所以成帝后宫最是和顺，子嗣也最为繁茂。”

　　太后听到顾遥这话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知道顾遥是个聪明人，连范例都明明白白的摆出来。太后转头看向皇帝，萧楚屹脸色冷的非常，看着顾遥的眼神暗沉复杂，感觉得到他周身的怒气。

　　萧楚屹气自己要让顾遥受这样的委屈，又气顾遥这些对答说的面不变色，无一丝的委屈不满。假意应付，他当真就能冷静至此？

　　呵，也是，顾遥从来就不在乎自己给不给他位分，甚至想去御膳房做工。

　　太后放缓了语气，“顾修仪竟如此明事理，其实历代皇帝都会专宠某些个妃子，可那却不是他们真真相爱的人，只不过为了保护好心爱之人。”

　　顾遥在心里叹了口气，说白了太后不过是在后宫过的太久，见多了女人们尔虞我诈，皇帝花心无情。才想让萧楚屹雨露均沾，至少有个和气安顺的后宫，子嗣繁盛。也并不是多想为难自己，最后还给萧楚屹出了个点子，也是难为她了。

　　顾遥笑笑，“谢太后娘娘教导，妾身…”

　　可他还没说完，萧楚屹猛地一挥袖站起来了，冷冷的看着顾遥，全场立即鸦雀无声。

　　萧楚屹看都不看太后一眼，“如果朕连心爱的人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宠着、疼着，那就不配当这大燕的皇帝！”

　　太后没料到他会说出如此重的话来，皱眉看着儿子，呐呐地说不出话。

　　萧楚屹冷冷地说，“那儿子便先行告退。”说着瞟了顾遥一眼，快步出去了。

　　顾遥知道男人生气，赶快朝太后行个礼，也跟着去了。

　　只留下默默无言的太后和一屋后宫女人们。

　　萧楚屹走的极快，不回头看一眼，一路走到玉屏桥，才猛然站住，转过身来看着顾遥，沉声问，“你当真要我三宫六院，一夜一夜宿在不同的妃嫔那，雨露均沾？”

　　顾遥看着男人愤怒的眼神中闪过哀伤，心脏泛疼。我以后怕是连你的面都见不到，又怎么管你是不是三宫六院。

　　顾遥勾起一抹苦笑，“这些事又怎么是顾遥管得了的，自然是皇上、太后做主。”

　　萧楚屹咬着牙说不出话，他讨厌顾遥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刚刚那般，话里一丝不爽都没有。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如果不是自己强硬地将人绑住，顾遥是不是就走的义无返顾？

　　萧楚屹气不打一处来，在栏杆上一拍。桥墩上的柱子应声而碎，掉入湖中，砸在冰上。

　　一众宫女和太监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萧楚屹声音已是冷冽，死死盯着顾遥，“你就当真不在乎？不在乎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我是不是会宠爱别人？”

　　顾遥心猛地疼了一下，他咬住下唇，半晌才缓缓说：“若是有人能与您相伴相守，顾遥自然高兴。”

　　萧楚屹听完他的话愣住，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

　　一挥袖，再不看顾遥一眼，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