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王照整个人,都非常不好了。

  冯安安一进来,环视四周,见是肖抑同一公子哥在吃酒。

  姑娘呢?

  仔细观察那公子……王照?大殿!

  冯安安瞧王照神色,晓得他也辨认出了自己,再想圆谎便蠢了,她直接大大方方同王照打招呼:“参加大殿!”身子躬了一躬,目光却瞥向肖抑。

  她与他一对视,两人眼中总有波光流动。

  肖抑传音入密:“你怎么来了?不是好好待在大理寺吗?”陈如常会放她出来?

  冯安安亦密道:“我偷溜的。”

  王照此时已经回过神来。

  他从长桌后头绕至前来,先关了门,而后隔着几厘距离,未实际触碰,只做搀扶冯安安起身的姿态,复又嬉笑:“男扮女装,扰乱军营,你该当何罪呐!”

  冯安安纠正道:“是女扮男装。”她抬起头来,冲王照勾勾嘴角。

  “对对!”王照食指竖起指指,笑得灿烂,“我要检举你!”

  冯安安一歪头:“那我也要检举黄二!”

  王照笑出了声。

  少顷,王照邀道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时令佳肴,肖兄不肯吃,我正担心吃不完。你来了,同我分享!”

  冯安安探头往桌上望,口中问道:“什么菜啊?”眼瞧桌上还挺多她爱吃的。

  王照高兴道:“蒸、螃、蟹!”

  冯安安的表情骤然凝固,良久,垂眸:“我不吃。”

  王照看到冯安安恸然的神色,竟与方才肖抑脸上的神色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那是一种沉积的、悠远的的神色。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王照默然。

  冯安安却在此时落座。

  王照便道:“阿大,那你吃点别的。”还是习惯喊她阿大。

  “大殿下,肖将军,你们也吃!”说完这句客套话,冯安安就不客气了,左夹又夹,真的饿了。肖抑晓得她爱吃些什么,一声不吭换了几盘冯安安爱吃的菜置她跟前。

  王照也看在眼里,仍旧默然。王照站起身,拿了只螃蟹,一面卸,一面同肖抑聊起来:“肖兄,你也吃啊。”

  肖抑道:“不饿。”说完喝了口茶。

  王照吃蟹先吃脚,将蟹膏留到最后:“肖兄,怎么来京师了呢?”

  肖抑未出声。

  王照径直道:“想救阮帅?”

  肖抑又喝一口茶:“对。”

  王照话锋一转:“你从哪里过来呢?”

  “青淮。”

  “哦,可我听说你去岳昌了?”

  “是去了一趟,后来回来了。”

  王照吃螃蟹挺快,转眼间蟹脚蟹钳都吃完了,粘了一手:“定北那边的情况,你现在知道的是怎样?”

  肖抑答道:“云敖不断骚扰,定北不堪其烦。”

  “错,定北已经沦陷了,凉玉也已经被攻下了,现在就剩吴愈死守着的业城。”王照一面说,一面啜了口蟹膏,人间美味。

  照他这么讲,凉郡几近全线丢失了。不仅肖抑心惊,冯安安亦停箸回首。

  吃不下去了。

  三人都不需要指点,脑子各个转得飞快。

  冯安安盯着王照,却密肖抑,叮嘱他:“不可尽信。”

  肖抑回密道:“惟愿是假。”

  肖抑与王照对视,问道:“大殿下是几时回京师的?”

  “早就回了!”王照站起来,再拿一只螃蟹,“顾江天不是受伤了么,我送他回来,便再不得出去!”

  肖抑起身,亲自为王照倒了一杯热茶:“螃蟹吃多了寒凉,大殿多饮茶暖身。”斟茶时王照抬手称谢,肖抑随口便问:“大殿的消息可确切?”

  冯安安即刻密肖抑:“你问这句做甚么!”王照肯定坚称是真的啊!

  “确切。”王照不顾油污,径直将右掌放于胸前,“以我性命,以我未来江山社稷担保,觉无一字欺一句骗。”

  起誓完毕,一直未开口的冯安安突然插嘴:“大殿不用说得这般吓人。”说着挑眉瞥了王照一眼。

  王照被她斜眼眺得舒服极了,照他的性子,本想调戏句“吓着了你我陪,吓着我你陪我”,却又想,难怪之前在定北营总觉别扭,原因是她本就是女人。

  一记着她是女的,风。流公子反倒止住了调戏。

  王照偏头,一脸肃然看向肖抑。

  肖抑亦肃穆,道:“我信殿下。”

  冯安安眸光一闪。

  肖抑徐徐站起来:“不出大殿预料,在下此番前来,的确是想救老元帅。”自斟满杯中茶,双手举起,恭敬朝向王照:“无门无路,恳请殿下帮忙!”说完,仰脖饮尽杯中热茶。

  一股滚烫顺脖颈往下,汇于满腔热血。此刻,他做了一个决定。

  王照放下手中螃蟹,不吃了:“这个忙我可以帮,也相帮。但肖兄也要帮我忙。一来,我在定北时的邀约,仍算数,肖兄要答应。二来,此番回京,发觉宫中不对劲,疑与幻术相关。我晓得肖兄其实懂幻术,这个忙也要帮一帮。”

  肖抑道:“我请殿下帮一个忙,殿下却让我回帮两个。”

  王照旋即回道:“那你再想一个和我交换啊,想不出来我就先欠着!”

  冯安安在旁听着,心气:这人,敢情欺负肖抑嘴巴不利索!

  肖抑这一路,从凉郡到蘋州,再入青淮,所见所闻所感,其实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心思,只是还不能确定,彻底投向王照,对他自己,对天下人,到底是不是都对?

  他坐也不坐,就伫立着,问王照:“在殿下心里,什么是人君?”

  王照毫不犹豫接口:“至诚、至仁。”

  肖抑长吁一口气:“这是不易守的道,希冀殿下真能做到。”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王照竟倒掉一盘美食,借桌角敲碎盘口,又拿来一只空碗。碎盘如刃,划开手腕,他的目光注视着正逐渐滴入碗中的鲜血,口中道:“父皇的位置得来容易会上瘾,所以不断挥霍索取,而我不会。”

  因为来之不易。

  注了小半碗血,王照掏出一只丝帕,不紧不慢包扎手腕,道:“愿与肖兄歃血!”音调转低,他继续邀约肖抑,“不仅定北营时的许诺算术,成事时孤为皇,将军为孤牛耳,所到之处,如孤亲临。且孤保证,天下太平亦不杀将军。”

  这许诺有点坦诚了。

  冯安安在这时叫道:“我呢?也加我一个呀!”

  早先定北营,王照的邀约就令她惊心动魄,颇想一试。此时王照再约,她是一定要凑一凑热闹。

  肖抑闻声,白了她一眼,密道:“你不要参与进来。”

  “没事的。”她回道。

  王照一听冯安安的话,先是楞了数秒,而后脸上浮起真假莫辨的喜色:“好啊!”身子稍微朝冯安安那边倾了倾,小声问,“事成之后,你想加封什么?”

  冯安安眯眼。

  王照突然有些心急:“先与我定定!”

  冯安安一伸纤纤玉指,在王照胸前一点,不自知地媚笑道:“同肖将军一样,你先欠着我!”

  肖抑立刻圆睁了双眼。

  王照悠远绵长应道:“好啊——”

  肖抑和冯安安也先后歃血。

  歃血完了,是肖抑撕了一大片袍角,给自己和冯安安包扎。

  她就把右手举在那,很坦然,肖抑执着条布,一圈一圈仔细地,温柔地给她绕。

  这一切王照都看在眼里。

  包扎完后,肖抑再次起身,向王照作了个揖:“为表诚意,我二人有一样礼物送给殿下。”

  话音落地,与冯安安交换眼神。

  冯安安问王照:“殿下,可有纸墨?”

  王照旋即命仆从呈上。

  仆从屏退后,冯安安坐在桌前,铺开宣纸,王照本想为她磨墨,但人才迈了一步,肖抑已经站在冯安安身旁,娴熟从容的磨起来。

  墨磨好了,冯安安提笔开始写名单。

  王照注视名单,渐渐惊讶。

  肖抑道:“这是从云敖长公主那得来的名单,赠予殿下,细细体会。”

  王照应着肖抑,却看向冯安安,心想名字上百,她竟能记住。再看她提笔写字时,脖颈修长,下巴轮廓美好,静女其姝。

  在老饕楼里,王照至始至终都没打探冯安安的真身、底细、过往。

  回去却把她扒了个底朝天。

  王照攥着探子呈上来的报告,发呆半晌,而后大笑。

  ……

  咱们把小皇子放一放,且说肖抑和冯安安。

  两人从老饕楼回大理寺,已至深夜,任是繁华如京师,亦是亮灯少了,行人少了。

  肖抑心想,还好他在冯安安身旁,不然她一个人走这段路,还有些危险和担心。

  等等……肖抑忽然问冯安安:“你为何去老饕楼?”她在跟踪她。

  冯安安一脸正气:“又不是你家开的,我去不得?”不等肖抑接话,她又立即说,“我几年前就来过老饕楼,前天也来过,我馋着那里的饭菜。”

  肖抑闻声,心想,那他以后多陪她去吃,嘴上却道:“你不该到处乱窜。”

  冯安安回给他一个白眼。

  肖抑道:“我见你最多的眼神,便是白眼。”

  冯安安道:“你还不是一天到晚给我翻白眼。”她收到的不比他少。

  两两沉默了一阵子,冯安安忽然轻声启唇:“扬之……”

  “嗯?”

  “我们以后别互相翻白眼了好不好?”

  肖抑的心忽地急速跳起,他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大理寺后,陈如常果然一脸怨气,向肖抑痛斥冯安安不守规矩,偷溜出去。

  肖抑道:“以后我来管她。”

  他和冯安安在大理寺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早上,就收到了王照密送来的尺牍,上头写着:

  入夜来皇宫。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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