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开始吧,王照找她,说她封了郡主,便是他的妹妹。而他妹妹可有指定天下任何一男子做驸马的能力……王照问冯安安相中了谁?若是心中无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以帮她物色一下。

  冯安安回道:“大殿下脑子不好,您的妹妹是公主,而我封的是小小郡主。”

  王照嬉皮笑脸:“一样的,你再升一级,轻而易举。”

  她才不愿意升级呢!冯安安回之白眼,同肖抑约好不翻,这些天的白眼就全翻给王照了。

  过几天,王照又特意过来一趟。他跷着二郎腿,茶盖在茶盏边沿不住地滑,笑眯眯问她:“上回殿上听你自曝,你小名叫阿鸾,那我以后也这样喊你,可好?”

  冯安安:“去去去,不行!”又翻白眼,“你特意跑来一趟,就为了捎这句话?”

  王照双眼弯成了月亮:“阿鸾总比阿大好听吧!阿鸾阿鸾阿鸾……”

  冯安安一思忖在理,便默许了。从此王照不分场合,阿鸾阿鸾地追着叫。

  今天,王照又是为了哪样无关痛痒的事情而来啊?

  冯安安扣着手指,等他进来。

  王照两手兜在一起,裹个大狐裘筒子,吊儿郎当进来。

  冯安安瞧他模样,道:“你这么畏寒?”

  王照走近:“我新得了一只恶犬,要不要瞧瞧?”

  冯安安后退:“你都说恶犬了,还瞧什么?”她避开,“我怕它咬我一口。”

  王照不出声,不急不慢抽掉筒子,露出一只小小稚犬,身形袖珍立在他摊开的手掌,毛绒绒雪白,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冯安安。

  她“哎呀”一声,小狗的两只耳朵立刻竖起来。

  愈发可爱了。

  冯安安禁不住去抚摸它,问王照:“它叫什么?”

  “说了啊,‘恶犬’!”

  两人站得近,冯安安顺手拐了王照一下:“它有你这主人可真委屈!”

  王照自然避开,另一只手轻拍了下冯安安后背:“走,喝酒去!”

  趁她不介意,他把小狗留她这里了。

  去哪?

  王照的私产——老饕楼!

  这回王照命人开了四楼大厅,旁人勿入,独他一班狐朋,饮酒行令。

  京师的公子哥陆陆续续来了十来人,王照引他们一一同冯安安认识,众人见皇帝新封的小郡主竟是这般如花似玉,亦乐得结交。本来有数位公子生出拈花之心,王照却一手攥着酒壶,一手指着众人,身子后仰道:“她是我妹妹,你们可不准轻薄她——”

  他这一说,无人敢碰了。

  众人行令饮酒,期间王照可能觉得不尽兴,拍拍巴掌,鱼贯上楼二十余美姬。诸位公子见状,喜笑颜开,纷纷道:“还是大殿体恤啊……”

  “大殿的老饕楼,藏美纳芳,不仅可餐,而且是秀色可餐呐!”

  王照这人,一点也不谦虚,直接大手一挥:“你们说得都对!”冯安安见他左拥右抱,倚翠偎红,眼一瞅美姬,立刻显出迷乱来。不像他对她,不是闲散疏忽,就是无耻。

  看来男人看女人,和看哥们,是完全不同的!

  大家喝酒行令,有些公子手上微有动作,众人只当不见。美姬过多,有一姬实在无从坐处,便坐到冯安安身边。

  冯安安一笑,竟伸臂自然而然揽住美姬,今儿她也尝一尝拥美在怀的滋味!

  王照淡淡看向她。

  其他公子也纷纷看过来。

  许是觉着这般目光注视郡主太过尴尬,有一公子化解道:“唉,郡主旁边的这位美人,怎地发色发黄,像是云敖人。”

  冯安安闻言细看,搂着的美姬,发丝在阳光下一照,的确泛出橙光。

  美姬闻言笑道:“奴家爹娘都是瑶宋人,但不知怎地,生下奴家,一出生发色便有些黄,从小都有人误会。”

  “原来如此!哈哈——”

  众人因这一遭,不知不觉将话题转移到云敖那边去。富贵公子,莫论国事,只谈风月,无意间绕到乌云大王的风流史上去。

  瑶宋公子们谈论这,或多或少有些猥琐和鄙夷色彩。

  王照再次淡淡看向冯安安。

  有一公子,饮酒一杯,高声道:“唉,对了,你们晓得乌云最近又娶妻了吗?”

  “哦,真的?”

  “这个我听说了!”

  众公子议论纷纷,多数人还不晓得消息。众人不由得感叹,云敖蛮人里,竟能出这么一富贵闲人,酒色财气,七十二般精巧全都胜过他们。

  众公子道:“瑶宋不能输,我们这边就靠大殿下了!”

  王照听得,幽幽含笑:“那我肯定比他好。”

  诸公子聊乌云娶妻,自然不可避免的谈起他的新婚妻子——竹鸦。

  据说这位美妻,花容月貌,丰膄端庄,担得起云敖第一美人。

  “很想见一见呢。”公子们神往着、议论着,“听说啊,乌云新妻地美态,远胜他之前那个!”

  “之前离的那个,听说太媚态了,不是很得体呢。”

  “掇乖弄俏、蒲柳杨花,终上不得台面。”

  冯安安在旁听着,手腕微颤,酒洒数滴到地上。

  更气地还在后头呢!

  公子们谈起云敖传来的消息,道:“乌云终是不厚道,夫妻百年修的姻缘,纵一拍两散,仍有脸面和情义在。他却在婚宴上百般夸新妻的好,对比前妻的不是。奚落前妻性子蛮横,撒泼打滚,合离之后仍不断中伤他和长公主!”

  王照皱眉插话:“哪听的?可当真?”

  “我朋友是新婚宴的坐上宾。乌云可是写了万字长文,当着众宾客,字字念出!里头回忆他对前妻生病不弃,陪伴左右,日夜不离床。再到后来,痛呈前妻十大罪状,什么不孝长辈,无理不闹……连饕餮贪吃都出来了!”

  王照笑道:“做男人,这般小气,自讨取笑了。”

  其他公子纷纷表示赞同,蛮人终是劣等,哪怕搭出一副高贵的躯骨,精气神仍是小家子气。但也有一两公子不赞同,说乌云前妻既然如此恶劣,乌云不给她留情面,是应该的。

  冯安安一直听着,声声入耳,她以前还跟从前一样,却一股凉气自脚悲来,却发现,这回没有凉气——她是直接颤抖,因心脏发颤导致整个人都在震动。

  乌云是求了摩雒救她,但她躺床上七日,皆是婢女照料。本来乌云说要照料她的,却恰遇到皇帝和长公主去副都,乌云选择了随驾消夏。

  期间,他有寄信给她述说思念,但他人根本就不在大都,这种指黑作白的事,他是如何做到慷慨成词,正义凛然!

  冯安安极力克制自己的颤动,此时此刻,脑子似乎没法再冷静的思考。

  美姬觉出冯安安的异样,伸手扶住她:“郡主,你怎么了?”

  “这种是什么酒?喝着极是难受。”冯安安刚换了一种酒来饮,便借此扯个由头。

  美姬道:“花间味杂,郡主可能是不适应……”这酒原唤花间。

  王照忽然冲诸公子道:“你们说点别的吧,光聊个蛮人,枯腻得很!我瑶宋人胜景物,难道就找不出一位人物来聊一聊?”

  “对对,大殿下说得对。咱们一直聊蛮子做甚么!”

  诸人因此转移话题。

  ……

  少顷,王照从左边挪过来,关切冯安安:“怎么了?”又问美姬,“郡主怎么了?”

  “郡主饮花间不适。”

  王照闻言,把冯安安颤抖地小手一捏,帮她稳住酒盏,又将酒盏从她手中抽离,放下。

  “饮酒不适,很快会全身都有反应,甚至呕秽。”王照注视着她,“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冯安安点头。

  王照便扶她起身,与众人解释原委,众人关切一番,让冯安安别喝了,赶紧休息。

  王照亲自照料,搀扶着冯安安转至楼梯处。

  他是打算带她上顶楼包厢休息,但冯安安却径自下楼去。

  王照喊住她:“你去哪儿?”

  根本喊不住,冯安安继续下楼:“我出去走走,吹吹风透透气,酒就醒了。”

  “受了凉风会更不适。”王照追下去,沉默片刻,道,“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

  冯安安摇头。

  王照继续跟了几步,止住脚步。

  他目送冯安安走了十来步,而后转身上楼,继续喝酒——当然,王照有吩咐手下偷偷随护冯安安,其实没用,也不必提。

  冯安安走在街上,人来人往。

  她很难受。

  在她的世界里,大地在颤抖,天也在颤抖。

  都是因为愤慨无法发泄。

  王照其实猜对了,她是有心事,也想找人倾诉,越快越好。

  但她不想同王照讲。肖抑……肖抑啊肖抑,你在哪里?

  她不知道肖抑在哪里,肖抑被封一等侍卫的第一天,跟她说朝廷给他临时拨了间私宅。她没去过。

  这会去撞撞运气。

  她敲门,扣至第二响,里头人就打开了门。

  肖抑见是她,眼前一亮。

  冯安安清楚捕捉到这亮光。

  肖抑把冯安安让进去。

  她进去坐了,眼神迷茫望着前方:“你最近到底忙甚么呢?”都不见人。

  肖抑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同冯安安感叹:“太忙!连着三日,我都只睡了一个时辰!”他很奇怪,月容殿里召见他的皇帝,明明冷静圣明,下了赦令,十日之内释放阮放。

  可肖抑手执赦令去落实,天子的阻拦口谕却传来。

  天子说:朕若是没查清,就放了阮放。他带着大军到了边境,折返反扑,寡人岂不是要成前朝韩王?

  阮放不可放。

  就因为皇帝又下了道自相矛盾的口谕,肖抑始终提不了人。他找王照帮忙,引荐、斡旋,又让陈如常暗中助力。

  他晓得些男女之间的不对劲,没再联络王施。

  按瑶宋律法,释放阮放,需要大理寺初审,刑部复核,和廷尉终签。

  波折两日,持着皇帝初令的肖抑,面前终于只剩最后一道关卡。

  廷尉张介。

  肖抑对张介的印象并不好,两人见过的唯一一面,是张介带着云敖人来抓冯安安。

  而且,张介在手镯内的名单上。

  再则,陈如常告诉肖抑,张介此人,异常冷情——当然,陈如常亦抱怨,一个国家,既然有了大理寺卿,为何又要设置廷尉呢!两职总有其一职多余!

  但此时事态,肖抑不得不去面对张介,同其交涉。

  他第一回去找张介时,瞧见张介在发脾气。

  属下有一右监,母亲病重,祈假归乡。却遭张介拒绝:“你母亲病了,是你父亲的事,又不是你的事!”

  右监恳求道:“百善孝先,求大人准小的二十天假。”

  张介呵斥:“父母恩情,儿女在诞生时便已还清。之后的孝义,可尽可不尽。眼下临近年关,公务繁多,且关乎考核提拔。你母亲年岁已高,最多活不过十年。而你还有起码二十年仕途,是否因此放弃,你自己好好把握。”

  这一番劝阻,张介是公然说的,面色坦荡。肖抑听在耳中,不可谓不骇然。

  那右监更是委屈,八尺男儿,落下泪来。

  张介最终也没准假。

  肖抑上台阶找张介,捧出赦令和文件,道明来意。张介目光横扫,将大理寺和刑部的审核过一遍,然后将赦令塞回肖抑怀中:“事务先后,排队处理。”

  排队等着,将他打发了。

  第二回,机关来人,通知肖抑,速带着赦令去廷尉大人那里。

  排到他了,过时不候。

  彼时是夜晚近丑时。

  肖抑赶去,见张介办公处,灯火通明。

  稍稍一打听,才知廷尉大人通宵审阅,犹如家常便饭。

  每张窗内,都映着各人忙碌的身影。廷尉不歇,下属都不敢歇。

  肖抑将赦令交上去,张介却没有立马签字。他将赦令和文件一并放在桌上匣中,悠悠道:“按律要审核一日,赦令暂且放在我这边。”

  肖抑并不太敢放,担心赦令“弄丢”。但没有其它办法,只得应允。

  今早,肖抑接到通知,

  第三回去同张介接洽。

  张介举着已经签字的文件,交给肖抑,重重道:“你可以去接阮放了!”

  肖抑谢过收好,辞别出门,张介却道自己正要去办事,同肖抑一道出门。彼时有马经过,速不让人,肖抑在前,张介在后,张介伸臂拉了肖抑一把。

  烈马疾车,与肖抑擦身而过。

  肖抑躬身:“多谢廷尉。”

  张介却唤来手下,先管马车乱走。而后边走,边同肖抑道:“我们做刑狱的,要有鹰的眼睛,善于捕捉;亦要有豹爪,出手很准……你们当将军的,可能也一样。”

  肖抑心想,这是点拨他?嗅嗅鼻子,从张介身上闻到很浅的酒味。

  ……

  所以张介其人,肖抑摸不透。

  便将三回照面经过,同冯安安分享了,想听听她的分析。

  她却似乎心神飘游,喃喃问道:“阮帅能救出来么?”

  “快成功了。”肖抑这时才觉出不对劲,问冯安安,“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冯安安启唇:“如果从来没有快乐,现在就不会难过和愤怒。”她自顾自地摇头,“不能因为憎恨和报复,让一个人从百分之百的好,变成百分之百的坏。”

  方才肖抑在讲的时候,她一直在自我调整。心想着既然自己曾倾心爱过乌云,且或许乌云也曾善良、真心地爱过她。

  只不过分离时,多看了几眼对方的丑态。

  何必了?

  不需要向肖抑倾述,她自己释怀了。

  彻底地放下。

  冯安安这边好了,肖抑这边,却生了懵。

  她的话缥缈且莫名其妙,虽不知其意,肖抑却本能地感到难受,道:“不要再说了。”

  他和她又闲聊了半个时辰。肖抑送冯安安回去后,耳畔仍萦绕着她那段言语。

  思来想去,肖抑托人打听云敖皇廷的新鲜事。

  第二日他才收到情报,捧信在手,愤然撕碎,右掌一落,生生拍断了桌子。

  作者有话要说:

  4k5+字,夸我^_^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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