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肖抑动身,去找冯安安。

  却被告知,她去了相国府。

  肖抑又赶去相国府。

  这些天里,他其实曾来过相国府——王照转了两道的介绍,托郑路明营救阮放。

  肖抑登门拜访,同冯安安一样,被告知相国染疾,不可见客。他告辞转身,却又被新冒出来的门童留住。

  门童道:“将军,有一位旧友,想留您家中饮茶。”

  肖抑疑惑,少顷,反问:“请问那位旧友姓什么?”他几时结交过相国府的人。

  门童道:“夫人说,今年家中刚好留有‘玉峰’的新茶。”

  玉峰是肖抑早年爱喝的一种廉价茶,闻言他不禁追问:“什么夫人?”

  “相国夫人。”

  他在门前交谈,夫人知道他来,那这位夫人必定正在不远处窥视着他。肖抑想到这,抬头仰望,果然见着府内塔楼顶层一倩影。

  看不清她的面貌,身形轮廓更难有印象。

  门童躬身抬臂:“将军请吧——”

  肖抑进去后,一打照面,认出来了,相国夫人竟是师妹尹清心。

  那年无名山被烧,她下山后辗转到了京师,结识郑路明。忘年不阻崇拜,尹清心嫁给郑路明,做了他的第三任续弦。

  师兄妹六年后再相逢,一笑情仇尽泯。

  肖抑说明来意,尹清秀不看他,而是淡淡看向盏上漂浮的茶叶:“好,我会帮你转达给夫君。”又道,“你若再来晚些,怕是不能帮了。”

  “何意?”

  尹清心转回头,告诉肖抑。这大半年来郑路明身子一直不好,药石无效。前些日子突然精神了,挣扎着要上朝,怕是回光返照。

  果然,郑路明从宫中回来,身子更差了。

  尹清心勾一勾唇角,满是无奈:“夫君恶疾缠身,最多就六、七日光景……”

  肖抑见她,眸中尽是哀痛之色,却也有知天命的无奈。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绞尽脑汁想了些安慰言语,却也知道,言语无用。

  肖抑道:“你多保重。此番助力,恩情我铭记在心。”

  尹清心:“你也一样。”

  ……

  这会肖抑听说冯安安去了相国府,心头一沉,不好的预感迅速涌上来。

  果然,至相国府门前,已有家仆在挂白缎。

  肖抑上前询问,被告知“相国薨了”。

  他先哀悼后再细问,得知郑路明死前,先将儿女唤至床边,嘱咐一番。而后屏退儿女,又唤夫人,各自有各自地交待。

  最后,郑路明颤着右手,口齿不清一直重复着问:“郡主喊来了吗郡主喊来了吗……”

  不知原由,他强硬地命令家仆去请冯安安,并固执地等她来。

  冯安安问询,奔马加快跑,以最快地速度赶来。进入相国府后,她顾不得礼数,一路狂奔,径直闯入相国房中。

  期间与尹清心擦身,冯安安心中“咦”了一下,脑中无暇多想。

  郑路明此时已经迷糊,冯安安在床前喊了几声,他才认出了她。

  重复的话语止住了。

  郑路明用很含糊地声音跟她说,冯安安要凑得极极,努力辩听才能明白。

  他说:“只护你六日,有愧挚友。”

  冯安安与他结识不到十日,才见第二面,但听到这句话,却不禁因亲切感人而眼红。

  父王死时,冯安安未能在床前尽孝。

  此刻守着郑路明,竟恍惚是在父王最后的床前。

  冯安安道:“相国,您无愧天地。反而是我,守您护佑,没有报答,心中有愧。”

  她说得哽咽,但字句还是清晰的。只可是郑路明此刻已神出一半,不知有没有听见、听清。

  郑路明心愿已了,不再看冯安安,他抬起一只手,不知要抓什么。嘴唇不住抖动,哼哼呼呼,发不准声音,一如他浑浊的,衰老的眼。

  冯安安竖起耳朵辩听,此时尹清心也已进来,俯身将耳朵放在郑路明唇前,独她听清了,郑路明说的是“虚名误我”。

  他是科举出身,方才眼前仿佛看到离家赴考那一日。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自驮行李,与送出门外的父母挥手道别。他回首一望,是家背后的一片远山。

  郑路明微微悬空的右手没有放下来,人已没了气息。

  尹清心握住他那只手,温柔助其放下。

  ……

  相国薨逝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师,自皇帝以下,纷纷悼念。

  这几日,相国府的门槛快被踏破了!

  有两位肯定不会去悼念,也确实没去悼念的人,竟聚在一起,祭奠郑路明这位逝去的输家。

  顾晁和张介,在张介家中,面朝相国府方向撒了一抷黄土,而后同举酒坛。

  不能一哭其灵,酒告酒酌。

  两人酒量都好,半斤下肚,张介竟些许泪眼阑珊。

  此时,有顾家侍卫来府急报,说顾大公子趁太师不在,偷溜出府了!

  顾江天终于逃成功了。

  张介闻言,问顾晁:“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抓回来?”

  顾晁却丝毫没有中断酌酒的意思,再饮一口,徐徐道:“他该跑了。”

  *

  顾江天走在街上。

  虽生长于京师,他却极少步行。南街北道,平日里顾江天坐车,自觉熟悉,今日双脚走起,却发现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新的天地。

  顾江天生得一副令人心跳加速的样貌,兼只一只残臂,一路行来,两侧皆是他人目光追随。

  这些目光令顾江天十分不自在,埋头急走。其实他人生得俊朗,步伐也优雅,却自觉狼狈极了。

  他心里很难受,又很紧张——甚至有一种此番逃走,将一去不回的预感。

  因此离家时,他偷偷拿了把家中的毒镖,随身带着。

  “顾兄。”有人喊他。

  顾江天循声回首,才反应过来是永嘉公主王施。

  王施其实是出宫寻肖抑的,但不期而遇顾江天,倒也正好,有一桩心事需向他挑眉。

  “顾兄。”公主道,“正好这几天我想找你说个事。”

  “公主。”顾江天避开旁人,压低声音尊称她一声,“草民现在有急事,等忙完了,定回见公主,洗耳恭听。”

  顾江天的首要目标,是找到冯安安,调查清楚悬在心中的事。

  她究竟是不是幻师?

  公主一笑:“那好吧,下次见着你,再和你说。”纯洁无瑕的一张脸。

  顾江天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最近还好吗?”

  公主笑得灿烂:“很好啊!”

  顾江天回味应答,转瞬触及心底阴霾,眉头微蹙。

  顾江天辞别永嘉公主,在京师兜了半日,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让他逮着一个小幻师。

  这幻师不是别人,正是冯安安那挂名小师妹,她上次从宫中逃了,被“嬷嬷”捉回去,关在密牢着一顿打。但不知怎地,昨日看管她的人竟然消失了,小师妹试着从牢里出逃,上苍助力,一路看守皆疏忽,她便逃出来了。

  饥肠辘辘,找不到落脚处,却身无分文。

  幻术幻出了的包子,饱不了肚。但幻出来的铜板,却可以骗一骗包子铺老板。

  她当街布障眼法,将石头幻成铜钱,拙劣的技艺,巨大的动静,很快被顾江天捕捉到。

  他赶来,只三招,便将这女幻师制服。

  包子铺临近城郊,附近背街处有一废弃破庙。顾江天不想太引人注目,将女幻师押至破庙内,反束双手双脚,狠劲一推,摔倒在茅草地上。

  推完以后,顾江天楞了楞,觉察到自己对女人下手狠了。却又想,幻师当诛,算不得女人!

  便前倾蹲下,直接掐起女幻师下巴,逼问道:“说,你从哪来的?可有同谋?”四指将女幻师的下巴掐出响声。

  女幻师吃痛,眼眶中渗出泪来。

  顾江天却觉舒爽,捕上幻师,一扫多日积郁阴霾。

  这才是他最畅快的事。

  但在女幻师眼里,面前美男的表情,却是十足十的狠厉扭曲,令人身上禁不住起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顾江天盯着她,一字一句:“从、实、招、来!”女幻师恍觉这双漂亮的眼睛能吃人。

  他下手劲道更重了。

  女幻师以前是打死不肯说的,但上回交待给冯安安,口风第一次松过,第二回便很轻松了。

  她给顾江天描绘了嬷嬷的事。

  但在顾江天听来,这招供里的人物只有代号、过于的假。事情亦虚。

  顾江天捏得女幻师吃痛叫唤,他却神色冷漠:“叫你从实招来,面面俱到。不要耍滑头,拿些虚名假号来诓我,当心将你抽筋剥皮!”

  女幻师眼泪都给吓回去了,她异常惧怕眼前人,觉得他说剥皮,便一定会做到。

  可是宫中那伙人,她结识不久,那伙人全用代号,她是真不知真名啊!

  女幻师唯一知道真名的,还活着的幻师,就是大师姐了!虿翁经常喊她名字的,她叫冯安安,冯安安!

  女幻师惊恐道:“我说,我说,我都交待!”

  顾江天将她下巴掐得酱紫。

  女幻师交待:“我是从无名山来的京城,我是在那接触的幻术。但我师父已经被大师姐杀了,大师姐的名字我知道,叫冯安安!”

  半晌,顾江天幽幽问道:“哪个冯,哪个安,又哪个安?她——相貌为何?”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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