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肖抑见她醒来一抬手就掀了被子,便轻柔帮她重新盖好,笑问道:“睡好了没有?”

  “睡好了。”

  “饿不饿?”

  “不饿。”

  正说着,外头的雨突然大起来,噼里啪啦,似弹珠打在窗户上,响声极大,两人不由得看向窗外。冯安安想起一事,问道:“你好像很喜欢雨?”边说着,便拿食指在肖抑胸脯上画圈圈。

  肖抑点点头。

  很奇怪,人声多了,他会觉得吵杂,雨声再大,他却越觉得宁静。

  他钟爱雨。

  肖抑搂着冯安安,悠悠回忆:“我娘说,生我的时候就是雷雨暴风,他们本打算给我取名肖雨。”

  冯安安仰头就问:“那后来怎么没叫?”

  肖抑低头与她对视,一笑:“叫了,我们那里的话,‘雨’和‘抑’同音。”他爹娘不识字,托了先生给他报户籍,先生听得“雨”,登记的却是“抑”字,所以他才叫了肖抑。

  冯安安很是好奇:“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出身,你的亲人?给我讲讲!”

  肖抑含笑垂眸,轻轻摇头:“你不会想听的。”那是她无法想象的,卑贱阴暗的世界。

  他摸摸她的脑袋:“我从未同人说起过身世。”

  出身和见识,一直藏在他心底,最底层。如今见识可以追赶,出身却不能改变。

  尤其是对冯安安,他不敢讲,怕一讲,她就不愿意同他亲近了。

  冯安安却猜到了一些——当然,她的想象不是太残酷。

  冯安安攥着肖抑的手,告诉他:“其实,你别看我父王威风凛凛,但我娘亲却只是普通农女,我外祖父母一辈子就种自家那三五亩田,目不识丁。所以我娘亲呀……她像你一样,不愿提及出身。但我和父王,从不在意这些,娘亲渐渐也解开心结了。”

  其实冯安安是骗肖抑的,她娘亲出身高贵,是某一任学士的独女。善意谎言总无妨。

  肖抑心头清明,哪有王爷娶农女做正妃的,冯安安多半骗他。却不戳穿。心想着,努力一把,把自己的过去都告诉她:“嗯,我爹娘也是目不识丁,但他们连田都没有——”

  他打算顿一顿再讲,冯安安却已抢过话去,道:“没有也没什么,人人都有自轻的过去,你有,我也有。”他的是出身,而她的……都留在云敖。

  肖抑原本是漾着笑意的,脸瞬间一沉。少顷,他将手臂敛了敛,将她揽得更紧。

  冯安安却还要继续,觉得肖抑向自己坦白了阴暗面,那她也要向他坦白阴暗面:“我从云敖回来,一路被追杀,积郁难平,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翻身了。”

  “怎么不会呢?”肖抑接口道,他记得她说过,妇无二适是屁话,却没想到,她内心深处,并没有表面那样潇洒,果决。

  听着,问出来,他觉得是有人拿一把小刀,在他心上轻轻密密地刺。

  冯安安笑道:“就是难过,觉得好累,当时暗暗对自己说,再也不要有牵绊了。”

  这话一出,肖抑心头的小刀,终于狠狠一刀扎进脏器里。

  肖抑内心血流满地,嘴上却还要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底线在哪。”

  就在这时,冯安安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她没不好意思,径直道:“我肚子饿了。”

  “你想吃什么?”肖抑问她。想吃什么,他就给她做。

  冯安安道:“下碗面就会。”

  肖抑起身:“我去做了给你端进来。”

  冯安安却一抓他的手,拦住道:“不用,我们一起去。”两个人不能老待在屋子里,容易时不时就想昏天暗地,所以她也要出去活动活动。

  两人来到大堂,一眼瞧不见十五,肖抑道:“怎么不见十五?”

  冯安安:“我去找找。”

  找了一圈,两人都没找见十五,想来她是特地避开了。肖冯二人便没有再找,一齐去了后堂厨房,肖抑和面擀面,冯安安负责烧水煮面,两人正做着,十五来了。

  冯安安:“妹妹!”

  肖抑:“十五姑娘”

  十五不理两人,径直走到一只吊柜前,搬了椅子垫高,打开吊柜,给他们瞧——半柜子全是现成的素面。

  十五道:“昨晚做多了。”现在他们又做,糟蹋面粉!

  冯安安道:“之前我们找不见你,问也不得问,才自己动手。”这可怪不得他俩!

  十五却是一脸就怪你们的表情,冷冷道:“你们声音太大了!”哼哼嗯呀了一夜,吵得他心烦意乱,一夜没睡,还饿,所以才起来擀面!方才也是,要不是不想见着两人你侬我侬,就跟互相少长了一只胳膊似的粘在一起,她会避开?

  肖抑冲十五笑道:“我也给你煮一碗面吧,你爱吃什么口味的?”

  十五挑眉,意思是:还吃面条?她昨晚面条混气吃饱了!

  十五带着不爽离开了,冯安安让肖抑别管,过一会儿,这个小师妹的情绪就会平静下来。

  两人煮好面条,肖抑爱吃清淡口味,清汤煮面即可,冯安安却吃不下肚,七七八八,加一大堆辛烈的调料。

  两人拾箸开吃,又开始互相对视,情意绵绵,眼睛仿佛粘在对方身上似的。冯安安突然道:“扬之,吃面条有三种方式,你晓得么?”

  肖抑笑道:“不晓得。”

  冯安安催道:“那你猜猜!”娇嗔中带着亲昵。

  肖抑心软如棉,道:“难道是正常吃——”他夹起面条正常吃了一口,又道,“闭眼吃——”闭着眼睛,稳稳当当又吃了一口,接着夹起数根面条甩向空中,侧身仰头,稳稳尽入口中,嚼了,道:“和杂耍吃?”

  冯安安摇头,含笑:“嗯——不对!”

  她轻轻道:“第一种,是我喂你吃……”说着夹起一筷子面条,要喂给肖抑,肖抑愣住,呆呆张口。冯安安勾勾唇,心想:别噎着!

  她的唇一张一合,肆无忌惮地施展着诱惑:“第二种,是你喂我吃。”肖抑闻言,效仿刚才冯安安的动作,喂她吃面。

  她一口吞咽,却还要舔舔筷子,又咬住,不放他的筷子走。

  肖抑痴痴傻傻。

  “第三种——”冯安安慢悠悠道,“是我们一起吃。”

  说着挑挑找找,寻出一根面条的一端,衔在嘴里,却挑出同一根另外一端,交给肖抑。

  肖抑不太明白,心中只想:也是佩服她,这么折腾面条,却能保持面条不断。

  待他衔住后,冯安安开始吃起这跟面条,每咬一口,她的脸便离肖抑近一分。肖抑已时见过这种把戏,完全就傻了,却也欢喜,笨拙地吃了三口,慢极了。

  冯安安也不及,吃一口,停下来等他也吃一口,才再继续,一根面条吃了七、八分钟,仍要继续。

  面条最后只剩下毫厘,她与他共同咀嚼,唇齿相碰,接着她就伸了舌头……转头,缠绵,末了她竟咬了他一口,很轻,却酥麻无比。

  肖抑沉醉其中,不禁吐出一词:“妖女!”咬牙切齿,却面色带笑。

  两人厮磨黏你,吃完面后,又一起训练鸽子,到了傍晚太阳快落山了,肖抑才依依不舍与冯安安分别——再不走,又是一晚。

  一晚复一晚,家国安在?

  走前肖抑再三叮嘱冯安安,如果有事,一定要给他飞鸽传书!

  肖抑往山下走,一鼓作气直到山脚,他专打听沿途茶摊。这种小茶摊,来南北往走客最多,消息一般都很及时、丰富。

  很快,他就打听到,阮放的军队,刚刚才从京师开出来,就在这不远处。

  肖抑急忙追去,仅用两日,便与大军汇合。

  阮放见他来,自是欣喜,日走夜停,夜里邀其入帐,商讨策略。直至深夜,阮放才道:“时候也不早了,明天再讨论吧!你快去歇息。”

  肖抑行礼告退,阮放挥挥手让他退下。从肖抑赶来那一刻,直到现在,阮放始终未询问他毒怎么解的?为何两人去,一人还?蘋阳郡主现在何处?

  男人的长情可贵且动人,但是既开赴战场,便不能再长情。

  肖抑退下后,回到帐中,奔波数日,风尘仆仆,他打算洗把脸,可水盛盆中,却浮现出冯安安的脸庞。

  她挑眉,媚笑,甚至朝他嚅了嚅唇。

  肖抑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痴怔。

  白日有国事军事牵挂,前半夜与阮放商议布置,亦无瑕它想。可一到了孤身在帐,寂寂深夜,放空的脑子就开始漫天席地思念冯安安。

  肖抑皱眉,默默告诉自己,眼下国家还有许多事情。行军打仗,切不可分心,胡思乱想。

  可就是克制不住啊!

  脑子里全是她的一笑一颦,按下一个,又冒出一个,越冒越多,到最后完全失控。

  肖抑长吁一声,四仰八叉瘫倒在地铺上。

  今夜他打算放弃挣扎了,终于明白,什么是“相思债最难偿”。

  可是,很快,肖抑发现放弃挣扎同样是不行的。

  因为他的脑子仿佛着了魔,一旦放弃,竟开始放肆、放纵,什么乌七八糟的念头都浮现出来了,脑海里的冯安安,穿得越来越少,神情越来越媚态——他甚至开始回响那澎湃一夜。

  不行了不行了,肖抑觉得可怕,因为他竟想自渎。

  甚至心里冒出一个词“精。尽人亡”,而且他默念着这个词,心情不是惶恐,厌恶,而是满足和幸福。

  肖抑坐起身,扶额,又狠狠用手指刮额头。最后干脆捧着本要用作洗脸的那盆水,端出帐外——端的时候他高昂着一头,一秒都不敢往盆面瞟,怕一瞟,又瞧见冯安安,然后就一眼往年,再出不来。

  到了帐外空地处,已至凛冬,他却全然不顾,一盆凉水自头顶浇下。

  衣衫尽湿,粘在肌肤上,夜中寒风吹起,冰冷刺骨。

  他终于,清醒了许多。

  清醒后的肖抑,并无睡意,便点起烛灯,记录手札:

  阿鸾邀我欢好,我期盼着答应了。

  写完这一句,停顿少顷,蘸墨又写:

  欢好三回,回回美妙,然而我最喜欢的,却是白日吃面时,阿鸾看我的眼神。

  我觉着,她眸子里,也是有我有情的。

  墨蘸得少,又没了,肖抑再蘸,再写:

  若她对我真情,是我数辈修来的福分。若无,我也愿意,以身赴荆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可能早上要买货,可能会更新晚些(明晚更)。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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