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老人家,你的儿子媳妇是不是和人结过仇?”狐星河问老人。

  老人听到狐星河的问话先是一愣,接着摇头,摆手道:“不可能,我的儿子再清楚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我的媳妇你是个和善的人。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他们都会帮忙,在乡里口碑很好,根本没与什么人结过仇啊!”

  狐星河眉头一蹙,有些纳闷儿道:“这就奇了怪了,既然没有与人结仇,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恶毒的手段来害你们?”

  狐星河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又自语道:“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有的人就是用心险恶,单纯就是贪图你儿子媳妇的运气呢。”

  那老人听完狐星河的话,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含着老泪道:“你说我的儿子媳妇都是被人害死的?”

  先前老人听狐星河与辛清梦的话还只是有所猜测,这个时候亲口听到狐星河说出来,老人只觉得气血上涌,整个人显现一踉跄倒在地上,茫茫然望着天空哭喊道:“我的儿啊,你们命好苦啊!”

  辛清梦一直没有说话,他一直与世隔绝,与人接触的经验甚少,人又有些内敛腼腆,在很多时候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这边狐星河与老人交谈时,辛清梦就在一旁静静打量着这座土坟,用脚步默默丈量方位。

  很快辛清梦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来,蹲下身子在土坟的一头一尾处做了两个标记。狐星河留意到辛清梦的动作,也跟着蹲下身来,盯着辛清梦标记好的地方,看看辛清梦想要做什么。

  辛清梦忽然对狐星河说道:“刀给我。”

  狐星河身上腰间一直带着一把短刀,用作装饰,没想到辛清梦留意得如此仔细,连狐星河腰间带着短刀这件事都记在心中。

  他从腰间取下短刀,把刀柄放在辛清梦摊开的洁净掌心中,黑色的刀柄映衬得辛清梦的手格外白皙干净。

  辛清梦抽出短刀,垂眸盯着地上标记的地方,一手拿着那串儿狐星河给的糖葫芦,一手用短刀扑哧扑哧地在地上挖坑。

  狐星河看得嘴角直抽搐,强压住想笑的冲动,从辛清梦手中接过那串糖葫芦,撕掉上面用来包裹的草叶,一口一个的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蹲在边上瞅着辛清梦挖坑,很快边上就堆了一堆泥土。

  老人不知道狐星河与辛清梦想要做什么,在一旁哑了声,焦急地看着狐星河与辛清梦,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大约是怕狐星河与辛清梦直接把他儿子与媳妇的坟给刨了。

  辛清梦约摸挖了两寸深,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显现出来,在黑褐色的泥土中颇为显眼。

  狐星河咬了一颗糖葫芦,半眯起眸子,只觉得这白色的东西从材质上看来有点像骨头。

  辛清梦挖到这个白色的东西后,动作变得格外小心,像是怕损坏这个白色的东西一样。等到他把周围的泥土清理完,那坑中一个白色的头骨就这么显露出来。

  狐星河:“……”

  一口吐掉口中的糖葫芦,呸呸两声道:“这玩意儿怎么不在坟里?”

  老人在见到头骨的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珠子,若不是有狐星河的灵力吊着,只怕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死在这里了。

  老人半晌说不出话来,指着那个头骨,身子在颤抖:“这……这……这是他们两个的骨头?”

  辛清梦很诚实地轻声道:“这枚头骨是女性的,男性的头骨另一边。”

  老人差点被一口气噎死。

  辛清梦将头骨捧了出来,仔细地放在一旁,又转身走到另一个标记的地方,照旧用着狐星河给的短刀挖掘起来。

  很快另一个头骨被挖了出来,两个头骨一大一小,整齐的放在一处,空洞洞的眼眶正好朝着众人,像是在默默地瞧着众人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早在第一个头骨出来之后,就有一个女性的鬼魂跟着从头骨上飘了出来。那女性的鬼魂看起来几乎快要透明,像是随时可能消散一般。她向着辛清梦深深跪拜下去,便被辛清梦放在了一旁。

  而另外一个头骨挖出来之后,一个男性的鬼魂随即从头骨上飘了出来,同样看起来像随时会消散一般,眼眶中燃着一团悠悠的怒火。他见到那女性的鬼魂,很快平静下来,向着辛清梦行了跪拜之礼,就被辛清梦放在了女性的鬼魂旁边。

  这小两口一相见,激动自不必说,相视之间默默流着眼泪。他们紧接着见到老人的身影,男性的鬼魂表现得格外激动,想上前又被头骨拘着,根本无法离开,只能睁着眼睛看着老人,脸上浮现出既痛苦又愧疚的神情。

  狐星河听到那女性的鬼魂一直念叨着:“孩子……茂儿……”

  狐星河心中有些动容,想到那孩子凄惨瘦弱的模样更是不忍。

  等到辛清梦将两个头骨挖出后,老人已控制不住自己,踉跄着脚步走到那两个头骨边上,倒在地上啼哭不止。

  老人的儿子媳妇也在跟着流泪。

  老人不断用手背擦着眼泪,突然道:“我记得我的儿曾与人吵过架。”

  狐星河忙追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坐在地上,回忆着之前的事情:“就在我儿子媳妇得病之前,曾与村里的陈四年吵过架。那陈四年是村里的一个泼皮,那泼皮……他、他一直对我儿媳妇有那种心思……”

  老人说到这儿咬牙切齿,像是羞于启齿一般,毕竟将这种事情说给外人听,任何人面子上都会有些挂不住。

  那女性的鬼魂听到老人说到这件事,捂着脸转头哭了起来,显然是说到他的伤心往事。而那男性的鬼魂安抚着他媳妇,跟老人一样露出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人扒皮拆骨的表情来。

  狐星河一看两个鬼魂这模样,心里便知道这事情八成跟陈四年脱不了关系。

  老人顿了顿,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那天陈四年对我儿媳妇言语调戏,我儿子不忿,将他的腿打瘸了。后来陈四年一直没出现过,在那之后我的儿子媳妇就得了奇怪的病……”

  “再后来,那陈四年回了趟村子,就直接从村子里搬走了。搬到了金桂城内,不知从哪里来的钱租了一间铺子,做起了生意,这几年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可怜我儿子媳妇那么善良的两个人,唉!”

  老人再也说不下去了。

  恶人没有得到恶报,反而窃取了他儿子媳妇的命运,过上了富贵又自在的生活。而他儿子媳妇一生没做过坏事,却因为被恶人盯上,身中邪术而惨死,就连儿子也没逃脱被邪术缠身的命运。

  这件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都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辛清梦走到狐星河身边,手中拿着一块木牌。这块木牌上面缠绕着浓重的黑气,通体呈深红近黑色,像是被血液浸泡过一般,给人一种不祥的气息。木牌上刻着几行小字,依稀还能够辨认,上面写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还有姓名。

  而这姓名正是陈四年。

  狐星河瞅一眼生辰八字,问老人道:“那陈四年今年是不是已经三十六岁了?”

  那老人仔细想了想:“我也记不得仔细的,不过陈四年到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三十六岁的年纪了。”

  一切真相大白。

  原来当年那出惨剧正是陈四年一手策划出来的。陈四年对老人的儿媳妇一直怀有不轨的心思,甚至用言语调戏老人的儿媳妇。终于老人的儿子再无法忍受,将陈四年的一条腿打瘸。

  而陈四年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种害人的邪术,不但害了老人儿子与儿媳妇的姓名,还窃取了他们原本的命运,过上了老人的儿子媳妇未来的富贵生活。

  狐星河实在不忍心将这事情的真相告知老人,这对这个饱受苦难的老人而言未免太过残酷。

  辛清梦找出木牌后,脚步无声地走到那两个头骨面前,盘坐下来。他从袖口中取出狐星河之前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个小巧精致的铃铛,摘下了斗笠。

  在辛清梦摘下斗笠的瞬间,那张如明月如清风的俊美面容便显露在狐星河眼前,仿佛照亮了整片幽暗的山林。

  他眉目疏朗,给人一种宁静而温和的感觉,此刻面容带着严肃,犹如神祇。他手中拿着那串小铃铛,口中念着经文,同时轻晃铃铛。

  那艰难晦涩的经文在辛清梦口中有如缓缓流过的清泉一般悦耳动听,与清脆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陷入一种空灵的境界。

  叮铃!

  叮铃!

  ……

  铃声一声声响起,仿佛九天之上降落的仙音,洗清一切的怨恨与愤怒。那两个鬼魂便在这诵经声与铃声中变得越来越安详,表情越来越宁静。

  那两个鬼魂对着老人的身影深深一叩拜,最后站起身,看像辛清梦与狐星河的方向。

  那女性鬼魂对狐星河道:“大人,我知道你能看到我们,我们只有一个请求,恳请大人能够答应。我们的孩子茂儿才五岁,很快父亲也要走了……能否恳请大人给我家茂儿找一个归宿。我们发誓来生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大人你们!”

  女性鬼魂眼中含着一汪泪水,在回归地府之前,她唯一牵挂的也只有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狐星河轻轻颔首,答应了他们这个请求。

  那女性鬼魂与男性鬼魂对着狐星河与辛清梦两人深深一拜,而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天地间。

  而后土坟的诅咒也被辛清梦破解,狐星河与辛清梦这才带着悲伤得几乎不能站立的老人,回到了山脚下的屋子。

  狐星河与辛清梦将老人放在床榻上,而此时的老人寿命已至大限,只有进的气根本没有出的气了。他松弛的眼皮含着一包泪水,落在了那个懵懵懂懂的身影上,他费力地抬起手招呼道:“茂儿,你过来……”

  那孩子扶着床沿乖巧地走到老人身边,兀自睁着一双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眸里带着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他紧紧抓着老人的手,问老人道:“爷爷,你怎么了?”

  小小的孩子已有一些早熟,他联想到曾经听来的一些话,直直白白地问道:“爷爷,你是不是要死了?”

  老人用最后一点力气,想要翻过身来抚摸小男孩的脑袋,但这个动作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反而惹得老人喘气更加剧烈,老人道:“茂儿不要怕,爷爷是要死了,爷爷寿命到了……一把老骨头,也该是死的时候了,可怜我的茂儿……我的茂儿……”

  老人连眼珠转动都十分勉强,他将视线落在狐星河与辛清梦身上,谁都能从他最后的眼神中读出来深切的请求。

  那最后的请求就是,照顾好这个孩子,不要让这孩子孤零零的死掉。

  狐星河轻轻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沉重压抑地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抓着辛清梦的一只袖口,对着老人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见着这么小的孩子不管的。”

  而辛清梦目光一直落在老人与小男孩紧紧相握的手上,也对着老人轻轻点头。

  老人同时得到狐星河与辛清梦的允诺,终于放下心来,眼里的眸光一点点熄灭,那一直憋在喉咙的最后一口气泄了出来,老人的手就此垂了下去。

  小男孩眼睁睁看着老人的变化,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转头问狐星河道:“哥哥,我的爷爷怎么不动了?”

  他又对辛清梦道:“哥哥,我爷爷是不是生病了?你帮他治病好不好?”

  狐星河紧紧攥着辛清梦的衣角,面老人垂死哀伤的目光他尚且能够面对,而小男孩这茫然惶恐的目光他却有些不敢看了。

  从此这世间,小男孩最后一个疼他的亲人也没了。

  辛清梦一直任由狐星河拉着自己的袖口,像是用这种方式在无声安慰着狐星河一样。在狐星河不敢面对小男孩儿目光时,不善言辞的辛清梦主动开口,轻声询问小男孩道:“你可愿意跟着我?”

  那小男孩愣愣地望着辛清梦,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抓着老人的手,呆呆道:“那我爷爷呢?我要跟着我爷爷。”

  辛清梦道:“你的爷爷已经死了。”

  这一刻面前这五岁小男孩的身影,似乎与那伏在案桌上无声哭泣的年幼的辛清梦的身影重叠。

  此时也只有辛清梦能体会小男孩的心情,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缘分,他才会询问小男孩要不要跟随他的问题。

  小男孩呆呆地重复着辛清梦的话语:“我的爷爷死了?死了……”

  他抬起一张稚嫩的小脸,泪水无声地从脸颊落下:“死了是不是就和我父亲母亲一样,再也见不到了……”

  这个问题很残酷,却是小男孩必须面对的。

  狐星河已经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便听得辛清梦用温和的嗓音说出最为残酷的话语:“是。”

  辛清梦不会撒谎,甚至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安慰小男孩,面对小男孩无声的眼泪,他也只能沉默。

  狐星河松开拉着辛清梦袖口的手,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来,牵住小男孩冰凉的手掌,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走吧,你爷爷把你托付给了我们,以后就乖乖跟着我们吧。”

  小男孩重重点头。

  这个年纪小小便承受了太多磨难的男孩,心智坚韧得无法想象,他将这份悲痛深深地埋在心中,哪怕是咬得嘴皮都裂了,也不肯哭出声音来。忍得身子都在颤抖。

  等到狐星河与辛清梦埋葬了他爷爷,小男孩再也忍不住,踉跄着扑到他爷爷的坟前嚎啕大哭起来。

  狐星河与辛清梦带着小男孩回到了金桂城,又报官告知了官府那四个抢劫老人的大汉的事情。官府很快派出人去抓捕那四个大汉去了。

  而狐星河与辛清梦并没有立即回到客栈,而是打听到陈四年店铺的位置,直奔陈四年的店铺去了。

  老人一家的惨事虽然都是由陈四年造成的,但这件事情仍旧疑点重重。毕竟陈四年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乡野泼皮,又是从哪里学到这害人的邪术的呢?

  若是放着这传授邪术的人不管,这人间不知道又会发生多少惨祸。狐星河既然撞见了这件事,就不可能不管。

  不过,当狐星河与辛清梦在打听陈四年消息时,又听到另外一个消息,来参加近侍选拔的住在另一家客栈的年轻人竟然在昨夜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房里,这事情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被店小二发现。

  狐星河听到这件事,蹙了蹙眉,莫名想到,这件事会不会也和邪术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啦,今天也是一万字呢感谢在2020-04-1920:54:10~2020-04-1923:3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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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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