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018

　　两个人在楼上琴房不知道干什么, 足足研究了一下午，等到阿姨做好饭了上去叫人, 还敲半天门都不出来。

　　等两人终于出来，周愿鼻尖沁着细汗，脸上却爬满了喜色。

　　周母看见她这样，问她：“干什么去了, 把你乐成这样？”

　　姜由挨着周荷坐下之后, 自己接过了话头：“阿姨，愿愿教我学琴呢。”

　　周愿也说：“对，我一不小心就发现了一个小天才, 说不定以后我的徒弟还能拿个奖什么的。”

　　几个大人一听, 都觉得她在开玩笑，一笑也就过了。

　　吃完饭之后, 姜由和周愿又上楼去收了个尾，结束了之后才下来。

　　眼见姜由都拉上了安全带, 周愿还扒拉着车窗可怜兮兮看着她：“你们就不能在这儿住下吗？”

　　“明天周阿姨还要上班，我也还得画画。”姜由乐得不行，冲她摇了摇手机, 说, “一会儿微信联系。”

　　周愿点了点头，终于放人。

　　回到家之后，姜由洗了个澡，随后在微信上戳周愿跟她交代，让周愿明天照谱子拉一遍, 录给她听。

　　好在周愿并没有偷懒，转天一早，姜由才一睁眼就收到了个微信消息。

　　门门考第一：【姜姜，我开始练琴了！】

　　姜多少钱一斤：【加油！】

　　刚刷完牙，周荷就推开门出来了：“今天怎么那么早？”

　　“周阿姨。”姜由笑着叫完人，拿毛巾擦着脸上水迹，说，“昨天晚上我又接了个老顾客的稿子。”

　　昨晚，人间西子微信戳她说，上次她画的画在他们学校的匿名论坛里爆火，她的姐妹们都特想要路洵和何意鸣的头像设子，让姜由有时间再给她画一下。

　　比起全身人设，头像画起来要简单得多，再加上人间西子的软磨硬泡，姜由没拒绝，只是跟她说可能得等几天才能拿到。

　　那头见她应下，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介意，急忙催促她去闲鱼开链接，三两下便付完款乖巧等着了。

　　即便这样，姜由还是没有拖的习惯，这几天一边帮周愿改谱子，一边窝在家里画画。

　　等到之前接的画都收好尾给客人们传过去时，已经到了晚宴的前一天。

　　“小姜，我妈妈说让我带你去挑裙子，你把明天一整天都空出来给我吧，挑完裙子你还得来我家听我拉一下琴才行。”

　　周愿给姜由打电话的时候紧张得要死，虽然最近姜由一直字啊帮她远程把关，但她心里也还是没什么谱。

　　姜由也没推辞，应下后，又摸到微信上给人间西子发了条微信。

　　【我手头的画都画完了，可以开始画你的人设头像了，你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人间西子：【太好了！太太，我这就给你发照片，姿势表情和发色什么的都按照我给你的照片来就行！】

　　人间西子：【图片】【图片】

　　姜由看着这两张照片，笑了笑。

　　能看得出来这是人间西子精心挑选过的，虽然都是偷拍的照片，但两人身上穿的都是白色T恤，甚至一人朝左一人朝右，倒是真有点cp头像那意思。

　　她感叹于校园里人们磕cp的疯魔，点开图片仔细看了眼。

　　偏上的那张是路洵的照片，像是别人偷拍他时恰巧被他发现时，画面定格，他微拧着眉，嘴唇抿得平直，眼角眉梢带着些许不爽。

　　这幅表情还挺陌生，与他说她是小偷那天那副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相距甚远。

　　她有些好奇这人平时最常出现的会是什么表情。看了会儿之后，她轻点屏幕，图片缩小，她往对话框里打字：【我今天白天有事情，晚上我抽时间把线稿画了给你看好吗？】

　　人间西子非常好说话地回：【ojbkk！】

　　于是，姜由跟周阿姨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把数位板装进单肩布包里，出发去周愿给她发定位的地方挑选礼服。

　　周愿一早便买好了早餐等在商场，其中居然有一杯奶茶。见姜由过来，她笑着说：“不知道你爱喝什么，我就按照我自己的口味来买了。”

　　姜由看了眼标签，心说这口味和她的愿愿也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一开始惊奇已经完全没了，大概是在潜意识里，她早就已经把周愿当成了方愿。

　　她咬着吸管冲周愿笑了笑：“我也爱喝这个，我们去哪儿挑衣服？”

　　今晚的晚宴是周旭东夫妻筹办的，没太多规矩，也事先就说好了让周荷带着姜由一起过来玩。但是不管怎么样，衣服总不能太过随便，周愿说：“主要是你来周阿姨家太晚了，高定实在来不及做，那只能委屈你从店里挑一套现成的了。”

　　说完她又暗自寻思，估计这孩子也不懂什么是高定，正想解释呢，姜由就摇了摇头说：“没事儿，我穿什么都无所谓，你的裙子准备好了就行。”

　　周愿一听见裙子这俩字儿就嗨了，当即扬着小下巴把设计图拿出来给姜由看。

　　姜由非常上道地给她的裙子吹了一波彩虹屁后，两人来到了周愿常常光顾的某品牌店里。

　　姜由知道方愿着急拉琴的事儿，也懒得多看，随手挑了身不夸张的烟灰色小礼服，好在穿出来的效果还挺好，店员夸得天花乱坠，周愿看她一打扮，更是眼睛都直了。

　　两个人买完衣服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周愿家，直奔二楼琴房，周愿紧张地拉了一遍曲子，问姜由：“怎么样？”

　　姜由坐在一侧听了一遍，比起她第一天拉的那磕磕巴巴的玩意儿，今天这发挥好了一百倍也不止。

　　于是，她一点也没吝啬，一脸轻松地夸奖道：“很棒。”

　　周愿长呼一口气，捏着琴弓准备再拉一遍，右手却被姜由拉住了。

　　“行了，你也休息会儿，吃饭睡觉化妆都要时间和精力，你现在已经是满分的水平了，再拉没必要。”

　　周愿看到姜由气定神闲的样子，笑了笑，“也是，我那么紧张干什么，也不是要比赛。”

　　下午六点四十五分，离晚宴开始还有一刻钟，姜由和周愿坐在宴会厅外的小房间里等着宴会开始。

　　基本在主持人说完开场白之后周愿就得上台，为了保持神秘感，她一直没出去，时间越近就越坐不住。

　　“距离我闪亮登场还有好久，我等不及了！”

　　姜由撑着下巴看着她：“那你现在出去让主持人提前开始？”

　　周愿：“……不好吧。”

　　“我开玩笑呢，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劲儿？”

　　周愿一听，倒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姜由一个辗转几个收养家庭的人能在这种时候半点也不慌，甚至落落大方得压根就不像一个穷人。

　　憋了半天，她才开口：“你是不知道宁娇那人到底有多烦，小时候喜欢她的小男生知道我跟她不对盘，往我书包里搁虫子，长大之后，我学习也比不过她、琴也没她拉得好，她还是校花……啊！我怎么越说越气。”

　　姜由拍了拍她脑袋：“给你呼噜毛，别气，一会儿该你气她了。”

　　周愿自然知道姜由这是在安慰她，只不过抱怨了半天之后，她心态倒是好了不少。

　　等主持人说完话，她一改在房间里的炸毛样，优雅地拎着裙子施施然上了台，厅内口哨和尖叫声四起，她抬眼一看，有几个是她从小一起玩的发小，她唇角微微弯起，坐下了。

　　厅内灯光暗下，姜由绕到门边，靠在一侧看着台中央的周愿，低醇的琴音随着她的动作流泻出来，旁边两个女生抱着臂，脸上带着些许嘲意，在低声说话。

　　“刚主持人说什么玩意儿？自作曲？她不是说要拉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大提琴协奏曲吗？”

　　另一人轻嗤：“宁娇都拉不下来的曲子，她能拉好了才怪，估摸着是为了强行挽尊，这才故意说什么要拉自作曲。”

　　“哈哈哈你好过分哦！听听看吧。”

　　姜由站在一侧，没吱声，只是唇角微微挑了挑。

　　之前她和方愿一起练琴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见天不是拿着前人的经典曲子改着玩儿，就是自己尝试着写一些谱子。虽然她们自己写的比起经典的曲子完全不够看，但是即便简单，听起来也绝对不是简单到一无是处的。

　　这首曲子并不长，旁边那两个女孩在听完前倒是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知道是被唬住了还是仍旧不屑，直到——

　　“娇娇！”

　　这声音里藏了些不难察觉的讨好。

　　姜由靠着墙壁，一转眼便看到了一个白裙子黑长直的女生。

　　两个女生嘴里的“娇娇”长相清纯，身上的气质也能看出来是自小的教育和金钱堆出来的，估摸着就是周愿嘴里的宁娇了。

　　宁娇走近，姿态有些轻慢地跟两人打了招呼。

　　说实话，听完周愿拉的曲子之后，她的心情确实不怎么样，以往她压根就没把周愿当回事儿，毕竟周愿样样不如她，她最擅长的大提琴也就更不用说了。

　　但拉琴是一回事，写曲子又是另一回事。

　　刚刚周愿拉的乐句拉起来虽然不需要多难的技法，但是句间充斥着的，满满都是几首极其经典的古典大提琴曲的意蕴。

　　以经典曲目的基调为灵感源泉，成品又不是简单的拆解和拼凑，作曲的难度绝对不低。

　　可以说，这是对作曲没有天赋的人完全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事情，而在这次之前，她一次也没听说过周愿会作曲的事儿。

　　听着她的两个小姐妹一脸无知地对着周愿一踩再踩，她的脸色愈发难看，抱着臂抬眼一看，倒是被旁边门侧的一道身影吸引了注意。

　　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站在门边，烟灰色小礼服衬得她腰线完全显现，仅仅随意站着就能看出极好的体态，皮肤白腻柔滑，从这个角度看去，侧脸线条精致柔和。

　　漂亮女生在看见另一个漂亮女生时，总会不由自主多打量几眼，宁娇这么一看，她旁边的两个小姐妹自然也跟着朝姜由看去。

　　三道目光直直向姜由看过来，都快把她盯成筛子了，要是这样都发现不了，那她也未免太过迟钝。

　　姜由察觉后，没犹豫，直接转过头，迎着三人的目光看过来。

　　她没什么任人打量的习惯，一双眼平静无波，即便直接对视也没移开视线，直到对面的人略微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她才侧身过去看正在往她这头走的周愿。

　　周愿唇角带着笑，一下了场就被几个发小围住，纷纷问她这曲子的来头，旁边，周母捏着杯香槟在应酬，这时面上带笑正，看起来应该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周愿眼底带笑，嘴里不紧不慢地说出姜由之前交代的话。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这曲子是她无聊的时候随便写的，看见适合今晚这场合，就拿出来献丑了。

　　平时周愿那么咸鱼，没人能想到她居然能自己写曲子，并且从她今晚拉的曲子来看，整体非常完整，听起来还蛮好听的，于是大家看她的眼神多了些与平时不同的色彩，话里话外几乎都是赞许。

　　周愿跟几人聊了几句，已经被花式彩虹屁吹得就要原地起飞了，她迫不及待从人堆里挤出来，在看见站在一侧的姜由的同时，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宁娇。

　　还不等周愿开口打招呼，宁娇旁边的短发女生就笑了笑说：“周愿，你不是说要拉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大提琴协奏曲吗？”

　　周愿走过去挽住姜由手臂，笑说：“我是这么说过。”

　　另一个女生接着说：“那你怎么突然不拉了，还是因为拉不下来吧。”

　　周愿是那种即便她真的不行也受不得别人刺她的人，于是当即回怼：“谁说我拉不下来？”

　　“那你怎么不拉？”

　　两个人才刚为小学鸡斗嘴开了个头，旁边原本一言不发的姜由就冲跟周愿吵架的短发女生笑了笑，挺善意地开了口：“你很喜欢这曲子吗？”

　　短发女生一笑，“当然，老肖的曲子在我心里就是top1。”

　　姜由点了点头，随后接着开口：“那你怎么老想让周愿拉？你是自己拉不出来吗？”

　　那女生被问得一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旁边的齐刘海立马帮腔：“我们的重点是，周愿她本来说好要拉这首曲子，结果突然变卦的事情，这跟我们拉不拉得出来有什么关系？”

　　姜由神情淡淡地，接过了她的话头：“这是她家举行的晚宴，请你过来玩是出于礼貌，倒是你，拼命挑刺到底是出于什么？”

　　齐刘海眉头一蹙：“谁挑刺了，我只是……”

　　姜由没给她狡辩的机会，直接替她补充：“你只是出于太平洋警察的正义，想管天管地管罢了。你们有这点时间的话，没事儿也像周愿一样写几首曲子吧，说不定成品还能勉强听一听。要不然张口闭口老肖是你心中top1，拉出来的却是能让老肖吐血的玩意儿，那还挺好笑的。”

　　齐刘海和短发女生都被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女生气得脸颊通红，但看对方长相气质都过于优秀，话里底气也足，有些怕惹到不该惹的人，于是纷纷看向宁娇。

　　宁娇一言不发地维持着高傲人设，眼见小姐妹嘴皮子上没讨到好处，当即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夸了周愿一句：“曲子写得还挺好。”

　　周愿大方受着她这句夸，扬了扬下巴。

　　等到三人转身离开，周愿才异常兴奋地显露出情绪来：“看见没看见没，宁娇虽然拉得好，但是她不会作曲啊，肯定被气坏了！这下我们就是过命的交情了，我不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得给你买十条小裙子才行。”

　　“不了，我不怎么爱穿裙子。”姜由摇了摇头，“以后让我来你家练练琴就行。”

　　“好，琴房里的琴随便你练，反正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别的没有，钱还挺多。”

　　姜由被她这句话逗笑，见旁边不停有人试图找她搭话，她琴也拉完了，索性将她往场内推了推，说：“你去跟朋友聊会儿，我去隔壁小房间。”

　　“你不想认识新朋友吗？”周愿说完，一抬眼就看见宴会厅最后面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眼睛一亮，接着说，“对了，还有我们班上的同学呢，以后也会是你同学……”

　　姜由摇了摇头，“以后再认识吧，我答应好的线稿还没画完，趁着现在先弄一点，等周阿姨过来了我再跟她一起来找你。”

　　周愿闻言，也没再勉强她，朝正招呼自己的妈妈走了过去。

　　姜由也转身，进了旁边的小房间，随便挑了门边的桌子坐下，拿出手机和数位板准备画画。

　　宴会厅最后方左侧。

　　齐思正一身正装，领口处系了个黑色领结，是他妈妈强行给他弄上去的，显得特别幼，他走哪儿遮哪儿，巴不得能早点回家。

　　他转头一看，路洵身上也穿着正装，却没有戴傻逼领结，整个人就帅气很多。

　　“我想把这玩意儿弄下来，但我妈老盯着我。”

　　路洵扫了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姿势一眼，“你要是把手放下来，说不定还没那么多人注意到。”

　　“不行，这个太丑了，万一让谁拍到我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齐思正正打着嘴炮，就见周愿不知道从哪里拎着漂亮的裙摆溜了过来，一挑眉说：“怎么样，今天姐姐飒不飒？”

　　“牛逼啊我愿姐，总之我实在没想到……那曲子真是你写的啊？”齐思正捏着领口说。

　　周愿一顿，“……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