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040
姜由进了化妆间, 镜子里的人嘴唇发红，看起来已经有些肿了。
姜由脸颊微烫, 唇齿间还是他的味道，她拧开水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凑近镜子，仔细补口红。她很快便收拾妥当, 下了楼。
姜越正站在一楼大厅左侧, 背对楼梯，挡住了一个穿着休闲的人的身影。
姜由匆匆一瞥，觉得被他挡住的那人莫名熟悉, 走近看清了那人的脸之后, 她愣了愣：“表哥？”
苏城似是对她亲昵的称呼觉得有些奇怪，转头看了她一眼, 笑了笑，对姜越说：“就是这小孩儿啊？”
姜越点了点头, “小由，这是你表哥苏城。”
姜由心底咯噔一下，怔住了。怎么能连名字都一样？
她垂着眼, 又叫了一声：“表哥。”
苏城纳闷, 这小姑娘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怯了，倒像在纠结什么事情那样，看向他的眼神也并不陌生。
就在姜由短暂发愣的时候，苏城看着某一处，眉头微拧, 喃喃自语般开了口：“姜宝宝？”
姜由一愣，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苏城此刻盯着看的，正是在地上瞎晃悠的姜宝宝。
一时间，姜由脑子根本就转不动了，怎么都想不通。
要是苏城是从游戏里穿出来的，那姜宝宝好歹是他姨夫，他不可能直呼其名，但是怪就怪在，他确实对着姜宝宝叫出了他的名字……
姜由抬眼看他，故作镇静开口：“表哥，姜宝宝……是谁啊？”
苏城略微怔住的表情已然恢复，似乎是被一条狗勾起了回忆，他看向姜由的眼神都多了几丝心疼。
“我看错了，把刚才那条狗看成了你妈妈以前养的狗。”
“我妈妈以前养的狗……叫姜宝宝？”姜由说得有些艰难，脑子乱到不像话。
苏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四处看了几眼之后，招呼她：“小屁孩儿，跟我出来。”
姜由跟在他身后去了后面的小花园，苏城看着她，问：“我姨夫没跟你讲过你以前的事儿？”
“没有。”姜由摇了摇头，姜越本来就忙，每次见面也基本只会跟她聊她小时候的趣事。
至于她到底是怎么被拐卖的、拐卖的过程，他一概不提。
那会儿姜由还对自己的身世没什么代入感，也怕勾起姜越的伤心事，所以也就没问。
眼下，她却像迷失在浓雾中拼命想找到出口的人那样，有些殷切地看着苏城，希望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她。
苏城叹气，挑拣着最简洁的句子叙述：“你妈妈刚嫁给你爸爸的时候，他们养了一条法斗，名字就叫姜宝宝，那狗一直陪着你……后来，你一岁多点的时候吧，你妈妈带你和姜宝宝出小区买零食，结完账一回头就发现你不见了，姜宝宝也不见了。”
姜由接着问：“我就是那会儿被拐走的？”
苏城点了点头：“当时监控没那么密集，但在离你家三百米远的地方倒是有一个摄像头，警.察找到了一段影像，拐卖你的那个矮个男人抱着你一溜烟跑过，姜宝宝发了疯一样，冲过去咬他的裤腿。”
姜由微微怔住，小声问：“后来呢？”
“后来，姜宝宝的尸体在巷口被找到了，拐卖你的人贩子没能找到……因为把你弄丢了，你妈妈受的打击太大，精神开始不正常，嘴里老念叨着不能让你受苦之类的话……”
苏城点到即止，因为姜由的表情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他的年龄没比姜由大几岁，这些事情都是长辈聊天的时候他听来的，而他之所以知道姜宝宝，也是因为见过不少次那条狗的照片。
今天出现在宴会厅的那条狗确实跟姜宝宝很像，但姜宝宝右眼有一小片黑色的斑点，而今天那条并没有。
他有些纳闷，也不知道姜由为什么会对一条狗那么在意。
他伸手拍了拍姜由的脑袋，问：“伤心了？”
姜由抬眼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伤心不伤心的，就是有些迷茫，脑子里像是塞满了很多系满了线索的线头，打了结、纠成团，变成一个个问号，她一时间根本没办法理清。
她到底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只是游戏世界里一个有幸觉醒的角色？
姜宝宝和姜越，到底谁是她爸？
姜宝宝到底是人还是狗？
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其实会不会就是她自己？
……
当晚，姜由做了个梦，梦里，那个温婉又不失娇俏的女人抱着她，脚边是异常欢快的姜宝宝。
过了会儿，那个女人满脸是泪，脸上的笑却温柔而坚定：“宝贝，我不会让你受苦，我要让你去别的地方，开心地长大……”
她脑子里纷乱纠杂的念头似乎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所以……事实是在她被拐卖之后，姜宝宝陪着她一起去了那个地方，充当起她父亲的角色照顾了她十六年，然后和她一起获得了新生？
姜由睁开眼时，空荡荡的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盯着天花板，在黑暗里发愣。
这是姜越专门为她准备好的房间，但她还没能完全适应这里。
摸出手机一看，晚上十一点，距离她闭眼睡觉，也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她吸了吸鼻子，点开了和路洵的微信对话框，最近的消息是他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晚安。】
姜由抱着膝盖，戳开自己收藏的表情包，随手给他发了一个探头观察.jpg过去。
等了会儿，路洵直接回了个视频过来。
他穿着白色T恤，头发湿着，贴了几缕在额角，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他漆黑的眼看着屏幕，低声问她：“睡不着吗？”
姜由轻轻嗯了一声，她看着他用毛巾胡乱随性地擦头发的样子，很小声地撒娇：“我好想你。”
路洵手上一顿，仔细去看屏幕上的人。
小姑娘抱着膝盖，盯着他的样子莫名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路洵嗓音里添了几丝温柔：“怎么了？认床？”
姜由下意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脑子很乱。”
路洵顿了顿，突然开口：“先别睡，等我一下。”
姜由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怕不是要过来找她，这会儿已经那么晚了，她找他也只是撒个娇，根本就没想让他大半夜出来的想法。
只是，她还没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视频就被挂断，她拨了个电话过去，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告诉她那头正在通话中。
姜由鼓了鼓腮帮，不由纳闷，这么晚了，他还打电话给谁？
二十分钟之后，路洵的电话打了过来，一接通，他就言简意赅道：“下来。”
姜由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心里像是瞬间被他塞得满满的那样。
说不惊喜是不可能的。
她也只是跟他抱怨一下而已，他就什么也没问，也没管还是半夜就直接赶了过来。
她对着电话小声说：“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路洵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小惊喜，轻笑一声，“不想让我来？那我回去？”
姜由知道他又在逗她，懒得跟他计较，笑着说：“你等我换下衣服。”
她翻出T恤休闲裤穿上，抓着手机打开卧室门。
一时间，她根本没考虑会不会被姜越发现，只是疯了一般想见到路洵。
她轻手轻脚下楼，很快换好鞋开门跑出去，路洵就站在路灯下。
表情一贯有些冷淡的他，在看见她的瞬间，扬了扬唇角。
姜由小跑过去抱住他的腰，仰脖看他，“我没想让你过来的，太晚了……”
下午接过吻之后，她一直没怎么敢看他，到了这会儿却没什么害羞的感觉了，只是感动，还心疼他跑那么远过来找她。
路洵揉了揉她脑袋：“带你去个地方。”
姜由有些惊讶。
本来她以为只是在家门口私会一下而已，结果还要转场私会？
她回头看了眼在黑暗中分外安静的别墅，带着些小兴奋把手递给路洵：“你要带我私奔吗？”
路洵眼底多了几丝宠溺，随她去：“嗯，今天你说了算。”
明明没有人在追，路洵却很配合地抓着她的手一路跑了出去。
摩托车在夜里飞驰，姜由抱着路洵的腰，看着在夜风中飞速倒退的霓虹街景，“我们去哪里啊？”
“去看烟花。”路洵说。
姜由家所在的别墅区临近郊区，摩托车被路洵一路开到了近郊，这里有一小片人工湖，四周静悄悄的，没什么住户。
路洵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齐思正在那头叫苦不迭：“你他妈谈恋爱，让我一个单身狗搞这个，你怎么那么狗啊狗东西！”
路洵懒洋洋道：“你自己欠我的。”
“我他妈！我招你惹你了，我不就是嘴上那么一说要给你放烟花，你还真让我放啊！”
“别废话，到哪儿了？”
齐思正快气死了：“你等我摆会儿的！还他妈催，挂了！”
姜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脚尖踢着地上细细的沙砾。
路洵站在靠湖的地方，肩背宽阔。
夜色和月光合作，在黑暗里描绘出少年人的身形，在湖边拓成一道浅浅的剪影。
她盯着他后脑勺，听着他低声说话的声音，唇角慢慢漾出几丝笑意。
他是温柔本身。
屏幕的光在不远处亮起，又暗下去。
路洵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稍微等会儿，他很啰嗦。”
她知道帮手大概是齐思正，笑了笑，问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他仔细看了她一会儿，“今天你生日，十八岁了，不可以不开心。”
“所以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开心是吗？”
路洵点头。
姜由又说：“可是，我想让你也开心。”
她唇角带笑，将手伸到他面前，掌心摊开，手心里是那枚小巧的小草莓发卡，“呐。”
路洵拿起那个发卡，仍旧看着她。
姜由小声嘀咕：“本来今天下午想戴给你看的，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儿，我就给忘了。”
说完，她把脑袋往他那边偏了一下，食指轻轻在脑袋侧边点了点，示意他给她夹上。
她头发的香味就在鼻端，路洵垂着眼，替她夹上那个发卡。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姜由做好了心理准备，抬眼看他时，心跳极快。
然而，她没让自己退缩，略微移开视线，小声跟他说：“我有没有说过……”
路洵眼睛半阖，视线心不在焉扫过她的嘴唇，手指已经捏住了她耳垂：“想说什么？”
——“我超喜欢你。”
姜由说完，窘得立刻往后缩了缩。
湖的另一侧，烟花冲上天空，砰砰砰几声，完全盖过了她的心跳声。
路洵伸手托住她后脑勺，在那一刻吻住了她。
他像追逐林间猎物的最佳猎手，精准地找到他渴望所在的源头，就沉溺于此。
那一晚的烟花放了很久，夜风很轻柔。
姜由不知道转瞬即逝的烟花到底好不好看，但她知道她很幸福。
有令人羡慕的家世、温暖的家人、可爱的朋友们，就像回到了原点，一切好像都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多了一个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