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还有我
他们刚出去没多久, 朱锦文就被人叫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匆匆忙忙的。
江月一个人坐在梧桐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医务室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那个女人，江月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是没什么记忆。
如今已是深秋，高大的梧桐树像染了浓墨重彩的油画，金黄的叶子落了满地。
小姑娘想太过投入, 以至于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你是月月吗？”
江月诧异抬头, 看到来人后赶忙起身，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女人似是哭过, 眼眶微红，声音也带着淡淡的沙哑, 不过看人的眼神依旧温柔优雅，语气也很亲切：“月月你还记得我吗？”
一句话把江月问愣了，她抬眸打量她会儿, 有点没反应过来, 呆呆萌萌的，戳心的可爱。
秦济美被她的表情萌笑了，双眸微弯：“我是磊磊母亲。”
“咕嘟——”江月狠咽了口吐沫，表情更懵了，林磊妈妈？！
是是是, 笑起来的时候真特别像，那双瞳仁都跟水洗过似的又黑又亮，漂亮的耀眼。
秦济美看着这小姑娘，只觉得亲切又喜欢，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她脑袋，语气欣慰：“真好，你跟磊磊都考进了清河高中，高老师是个好老师，真的很会教育孩子。”
江月惊讶：“你还认识我外婆？”
秦济美点头：“嗯，我刚嫁给林天明的时候，在陆水镇住过几年，快离开的时候你才被送去高老师家，你那时候还小，可能很多事没印象。”
听她这么说，江月凌乱的脑袋这才稍稍清晰了些。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小姑娘小心翼翼道：“那你现在是……邵岩的？”
秦济美语气坦然：“我跟邵岩父亲是再婚的重组家庭。”
虽然这是别人私事，但江月还是忍不住心中苦涩，微微抱怨：“你为什么不回去找林磊？他这么多年过的很难。”
秦济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声音艰涩：“我也有自己苦衷……”
江月抿着唇不再说话，她能理解她口中所谓的苦衷，摊上林天明这样的丈夫，应该没有哪个女人能承受得住，但林磊又何其无辜，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又有什么错？
等秦济美离开，江月把医务室周围搜了个遍，才在花园深处的找到林磊。
鹅卵石小路铺满了金黄的落叶，被阳光晒的发干，踩上去哗哗脆响，高大的灌木月季开满蓝色阴雨，似是感受即将到来的冷空气，盛开的花朵已有了凋谢的趋势。
花丛深处坐着个挺拔高大的少年，手肘撑着膝盖，正抱着头微微颤抖。
江月瞬间红了眼眶，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又闷又疼。
认识林磊这么多年，印象中的他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能保持冷静淡漠，背脊挺得笔直，似乎有块石头砸下来他也能扛住，如今不过是一根轻飘飘的稻草，便将他整个人压垮，情绪几近崩溃。
他曾经一定很爱自己母亲，如今只有最浓烈的爱和恨才能让冷静自持的他如此失控。
江月走到他面前蹲下，纤细柔软的小手无声握着他的。
林磊抬头看她，双目猩红，漆黑的瞳仁似深海里翻腾的滔天巨浪，压抑的让人心疼。
江月看着他，声音哽咽：“你有我，有婆婆，还有陆水镇那个不靠谱的庸医罗阳，我们都是你家人。”
少年薄唇颤了颤，紧绷的下颌线微松，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江月重重搂住他的脖子，前世躲着你避着你，让你孤独前行，用命守护，今后不会了。
不管将来的路怎么样，我们一起。
*
可能也知道林磊排斥她，秦济美没再频繁出现在他面前，不过她让人送了不少东西去学校。
下了晚自习刚进宿舍，便见李清河跟王凯一脸为难地站在宿舍门口，看见林磊回来，赶忙凑了上来。
“磊哥。”
“磊哥。”
林磊左右看了眼，将拐杖放在桌边：“有话说？”
李清河的、跟王凯对视了眼，鼓起勇气将一个信封放到他面前：“今天一个姓秦的阿姨让我们把这个给你，说密码是你生日，让你一定要收下。”
林磊转眸淡淡扫了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没拒绝吗？”
李清河有些心虚：“拒绝了，她太坚持了，又在宿舍楼门口，塞完就走了，然后我们就……”
林磊薄唇微抿，他点点头：“你放桌子上吧，这几天有机会我亲自还给她。”
王凯见他表情紧绷冰冷，忍不住询问：“磊哥你还好吧，这个秦女士……”
他们两个，还有王浩，是林磊在这个学校关系最好的朋友。
林磊性格高冷孤傲，从不随便交朋友，一旦有机会交了，肯定都是关系过硬铁哥们，所以有什么事，林磊也不会刻意瞒他们。
“她是我亲生母亲，不过我们也十来年没见过了。”
王凯跟李清河当场震在原地，当事人却很平静，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王凯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没事好奇心这么强干嘛。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王凯突然朝边上挪了挪，指向正中间大书桌下的十几个花花绿绿的盒子：“对了，她还让宿管大叔送来了这些，都是些补品营养品之类，我们也是回来后才发现的。”
林磊脱掉身上的外套，准备洗漱睡觉：“明天可能要麻烦你们把这些扔到外面的垃圾桶，最好让那些宿管大叔看见，他们问什么不用搭理，直接扔掉就行。”
王凯这次自觉的很，也没问原因，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
最近学校正门附近总是停着辆豪车，虽然停的位置低调隐蔽，但还是被不少眼尖的同学发现了，学生之间口口相传，消息在学校内走的飞快。
最奇怪的是，这辆车似乎喜欢踩着点来，每天中午跟下午放学后准时到，比闹钟还准。
江月最近也听到不少关于豪车的传闻，她大概也猜出了是谁，不过看林磊神色淡定正常上课，江月也没多问，全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今天本说要带她去饭馆吃好的，林磊却偏了路线，直接朝豪车停的位置走去。
江月愣了下，满脸惊讶地看向男生。
林磊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有东西要还给她，等我。”
江月看了眼从车上走下来的秦济美，乖巧点头。
看着他大步朝自己的走来，秦济美的心情一如初次见面那般激动又无措，她快步迎上去：“磊磊。”
林磊从口袋里掏出张信封，面无表情递到她面前：“素不相识，我从来不接受陌生人的施舍。”
秦济美的笑僵在脸上，嘴角很是勉强地挤出一抹苦涩的弧度：“磊磊，你就这么恨我吗？”
林磊摇头：“您想多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跟精力恨一个陌生人，我现在有能力赚钱养自己，这个还给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用功了，会影响我的生活。”
女人脸色惨白，看向他的目光愧疚又心痛，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她站在原地没动，林磊抬手将信封塞进她大衣口袋，甚至没抬头看她，转身牵着江月就要离开。
秦济美表情太过伤神，江月看的不忍，一时竟有些迈不开脚。
林磊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低声催促：“走吧，我们去吃饭。”
似是感觉到小姑娘的不忍跟同情，秦济美试图抓住机会：“月月，你们要去吃饭吗，咱们一起吧，我请你们……”
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林磊打断：“不用了，我们都是穷人，你请的那些我们还不起。”
说罢，不再给江月心软犹豫的机会，单手扣住她肩膀，推着她快速往前走。
生怕自己刚刚的状况会惹林磊生气，江月咬着唇瞄了他一眼，小跑着跟上他的节奏。
看着两个孩子越走越远，秦济美握紧丝毫未动的信封，红着眼眶深吐了口气。
在她离开陆水镇之前，林磊是个乖巧又温柔的孩子，就像软萌漂亮的小白兔，谁见了都要夸上两句。
离开这么多年，她深知林天明暴躁又残忍的性格，知道他跟着这样的父亲肯定会受苦，却没想到他性格会变这么多，就像把带着利刃的冰刀，又冷又刺，不想打交道的人，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直接往人胸口捅，就算对方鲜血淋漓也决不手软。
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硬生生的刺痛，她反手抹掉下巴上的泪，正要转身坐回车内，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秦济美惊讶：“小岩，你怎么在这里？”
邵岩双手焯兜靠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上，眼底笑容玩味：“有意思，林磊竟然是你儿子。”
秦济美情绪平复了很多，也不打算瞒他：“嗯，我也是前段时间跟朱主任去医务室看他才知道的。”
邵岩“啧”了声：“是吗，这么说还是我闯了祸才让你们母子重逢？”
秦济美选择性忽略了他语气里刺人的嘲讽：“小岩，你爷爷最近一直念叨着想你，要是有空，多回去看看吧，就算你再不喜欢我，老爷子那么疼你，不应该受到波及。”
邵岩眼里有短暂的情绪波动，一闪而过后又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不回去不正好，给你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说罢，男生冷冷瞥了眼她尚不突显的肚子，双手焯入裤袋，转身大步离开。
秦济美深吐了口气，扶着车缓缓转过身。
看她脸色苍白，司机小王赶忙跑过来扶住她手臂：“夫人，邵先生说了，小少爷现在正处于青春期，性格叛逆，说话可能冲了些，您现在怀着孕，千万要注意身子，别跟小少爷置气。”
秦济美摆摆手，声音微弱：“我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很多时候都是意气用事，以后总会看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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