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喻沧州眉心重重一跳,这一天第二次的呆愣在了原地。

  在喻沧州接收到顾彦的吻的那一刻,喻沧州也曾经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千回百转地替他找过借口,有可能是顾彦刚刚昏迷醒来神经错乱了,也有可能是他认错了人,误将他认做了他曾经喜欢过的哪个女孩,总之,有千千万万种可能,他可能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吻错了人。可是,在将顾彦护在怀里到送他去苏小小车上的途中,喻沧州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顾彦的一句解释,春初的晚风仍旧有些料峭,喻沧州的一颗心就这料峭的晚风中渐渐慌了起来。

  喻沧州曾经有一次出任务追捕逃犯,那一天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原本应该是逃犯落脚的宾馆,喻沧州却误闯进了一对旅客的房间,房间里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床上动情地亲吻、纠缠,听见喻沧州踹门发出的巨大声响才猛然回过头,那一瞬间,喻沧州突然看清,床上的这两个人竟然都是男人。

  喻沧州愣了一下,然后就是连声地道歉。在喻沧州替他们带上门的那个动作的时间里,两个人已经恢复了亲吻,一边拥抱一边忘我地呻|吟。喻沧州在渐渐闭阖的门缝里最后打量了他们一眼,宾馆位于A市老旧破落的红灯区,装修已经很有些年代,甚至连墙面都有些发黄发黑,在这样的环境下的两个热烈拥吻的男人,喻沧州带上门,不得不承认心头涌上的那一丝感觉是不适。

  可能但凡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看见这样的场面都会觉得不适,可是现在,顾彦却告诉他他亦是这种人,而那双明亮亮清澈澈的望着他的眼中此时盛着的,分明是赤|裸裸的痴缠和迷恋。

  喻沧州逼自己刻意忽略那眼神中让他愉悦、心动的东西,转过头,不再去看顾彦的眼睛:“如果说,我不能接受呢。”

  顾彦看着喻沧州的侧脸,一颗心渐渐冷却下去,一张脸也变得惨白。良久,他松开捏着喻沧州的手,说,“员工宿舍早就修好了,我回头给章姐提交个申请,下周应该就能住进去了。你放心,我会搬出去,不会继续在这里困扰你的,喻队。”

  他是多么懂得隐藏自己的人,他毕竟已经隐藏了这么多日子,一个闭眼一个低头,确定好两人之间的界限,做好搬出去的决定,再开口,他甚至连称呼都换了。可是,人真正处在巨大的哀伤和失落之中的时候,又哪里是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了的,喻沧州看着顾彦,觉得甚至连他肩头滑落的弧度都是对他无情的一种控诉。

  喻沧州想要伸出手去,却别过了头。顾彦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地带上门,喻沧州觉得他带上的好像又不止是门。

  一场巨大的冷战开始了。

  ***

  苏小小从章姐那里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原本想打量某两个人,一抬头却发现顾彦和喻沧州都不在办公室,顿时丝毫心理负担也没有地走到徐长江办公桌旁边,“小徐,我和你讨论一个问题,请你来告诉我,不是我腐眼看人基对不对,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喻队和顾彦之间有一点点不对?”

  徐长江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宅男,不可能有苏小小这么细腻的观察力,“啊有吗?我觉得还好啊,喻队和顾彦之间不是一直关系很好嘛?”

  苏小小一颗沸腾的八卦心顿时就如同被扔到冷水里滚过一圈一样,她努力保持自己的耐心解释道:“一直关系很好?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一直’关系很好?你没有留意到他们最近连话都不说了嘛!而且啊,我跟你说……”苏小小压低身体靠近徐长江耳朵,“我刚刚听章姐说,顾彦在申请员工宿舍,顾彦他不是一直住在喻队家的吗?为什么要突然搬出来啊!”

  徐长江眨了眨眼,这脑回路简单的小青年丝毫没有弄懂苏小小的逻辑:“说不定是有事啊。”

  “能有什么事?”

  “说不定……说不定。”徐长江努力打开自己的思路,“说不定是喻队谈恋爱想要结婚了啊,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总是不好嘛。”

  “那你觉得,喻沧州这个死样,看起来是会想要认真谈恋爱结婚的样子吗?”

  徐长江挠着脑袋:“这……”

  苏小小觉得自己挑了个非常错误的八卦对象:“算了,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他们两个的事情,跟你讨论我还不如去看我的影卫文更新比较舒心。”

  ***

  喻沧州面无表情挑起一大筷子热腾腾的面送入口中。

  这里是他家附近的一家鲫鱼面馆,这家面馆的面味道家常,分量足,顾彦没有搬进他家以前喻沧州经常来这家面馆解决晚饭。刚才喻沧州进门的时候面馆老板还和喻沧州打招呼,喻沧州是在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有好久都没有来过这家面馆了——毕竟有顾彦这么个大厨在家,任谁也不会再去外面的饭馆解决晚饭。

  一眨眼离顾彦对他摊牌已经快要一星期,顾彦也非常识相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怎么和他在工作以外的场合说过话,当然也没有怎么回过家。听苏小小说,员工宿舍申请以后需要一个星期才能住进去,喻沧州不知道顾彦怎么解决住宿问题的。

  还记得顾彦第一天避开他的时候,喻沧州的心里几乎是有一些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终于不会有人逼着他去面对那些他怎么也想不清楚的问题。可是第二天、第三天,时间越久,喻沧州就越觉出家里有些空荡荡,明明平日里顾彦也不怎么说话,要说话也都是他一个人嘚吧嘚地说,可是顾彦一离开,家里竟好像凭空多出那么多空间,空荡得让人心里发慌。

  于是到了后来几天,他索性也很晚回家,好像只要他很晚回家,他就可以避开那些显而易见的寂寞和心底极不愿承认的想念。

  是的,还是外面好一些,就好比现在的面馆,旁边桌子上的两个男人闹哄哄的,不像家里,安静得紧。

  旁边桌上的两个男人似乎是相识很久的旧识,聊着聊着氛围热闹起来,声音就放开了。

  “嘿,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你小子也结婚了,你那几年一只浪,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劳资那是忙!没工夫找女人!谁不愿意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们自己一个个的成了家,凭什么劳资一个人孤家寡人!”

  “说得对!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你现在愁什么?”

  “妈蛋劳资就跟女同事多说了一句话,就被家里那婆娘赶出来了,女儿还站在她妈那边一起赶我!个小没良心的!”

  “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你笑什么!”

  “那你说句老实话,是孤家寡人好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好?”

  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嘛,当然还是老婆孩子……”

  旁边桌上仍旧聊得热火朝天,“老婆孩子热炕头”、“孤家寡人”,这样的词频频传入喻沧州耳中,喻沧州莫名觉得有些刺耳。喻沧州面露不耐,他索性两口扒完了面,直接走出了面馆。

  喻沧州觉得自己从前对这样的词没有这么敏感的,毕竟他也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年他难道就没有见过别人秀过恩爱?可是那时他只是有沉沉的负罪感,不会像现在这样寂寞的发慌。

  然而自打顾彦避开他,喻沧州发现自己忍受寂寞的能力开始跳水式下降。

  不能一个人待在家,因为会不自觉就对着空气说起了话,直到说完才意识到他的身旁并没有那样一个会愿意听他说话的人。

  不能一个人吃饭看见葱,喻沧州不喜欢吃葱,但是顾彦又觉得做汤不放葱不香,所以每一次家里喝汤的时候,顾彦就会专门拿一双筷子替他将葱挑出来。

  不能洗完澡看见厕纸卷筒上全是水,喻沧州曾经有一次留意到浴室用过以后厕纸就会被打湿,非不要脸地把这件事诬赖到顾彦身上,顾彦被指责的当时什么也没有说,第二天从淘宝下单了一个卷纸筒,就此解决了这个问题。一直到顾彦离开,喻沧州洗完澡看见厕纸卷筒上全是水,这才意识到那真的是自己弄湿的。

  料峭的晚风扑面而来,喻沧州紧了紧身上的夹克。正在这时,喻沧州兜里的电话响了,喻沧州一把接起:“喂沧州啊,我是朱大伟,可别说老同学不惦记你,我跟你说,我们单位最近新来一女的,离异带娃,长得可标致了,我一看到她我就想到了你。我跟你说,我要不是还有老婆孩子我就自己上了,喻沧州你可得抓紧点,改天约……”

  电话中的声音夏然而止。对面朱大伟的电话还没讲完,喻沧州已经直接挂断了。

  都什么玩意儿?一个两个的来给他介绍相亲。喻沧州满身怒气面无表情地在风里走了一段,直到走到一个红绿灯马路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从面馆出来以后竟是挂断了朱大伟的电话。

  不是寂寞吗?为什么还挂断朱大伟的电话。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喻沧州在心里自己问自己。

  “顾彦。”一个从虚空中传来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清晰地回答道。

  你疯了吗!

  喻沧州更加快步地回了家。

  其实喻沧州这些天并不能说是和顾彦完全没有交集,在顾彦不知道的时候,他和他有过一次私下里的交集。

  那是一天午休的时候,苏小小和徐长江不知道去了哪里,喻沧州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顾彦正躺在办公室的那张真皮沙发上睡觉。那张真皮沙发还是去年年初苏小小死活赖着要买的,她说趴在办公桌上休息实在是太难受了,非逼着喻沧州同意买张真皮沙发供大家午休,喻沧州被她烦了几天,这才松口同意买了张沙发。

  喻沧州走到那张沙发前,顾彦昨天夜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此时似乎睡得很沉。他双腿自然交叉,双手环抱在胸前,头靠在沙发扶手上,眉心微微皱着,好似在睡梦中也在思考事情似的,他睡着的时候平日里被他刻意隐藏下去的那股少年气就悄悄显露出来了。

  因为他总是太镇定了,所以喻沧州常常会忽略,他不过也才二十五岁的年纪。正常的男孩二十五岁是什么样子的?毕业两三年,初入职场,每日为了看不到头的生活迷茫,又在下班时间里用游戏和动漫消磨掉看不见终点的人生。

  可是这些轻松与恣意在顾彦身上都看不到,他好像永远都很镇定,永远都能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着他。

  顾彦的皮肤很白,白得像个玉人,喻沧州以前就怀疑过男人里面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像顾彦这样白的,可是每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就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夜晚那个悄摸摸爬进他的车里的那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那样一个有些防备不肯说话的小男孩却长成了如今这样一个顾彦……

  喻沧州就这么站在沙发前无边无际地走着神,等喻沧州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抚上了顾彦的头。

  你在干什么!

  喻沧州几乎是落荒而逃,那天想要安抚顾彦的那股冲动太强烈,喻沧州在楼下散步了很久也阻止不了自己的发散思维,一转头看见楼下小卖部货柜里的酸奶,索性买了一瓶回到办公室,悄悄放在顾彦脚边。

  牛油果味的。

  他还记得他给他做过的香蕉牛油果奶昔,希望他醒来会喜欢。

  喻沧州回到家,冲了个澡坐在床上擦头发,心情比从面馆出来的时候好了些,但还是有些索然。

  正在这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震,喻沧州拿过手机,只见短信箱里赫然多出一条短信,是苏小小发来的,“喻队顾彦,明天你俩要拍宣传照的事情没有忘吧,明天记得穿制服。”

  苏小小将他的名字和顾彦的名字放在一起,看来是群发的这条短信,喻沧州看着顾彦的名字,自己都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嘴角扬了扬。

  屏幕稍微往上划一点,就在这条短信的上面一点,是苏小小曾经发给他的新年晚会时他们三人的合照。在那张合照中,苏小小为了显脸小刻意站在了远离镜头的最边上,喻沧州拿着手机,顾彦就被他俩夹在中间,脸上有着有些拘谨的笑意。化妆间的白炽灯光很明亮,映得顾彦的眼睛也亮亮的,像盛着满天繁星。

  喻沧州还记得那天和顾彦一起压气球,顾彦怎么都压不破气球,喻沧州还在心里感叹现在的小孩怎么就这么点力气,谁知道他那时竟是藏着其它的心思……

  喻沧州想着想着,发现自己的思绪又乱成了一团麻。他轻轻叹一口气,索性将手机摁黑屏放在了床头柜上,关灯进入梦乡。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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