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刁钻旧奴
黎棠道,“绿翘,你这丫头,到底是有多沉啊?”
绿翘一脸委屈道,“小姐,奴婢哪里沉了,分明是紫陌更沉。”
张菁儿一脸痛心疾首,“夫人,您非要在树上扎秋千,又非要让两个丫头一块儿坐,如今树枝折断了,您怎能推给两个奴婢呢?”
黎棠瞪了她一眼,“不用你说嘴!我又不是故意的。等明日夫君回来了,我自会向他说明一切。”
张菁儿捡起地上的枝桠,对着大树兴叹,“只恨你的主人不在了,人走茶凉,连你都要让人这般糟践。”
“呵!”绿翘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爹呢。一棵树而已,至于吗?”
林熙兆值夜,第二天傍晚才回家。
快到傍晚时,黎棠就早早地守在了大门前,就等着林熙兆回来,赶紧先卖个乖。她可不能让张菁儿先告了状!
一看到林熙兆的马车回来,黎棠赶紧跑出去迎接,“夫君,你回来了。”
“嗯。”
黎棠挽着他的手臂,一边往回走,“夫君,我闯祸了。”
“哦?”
“正堂前院子里有一棵橘子树,我让人在树上绑了个秋千,为了试试那树枝结不结实,我就让两个丫头一起坐了上去,结果……”
林熙兆问她,“有人受伤了?”
“那倒没有,那两个丫头只是摔了一下,她们皮糙肉厚的,不妨事。就是……树枝压断了。”
“你真是太胡闹了!”
黎棠赶紧撒娇求饶,“夫君,我知道错了。”
“你想坐秋千,就让人拿了粗壮的木头,扎个结实的才好。”
“那你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你这般胡闹,真是不让人省心。今天幸好是那两个丫头先摔了,要是你摔着了,还不是你自己受罪。”
黎棠发觉,林熙兆的关注点都是人有没有受伤,她刻意问道,“我是说,树枝断了,夫君你生不生气?”
“树枝断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能值几个钱?”
“我听说,那棵橘子树,是你和张姐姐一块儿种下的。”
林熙兆扭头看了看她,“听说?是听张菁儿说的?”
“嗯。”
“砍了吧。”
“不……”黎棠大惊,“不、不至于吧?仆人多嘴,训斥一下就是了,再不济掌掌嘴,也算给教训了。怎么还砍人……”
“我是说把树砍了。”
“砍树?”
“京城的气候,不适合橘子树生长。不合宜的东西,就该扔了。”
这话说得有些赌气的成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他不是说橘子树不合宜,分明是说有人再提起张景璇做文章不合宜。黎棠愈加确信,林熙兆对这位张夫人不仅是忽视,甚至还带着厌恶之意。
“好好的一棵树,长这么大不容易,还是留着吧。”
“夫人决定就好。”
林熙兆拉住她的手,拉着她回卧房。
回到卧房,关上房门。林熙兆把藏在袖里的油纸包取出来,放在桌上拆开,“昨晚御膳房备的是牛乳方糕,你尝尝,兴许你会喜欢。”
“夫君,你给我带吃的回来?”黎棠简直惊呆了。
“尝尝。”
牛乳方糕白净剔透,闻起来有淡淡的奶香味,咬一口馥郁醇香,奶味儿在口中弥漫。
“嗯,好好吃呀!”黎棠很喜欢这糕点,一手拿一块,大快朵颐。
“你慢慢吃,都是你的。”
昨天晚上,林熙兆在文渊阁当值,御膳房按例送来了糕点,林熙兆就想起了小女人给他做的葱油饼。
吃了小女人的葱油饼,林熙兆看着御膳房的糕点,心想,投桃报李,不如给小女人带回去吧。
林熙兆起了这个念头,立刻觉得自己疯了。他从来就没干过把宫里的东西搬回家这种事。
他只知道吏部尚书章庭梧,倒是会带些回去,但人家是给小孙子、小孙女带的。
可是,想着家里的小女人,大约是喜欢这些零嘴的,又豁出面子偷偷装了起来,揣进怀里。
幸好,文渊阁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包方糕,很快就被黎棠解决干净了。她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晚上,两人收拾妥当睡下,黎棠问他,“夫君,你下回当值是什么时候?”
“……”林熙兆气得揪她的脸蛋儿,“臭丫头,为了点吃食,就不管夫君的死活了。”
“嘻嘻嘻……”黎棠拱进他怀里撒娇,“人家嘴馋嘛。夫君,下次还有这个牛乳方糕,你也带回来,好不好?”
黎棠真的没想过,她成亲以后,居然会缠着林熙兆要吃的。或者说,她没想过,林熙兆愿意这么娇惯着她。
“那我要不要请御厨帮你做一些?”
黎棠摇摇头,“别了,这样不好。”
林熙兆问,“怎么个不好法?”
黎棠道,“夫君若是出身皇室,倒也无妨。可夫君毕竟是臣,又处在这样危险的位置上,把皇家的人随意差遣,怕会引起皇家的忌讳。”
林熙兆仔细打量着她,心里想着,这小丫头倒是很懂事,不枉费他惦记着给她带吃的。
夜深人静时,林家府里的两个丫鬟,雪如和绮妍,一同敲响了张菁儿的房门。
雪如道,“张姑姑,老爷不仅没有责怪黎棠,还说要把树砍了。”
张菁儿一脸不信,“老爷真的这么说?”
绮妍道,“是啊,就在院子里说的,许多人都听见了。老爷说,京城的气候,不适合橘子树生长。不合宜的东西,就该扔了。”
“不合宜的东西……”张菁儿冷笑,“呵呵!夫人那年满心期待地种下,到头来却成了不合宜的东西。”
雪如担忧道,“姑姑,咱们怎么办?眼下是砍树,下一步怕是就要撵走咱们这些旧人了。咱们这些奴仆,没有主子撑腰,便是白白让人糟践的。”
张菁儿叹息道,“张家已经没了,如果再被林家撵走,还有什么出路?与其等着被撵走,不如给自己挣个前程。”
“姑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菁儿道,“夫人仙逝后,老爷一直没有续娶,咱们都以为老爷对女人没兴趣。如今,黎棠进了门,老爷还不是日日都跟她呆在一处,看来,老爷也不是不近女色。”
绮妍道,“是啊,黎棠就胜在厚脸皮,敢豁出去面子,日日去宫门口痴缠老爷。黎棠的姿色也就那样,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雪如道,“姑姑,您得替咱们筹谋,不然,迟早让黎棠找个借口发卖了。”
张菁儿的心里,是很矛盾的。她的地位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蕊芝替代,扶持一个能为她们争取利益的人上位争宠,已经是势在必行。一方面她自己对林熙兆还存着幻想,一方面她又知自己比不上年轻貌美的小丫头,扶持她们肯定比自己容易。
“你们也知道,老爷最恨别人在他面前玩心计。什么筹谋计划,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绮妍道,“若是钟夫人肯开口,想必老爷也不好回绝,黎棠也不敢说不。”
她们说的钟夫人,是林熙兆的亲姑姑林氏。钟夫人的夫婿是永毅侯钟万全,所以林家下人称她钟夫人。
林熙兆性子冷,不太愿意和亲戚来往,这个姑母,已经算是往来密切的亲戚。虽然,所谓的往来密切,也只是没绝交而已。
过了几日,林熙兆的这位姑母——永毅侯夫人钟夫人,领着钟家妾室杜姨娘所出的钟颐,声势浩大地上了门。
这一日,黎棠睡到日上三竿了还没起。直到钟夫人一行人到了,几个丫鬟才匆匆忙忙地伺候她洗漱。
等她来到堂屋,发现钟夫人竟和张菁儿闲聊着,有说有笑的,钟夫人丝毫没有客人的姿态。
张菁儿向黎棠介绍道,“夫人,这位是老爷的姑母,永毅侯的夫人钟夫人。”
“姑母有礼。”黎棠福身问安。
钟夫人也不让她起身,训斥道,“真是不像话!客人们都上门了,你这主人家竟还睡着!想必我侄子出门时,你也不曾好好伺候他穿衣洗漱吧?”
黎棠辩解道,“夫君早朝时,起得实在太早,我实在起不来。我跟夫君说好了,我睡到天明再起,他也是同意的。”
“住口!夫君同意了,你就真的为所欲为吗?之前那位侄媳妇,那才叫勤勉,每天都要亲自送我那侄子到门口。而你,如此懒惰,竟比不上她的十分之一。”
黎棠心想,难不成你天天瞧见了?黎棠的性情向来是,若是别人给她下马威,反倒激起她的斗志。
黎棠也不等钟夫人同意,便自顾自起身坐下了,慢慢端起茶,抿了一口,“夫君不让我早起伺候,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晚上伺候他,已经很辛苦了。张姐姐每天都能早起,那想必是夫君体恤她,夜里不太肯劳烦她吧。”
“你——”钟夫人也是惊呆了,“真是放肆!我还从来没见过,哪家的正室太太,把这床笫间的事挂在嘴边。”
若是从前,黎棠可万万说不出这种话,经历了宫门口求亲,她已经把脸面这个东西看淡了。
黎棠瞟了一眼钟夫人身旁的女子,“姑母,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钟夫人这才暂且压下怒气,指了指她身旁的年轻女子,“这是颐儿,我家杜姨娘生的,算起来,也该称熙兆一声表哥。”
黎棠也不接话,等着她继续。
钟夫人见她不答话,只好继续道,“我呢,瞧着熙兆膝下子息单薄,兄长与嫂嫂又不在了,就想着替他张罗。也不拘什么名分,就留她在林家,伺候我侄子就是了。若是能给林家添个一儿半女,那便是她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