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认出了督学老头也是“自己人”, 但是殿试的试卷还要做,大庭广众之下,有关系也白瞎。

  景行之看了两眼便宜座师,眼熟后就乖乖地写试卷。

  这回是当着圣上和诸多大臣的面写试卷,所以草稿纸必须写上答案的规矩没了。

  不过景行之像是记住了低调两个字,老老实实地写着答案。

  做完了试卷, 景行之甚至不准备马上交卷, 琢磨起如何用干净的草稿纸打发时间。

  写点东西?

  就凭景行之的手速,那也没什么写头。

  听那些人做题的声音, 好多人都没翻面呢, 景行之琢磨着自己得拖久点。

  画画的话, 被看见了影响不好。

  不如我们做个诗。

  诗这个小东西厉害得很,比我们小阿灯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来还难琢磨。琢磨出一句,得花上老久的功夫。

  景行之低头, 陷入了沉思。

  然后……就不动了。

  他沉思不出来什么正经诗, 满脑子打油诗倒是乱窜,让他陷入了困境。

  作诗,真的好难啊!

  他这么安静沉思的样子,乍一看, 还挺像那么回事, 有种勤学少年正在努力思考的感觉。何况还是个翩翩少年,颇为赏心悦目。

  奈何景行之太投入,他保持一个姿势整一刻钟, 引起了“二师兄”李云玺的注意。

  李云玺盯着这个小师弟看了会,站起身,背着手慢悠悠地巡查到景行之身边。

  他一身明黄,光是一路走过来就引得不少准进士心神动摇。

  ——圣上是不是看上我的文采了!

  ——不是我。

  ——但也不是后面身边那个草包,臣放心了。

  发现李云玺的目的地是景行之,余光能撇到景行之神态的考生乐了。

  ——让你狂,这么重要的场合,你竟然还跑神?!

  ——现在被圣上盯上了吧?知道错了吧?

  终于,李云玺走到了景行之的案桌前,他伸出手在桌案上敲了下。

  “咚——”

  “想什么呢?”李云玺问。

  景行之错愕抬头,幸好反应很快:“找思路呢。”

  李云玺拿起他答卷,前后翻看了下,就道:“都做完了,还找什么思路?老实交代。”

  旁边的考生们很快乐,对,让他老实交代!就要对他凶残一点!

  但是……不对啊!等等!

  什么叫做完了?!

  一个题目刚做完一半的考生,目光呆滞地看向景行之的桌案,瞥见那整齐而密集的小楷,心口一疼。

  原来真的做完了……

  人家不是狂,也不是故意跑神,而是在等他们。

  殿试和会试不同,殿试是可以提前交卷的,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和信心。

  每一届,都要不少人早早地交卷,从而得到青眼;或者是早早地交卷,然后早早地走了,就没有然后了。

  就景行之的水平而言,大家都知道他的实力,只要做完了就是王者,不会存在早早交卷没有声息悄然除名的可能。

  所以提早交卷,于景行之而言是有好处的。

  早早地交卷,更是能彰显才名。

  那个目光呆滞的考生,羞愧地低下了自己曾经骄傲的头颅,埋头努力做题。

  李云玺也只提了这么一句,没催着景行之交卷,反倒是有些胡闹般地吩咐章通:“拿几张好纸来。”然后又要求景行之,“给朕做两幅殿试的画,回头分你一副。”

  景行之先是高兴可以有新的方式打发时间,然后发现了不对。

  李云玺这个家伙,让自己画两张画,然后再分一张给自己,这是什么道理?

  二师兄,这是我画的画,是我分给你。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你好霸道啊!

  景行之委屈,但是想到别人在辛苦做题,自己奉旨画画,好像逼格很高的样子又心态平和下来。

  果然,生活还是需要对比。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

  然而其他学子并没有羡慕景行之,他们都在疯狂做题,十分投入。

  那种投入程度,让人看到就相信——假如他们早点遇到景行之,说不定都可以提前三年考中进士呢。

  可惜没有如果,不过考生们都是状态爆棚,灵感飙飞,下笔如有神。个别没有控制好的另说,心态不行,还需历练。

  结果画画太消耗时间和精力了,还是一下两幅,这导致其他学子交卷都比景行之早。

  李云玺看了就乐,还跟倒数第二个交卷的学子开玩笑:“你不是最后一个,高兴不高兴?”

  倒数第二考生本来一听李云玺张嘴,心里还特高兴,鬼知道他的圣上一开口,居然问他高兴不高兴?

  那考生想了下,伶牙俐齿道:“本来在后面不太高兴的,有幸得圣上问话便高兴了。”

  章通看这考生一眼,心里有些警惕。这龙屁拍得有水平啊,何况是第一次,要是熟练了还了得……

  李云玺听了哈哈大笑:“高兴就好,让那小子会试交卷那么早,还三场都那么急躁,肯定影响你们会试心态了。今日罚他最后交卷,让他体会体会你们的心情!”

  考生:……

  原来我只是个铺垫。

  李云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景行之的亲昵,任谁听了,都知道李云玺的真正意思。

  大家都很捧场地“哈哈哈”。

  其中有几个是真正的快乐,不为人知。

  反正宿明圆挺高兴的,还觉得圣上这么玩挺有意思。

  景行之每个字都听得清楚,能怎么办,只能快速下笔,加快速度,完工了手里的两幅画,然后和着自己的答卷一并交上去。

  最后他交上去的答卷,却第一个到了李云玺手里。

  李云玺看得直点头,他这个水平看得不是文笔,而是字里行间的思想和想法,能不能用,怎么用,如何用,看多了甚至能够判断臣子的秉性和适合职位。

  景行之为人稳重,可思想开阔,一颗心是先进的“为人民服务”的红心心,着眼常在百姓,目光长远,但眼界也能处理好利益纠纷的关系,行文极有看点。

  李云玺看完了,自己满意地点头,然后对其他大臣道:“你们也瞧瞧,还可以。”

  李云玺说出这话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那些死不要脸的大臣,一个个吹自家子侄的心态。

  嘴上说着可以,但是脸上和动作都在说:“你快看啊!快看,我家这个小子,是不是厉害得不行?!你们家的,都不如我家这个!”

  李云玺心想自己小师弟可厉害了,不用自己这儿通关系,就能稳坐第一,状元到手。

  老师是状元,教出来的弟子也是状元。

  朕离这状元,也就是一个出身的问题。

  朕要是不是皇帝,朕说不得也是状元了。

  李云玺越想,嘴角弧度越大。

  宿明圆偷偷瞥了两眼,瞧见他家圣上胡子都翘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偷偷地笑。

  不怪宿明圆忍不住,他任职的这个督学,三年一届。因为李朝不让大臣的门生结党派,每个够资格的大臣基本上只能做一届。

  所以宿明圆手下,只会有这一届的进士,是他的门生,会叫他座师。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这批进士质量越好,宿明圆越高兴。

  景行之一看就招李云玺喜欢,前途一片光明。

  宿明圆觉得自己光是靠这一个状元门生,就可以笑傲前三届,称霸后三届。

  这里两个男人偷着乐,外头景行之正和一众准进士吃饭。

  景行之一出来,吴明瑞便朝他招手,避免了被孤立的尴尬局面。

  等景行之走到身边,吴明瑞好奇气问:“行之,你画了什么啊?把我画进去没?”

  景行之点点头:“画进去了。”

  有人觉得景行之吹牛:“吴兄在你后面,怎么画进去的?”

  景行之看向这人,笑笑:“你坐在最后一排第五个,你也画进去了。整个宫殿的举子,我都画进去了,一人没落的。”

  “我坐那么角落!你怎么知道的?!”那考生惊讶了,筷子差点从手里掉出去。

  “我之前认真看过几眼,都记住了。”景行之淡定道。

  都记住了,可和都把人画到画上不一样。

  想到圣上帮着他们“欺负”景行之,景行之还不计前嫌,愿意将他们画在献给圣上的画上,所有人都顿时服气了景行之的人品!

  怪不得这景行之在汉北府学子中,名声那般好,原来真是个坦荡君子啊!

  “坦荡君子”四个字,不断地从不同的的人群反馈回来,听得景行之都不好意思了。

  画纸不够大,两百多个人,都在埋头写字,能画出什么东西来?

  景行之小人倒是画了两百多个,可是小人都没有……脸,除了他自己,每个小人都只哭出了后脑勺。

  倒是那张他准备自己留着的,景行之画了李云玺和几个阅卷的大臣,把几个人的神态都画了下来,和那张百人殿试图配套。

  这厢大家吃完了饭,坐着聊了会天,所有人便发现景行之也是挺好相处的一个人,一众起码也是同进士的同年们聊得挺开心。

  两个时辰后,章通把人领到开阳殿大殿台阶前。

  准进士们都知道,正事儿来了,殿试名次出来了。

  众人按照会试的名次分作两列,屏息站立。

  景行之站在左侧的第一个,对面是会试第二,身后是会试第三。

  第二瞧着年过了四十,蓄着一把漂亮的胡须。第三倒是个年轻人,瞧着约莫二十四五,也还年轻。

  两个人偷偷地瞄着景行之,发现景行之表情淡然,在心里悄悄劝自己稳重。就算心里起伏不定,起码面上也要看起来很淡然啊!

  正心潮涌动,大太监捧着明黄圣旨,站到高台之上,亮开了嗓门。

  “今科状元:汉北府,景行之。”

  ……

  状元之名,三诵于殿前,独一份的待遇。

  榜眼和探花,就是一遍了,不过有趣的是第二和第三颠倒了位置。榜眼是个小年轻,而探花是个美髯须,叫人小小地吃了一惊。

  第四是传胪,这位新科进士就没那么幸运了,没捞到前三,还得接了大太监的活,开始点名字。

  刚做了进士,就得给皇帝干活了。

  而景行之被点到了名字,和榜眼、探花一并站到了前方的台阶上,在大太监下面两阶的位置同时看着下方。

  景行之看到了吴明瑞。

  吴明瑞一脸通红,满脸都是激动,扫向景行之的目光灼灼,满是希望的味道。

  他也看到了李华穗。对面面庞熟悉,轮廓没什么大变化,可皮肤黑了许多的,两人目光相触,转瞬即分。

  景行之也扫到了一脸斗志和期颐的郑绝伦,对方嘴唇蠕动,紧张得不行。

  霎时,景行之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无敌,真是寂寞。

  为什么哥儿不能来科考呢?

  要是小方方来,我们一块站着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仰慕和艳羡,再撒上一把狗粮,那才是完美。

  一连点完了两百多个名字,小传胪口干舌燥,渴得不行。

  三甲却跟上了这届的座师,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

  宿明圆离景行之最近,宿明圆问景行之:“你老师最近可好?那老头儿前年一阵一阵的身体不好,可吓人得很。”

  景行之:“……”敢情这个老头,还认识我家老头?

  那岂不是……四舍五入一家人。

  开玩笑,听宿明圆熟稔的口吻,景行之猜宿明圆和方启晨关系很不错。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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