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程欢面色惨白, 独有一双眼睛周围是通红的,看到许中棋被人辖制住两边肩膀,一向在许中棋羽翼庇护下的程欢此刻不知所措,甚至还很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事……

  如果不是他多事,是不是娘根本不会被发现,也就不会如此狼狈?

  但没有时间给程欢后悔, 他红着眼眶喊了许中棋两声, 眼看许中棋释然般地笑着看他,程欢一下就哭了出来。

  他转头, 走近一向对大哥偏心的父亲。

  程欢“扑通”一声跪下, 涕泪横流地抱住程谓的小腿:“爹!你让人放了娘吧?她知道错了!”

  程谓看着一向笑嘻嘻的孩子哭得不成样, 好像没了父母的幼兽,心里也生出不忍。可他的不忍,在目光触及被捕快捧着的几根手指时,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他冷着脸, 也不去看程欢, 冷声道:“你大哥都死了,她知错有什么用?何况她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程欢来得晚,要不是知道他娘本身就恨死了程余乐,他也想不到他娘这么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妇人会想要杀了程余乐。

  可他就是知道, 也不清楚程谓发现了什么“破绽”。

  直到程欢目光慌乱地扫到捕快手里捧着的东西, 这才惊觉是娘亲杀人的事被他爹找到切实证据了。

  程欢吸了两口气,脸上的泪流得更凶,他带着哭音喊道:“爹……爹……, 爹爹……”

  声声撕心裂肺。

  可程谓如今也是铁石心肠,他知道自己没找到确切证据就是怀疑许中棋也不会定她的罪,而作为他的身边人,许中棋自然也会知道这一点。所以……许中棋是在利用他对身边人的心软在下手。

  当年许中棋腹中胎儿,和程余乐无关,是程余乐背后的舅家唆使了那奶娘做出了错事。怕许中棋误会程余乐,程谓才动手直接让那个奶娘“自杀”了。

  事情是程谓做的,事情毫无错落,每条线索清清楚楚,让人怀疑不起任何点。可程谓没想过,许中棋不需要证据,她只凭借恶意源头,就判定了当时死了那个胎儿,得到好处最多的程余乐的死刑。

  何况……就是许中棋知道真相,也顶多是恨上更多人。丧子之痛,痛彻心扉,曾经她流掉成型孩子时身上有多痛,那心里的恨就有多深。

  许中棋看着程谓完全不把程欢的恳求放在眼里,强挤出笑意的脸再也笑不出来,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她知道事情出现差错在她的欢儿身上,是程欢指使她的忠仆将手指多弄了一根出来丢在知心院里,可她乐意为欢儿背锅。

  如今将一切事情坦坦荡荡地说清楚,反倒是让她舒心了。至少今日,她心里够痛快!

  ******

  当夜的前半夜,许中棋因急病暴毙,不过府衙奇怪地未请任何一个大夫进来查看,只在许中棋没了气息后请来了许家二老,程谓态度冷淡地让二老把许中棋领回去。

  当夜的后半夜,程家的小公子急病发热,程谓又不得不开了府门请来了大夫。

  床前,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孩子,程谓嘴里直发苦。

  他和许中棋还算谈得来,加上他心里有愧,所以府里没什么妾室和通房丫鬟,只一个许中棋。

  他本以为他如此待许中棋,已经很不错了,可没想到许中棋心中执念在孩子身上。

  不……也许不全是。程谓看着程欢,终于想到了自己一次次拒绝许中棋要将孩子好好培养的建议。

  是不是,因为他怕这个孩子胜过他的生子余乐,在许中棋眼中就如同自己不允许许中棋的孩子胜过余乐一样?每一件事,都在刺激着许中棋……

  *******

  程谓彻夜未眠,第二日天亮了,他才洗了把脸去前堂,处理了府衙日常事宜。

  弄完这些,他恍然想起自己好像昨日还说请景行之在家里用饭,转眼功夫已天翻地转,再不如前,程谓心中滋味难言。

  程谓叹气两声,让人去将景行之请过来,打算和他谈谈六房历练的事。

  策论、策论,不解朝堂,不知世情,又如何做得出有根有据的可用策论?光是纸上谈兵,在内行人耳中听来全是漏洞。

  前堂被使唤的自然是些小衙役,这些人就是做跑腿活的。不过这不妨碍他们消息灵通,知道好些府衙秘事。

  昨天晚上发现的事,好多都是不能说的,那么吃饭喝酒的时候捕快们自然只能憋着。可那些能说的事情,则被挑了出来,说出去惊呆了别人的眼睛,满足了吹嘘人的虚荣心。

  据说……新搬进府衙里的那位公子有点玄妙,他摸着府衙的那条黑狗,那黑狗就听话得不得了,被摸完后那条狗都更聪明了。

  众所周知,府衙的黑狗找东西,都是靠鼻子来闻的。鼻子闻的,那当然是味道。可味道这玩意儿,是随着时间而消散的,也就说第一回 没找到东西,第二回隔个老远再找到的概率就更低了。

  景行之觉得自己毫无破绽,只是狗在他手里聪明了些,可他却不知道捕快衙役们用狗用过了,早多出了一套自己的心得。就这么着,景行之的“神奇之处”暴露了。

  幸好这些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大风大浪奇奇怪怪的都见过,是以只有些惊叹。

  不过这些消息还是在传,并随着府衙里夫人离世,府衙大人还有心思接待这位公子变得更为快速。

  景行之得了消息,换了件衣服去了程谓的办公地点。

  一间屋,一张大桌子,桌子下方放着四把椅子,显然是常有人来走。

  程谓坐在上方的桌子前,见景行之来了,他放下自己手里的笔,道:“贤弟坐吧,我找你说说历练之事。”

  这事儿程谓本来打算昨晚上用过饭后,两人拉拢一番关系后再说的。可昨晚发生了那事,程谓也无心和景行之慢慢谈心拉关系了。

  他对景行之观感不错,至少对方给出了他线索。最开始的时候,还大方地让他搜查院子,程谓记在心里,对于景行之说的话也是掏心窝子的。

  “我汉南府的主六房,为吏房,户部,礼房,兵房,刑房,工房在,其外还有茶水房,和门户房。茶水和门户都是跑腿的,就不提了。”

  景行之竖起耳朵,细心认真地聆听。

  这些才是他来的重点,方启晨花大力气送他过来,是让他学东西的。他要是不好好学,可不是浪费了方启晨付出的人情。

  景行之不是小孩子,他知道有所得,必有所付出。除非对方是柳方。

  程谓当然不可能是柳方,不过他起码态度端正,在昨夜巨变后还能如此,可见升官的心思是好比郎心似铁,夸一句兢兢业业都尚尤不够。

  程谓继续道:“吏房主管府衙的考勤和人事,想要了解府衙里整个环境,在吏房待几日是最快的。不过这个是入官场后再用得上的功课,你不用花费多的心思在吏房,届时转转就好。

  户房主管人口管理,征税纳粮以及颇多学子关心的灾荒赈济之事。此房不用多说,为重点之一,往年里的考题也常考相关的。

  礼房在我这府衙就是个摆设,由方师爷接手管着,不必在意。

  兵房掌兵差、民壮,治安等事,也可去了解一二。刑房主破案侦缉,也是由精通刑法的师爷专门去做的事。

  最后是工房,放在别处这工房是个摆设,可我们江南之地,每一条河堤都是重中之重,所耗费的银两不少,工房便是重点之二。

  所以我看你的时间主要先安排户房和工房,其余的四房留下几日了解一二便可。行之贤弟你想先去哪房?”

  景行之心里对工房最好奇,不过他知道最好去工房之前先去了户房,得先了解了这个汉南府,才知道如何行事好。而去户房之前,吏房也必不可少。

  因此他道:‘行之想先去吏房,待上三日认认人,然后再去户房,下一个是工房。’

  程谓听见年轻人没在他给的一二里选答案,心里震惊了一瞬,有些怀疑景行之是不是真的少年郎。

  但凡是少年,哪个没得些傲气?寻常少年一上来自然是挑那最好的,最惹眼的。

  这方座师的弟子,竟然挑的是平平无奇的吏房!

  难道,这就是我没成为座师亲传弟子,直上云霄的原因?

  程谓看了好几眼景行之,忍着自己心里的心酸,笑着夸道:“你思虑周全,不过吏房三日够了吗?其实也没必要认人,反正这府衙我最大。”

  景行之心里笑笑,你是老大,你当然不需要认人,有什么吩咐一声即可。可景行之觉得自己这么一个过江的,还不知道算不算得上龙的小年轻,还是低调稳妥些好。

  有语不是云过,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我记性还算好,程兄不用担心。”景行之笑着道。

  “好,那便如此安排。”程谓点点头,又抬头看向门口,“方师爷,你进来。”

  门口刚来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青衫,头戴方巾。面貌儒雅,听见程谓唤他便恭敬地走进堂内。

  “这是方师爷,也是汉北府的人。我家中突发意外,可能随后会忙上一阵,你寻不到我,不懂的可以问问方师爷,他学识不差于我。”程谓介绍道。

  “方师爷好,学生景行之。”景行之看着青衫中年人,笑着道出自己名字。

  那师爷笑笑:“老可全名方载奇,载物之载,奇妙之奇。景公子莫嫌弃我嘴笨,见识少。”

  “不会不会,借下来两月辛苦方师爷了!”景行之哪敢应,这位方师爷在汪庄给的资料上,写的可是府衙二把手。

  ******

  又一个第二日,景行之由方师爷领着去了吏房。

  汉南府的吏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还是蛮好过的,一众小吏们兼吏房的经典,都吃得白白胖胖,可见吏房的日子如何舒适。

  方师爷把人领到,又介绍了一番,景行之就顶着一张嫩黄瓜的脸坐在了一众青中年冬瓜里。

  安静了一会,领头的大冬瓜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景公子,在下上月喜添一小儿,今晚上正好给小儿办满月宴,您有兴趣和同僚们一道去吃顿饭吗?东西是不用带的。”

  听见赵经典开口,其他典吏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景行之,同时眼里露出对赵经典的佩服之色。为了儿子将来能聪明,果然是什么招都使得出来啊!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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