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日, 风和日丽。

  景行之穿了件偏深蓝的衣服,他瞧着柳方颜色偏浅一些的蓝色,戏谑笑道:“是不是情侣装?”

  衣服确实是柳方故意挑的,他臊红了脸,推景行之出门:“你爱穿不穿!去看看吴兄好了吗?”

  “好好好,我就去。”景行之顺着柳方的力道, 从两人住的院子出来, 走向吴明瑞的院子。这几日两人若是要看书,也是在吴明瑞的院子里, 景行之轻车熟路。

  景行之到时, 吴明瑞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他心里还挂着乡试的事,闭着眼睛嘴唇蠕动着像是在默背什么东西。

  景行之轻轻走到他面前,拿起桌上一块糕点,慢慢地朝着吴明瑞嘴巴挨了过去。

  等到吴明瑞似乎背到高|潮激动起来, 嘴张得大上稍许, 那块绿豆糕就进了吴明瑞的嘴里。

  吴明瑞猛地瞪大眼,呆呆地看着景行之。

  景行之笑道:“明瑞兄,不差这片刻功夫。你要是出去玩还想着背书,玩得也不安心啊!”

  吴明瑞摸摸脑门, 手拈着吃剩下半大块糕点, 忽然一笑:“我懂了,专心的时候效率才高。今日不看了。”

  “柳方也好了,我们出门?”景行之问道。

  “我也好了, 走吧。府城我几年前还来常住,后来进了书院才不常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若是有说错的地方,可别笑话我。”吴明瑞一边笑,一边和景行之并肩朝外走。

  两人出了院子,刚好遇见柳方,就一道往大门口去坐车。

  府城值得游玩的地方不少,吴明瑞挑选了好几处地方,离得有些远,所以他们选择坐马车出行。

  有西城的千荷池,也有东城的庙会,最后要去的太白楼则在南城贡院不远处,正好在回程的路上。至于北城,则是府衙较多,是个清净地方,没什么游玩地点。

  马车先去了千荷池,站在不知是池还是湖的岸边上,放盐望去,就是一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场景,美得不似人间景。好似就连空气里,都带上了淡淡的清雅莲味。

  好些人老远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一池的花。景行之和柳方牵着手,齐齐想到现代那会儿,那时这种壮观的花景可不少,两人也去过不少处,不过都是集体去的,还会带上大学寝室里另外两个兄弟。

  景行之想着,嘴角就弯了起来,深觉人生真是际遇多变,无法预测。

  游览过千荷池,又坐马车去庙会,正好是赶集的日子,街上热闹得不行。不过地方是在府城,想来这种热闹也习以为常,倒是热闹里井然有序,没出现什么拥挤堵塞的事,只有时不时地一些人忽然发现荷包不见了。

  柳方走一阵,听到找荷包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要摸摸自己怀里。这是他一贯的习惯了,如今能挣钱了,也不爱钱没了的感觉。

  景行之看他摸了两回,心思都飞了,手探进他衣服里把装银子的荷包光明正大地偷走:“放我这儿,肯定丢不了。”

  柳方身上没了银子,接下来玩起来就像是安心了,开开心心地走走尝尝,试到了好几种喜欢的小吃。

  不过真正让他安心的,还是发现可以有人依赖,还是他喜欢的人,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转完庙会,三人找了家茶馆歇息。

  柳方靠在窗户边,微微喘气道:“不能再逛了,我腿都累了,下午就回去吧。”

  景行之点头,把只装了白水的杯子放到柳方手边,道:“那好,到了太白楼我就去坐明瑞兄的车,和他一起走,你先回去歇着。”

  吴明瑞给自己连灌了两杯茶:“可辣死我了,刚刚吃的那个面也太辣了些!”

  景行之看着吴明瑞通红得宛如抹了口脂的大红唇,笑着给他再倒了一杯茶:“习惯就好,不过饮食食清淡最佳,这种重口的偶尝尝鲜就行。”

  “你不说我也不敢多吃,这得喝多少水。不过……不过这辣辣的真是好吃啊!”吴明瑞一边喝茶,一边忍不住感慨。

  听着两人聊天,柳方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在现代风靡了许久的零食——“辣条”王者,不禁嘴里生津,忽地嘴馋起来。不过他不是小孩,这会儿还饱着,脑海里就一闪而过辣条的色香味,多生产了些许胃酸促进消化。

  ******

  在茶馆歇好后,启程回家。

  途径太白楼,两辆车只留下一辆车,景行之不放心地叮嘱了柳方几句,才下车跟着吴明瑞,两人一道往太白楼去。

  太白楼前倒是热闹,好些人围在楼前,中间是一张可供几人泼墨挥毫的大桌子,还有小二在伺候笔墨。

  能说善道的小二正肩搭着白巾,脸上带着小得意,与有荣焉地道:“今日太白楼只招待乡试学子,做得出好诗好文章和妙联的都可以进来,且最后李大家选出的前十佳者,今日在酒楼的花销不收分文!”

  景行之抬眼看了眼,发现真是招待文人学子的套路。

  想出风头的学子自然会来太白楼,到时候要是选进十佳,名头先有了,进入批卷官的心里的几率也就越大,避免了意外落榜。

  再一个,中了十佳还能白吃白喝,从学子这儿来说怎么都是划算的,里子面子都有了。

  从商家的角度来说,要是将来中了举人的学子有墨宝留下,那都是他们招揽客人的底气,三年后他们的名头会在读书人耳中更响亮!

  吴明瑞偏头看向好友,温声道:“行之,我们去吧。”

  两人都是书院中佼佼者,便是吴明瑞那也是能乡试能中可能性极大,做一手诗文和对联绝不难。

  不过景行之最善文章,诗词对联什么的不剽窃别人的,做出来的也就一般。但入场太白楼是够格的,景行之一手瘦金体还引得大桌子后看诗文的老者多看了他几眼。

  景行之想着老者那惋惜的神情,心里乐道:这作诗不好也不怪他啊!学了十几年现代知识的人,学做八股文章都要掉好多头发了!

  换成算学,他让这里学子十八个,他可是高数满分的男人。

  入得太白楼,景行之伴着吴明瑞走进一楼的大厅。

  只见满目青衫儒服的学子们错落而坐,景行之听了满耳朵的之乎者也,怪的是似乎还带了自己的名字……

  吴明瑞四处看看,找到了环水书院学子们在的几桌,拉扯着景行之的袖子和他一道走过去。

  吴明瑞为人温和又仗义,也不吝啬自己学识,在座好些都是他朋友。

  不过吴明瑞发现自己越往中间走,好像气氛渐渐不对,就连那些往日里笑脸相对的同窗们表情也变了。

  吴明瑞走着走着,一阵心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景行之。

  景行之耳力极好,就连那些悄悄话都听得清楚,他冲吴明瑞笑笑,道:“先去坐下吧。”

  听见景行之这话,那些环水书院的人面色更古怪了。

  不过景行之是山长弟子,也无人敢置喙,让吴明瑞和景行之坐了下来,只是无人挨着景行之。

  吴明瑞问身边一人:“周兄,这是怎么了?怪怪的……”

  环水书院的周姓学子看着景行之,如实道:“这些人刚刚在说景行之。”

  吴明瑞愣住,蹙起眉头。

  景行之宛如在自己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说我什么呢?我看好像扰了大家的兴致。”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桌一个国字脸青年立马就站了起来,气冲冲地道:“说你坏话,你敢听吗?”

  景行之:……

  奇了怪了,说坏话的还能理直气壮?你逗我玩呢?!

  景行之也站起来,看向这人:“你说。”他自认是个好青年,尊师重道,来个府城都还带着圣人像呢。

  吴明瑞不明所以,但这不影响他愤慨:“背后说人,还有理了!你们是哪家书院的?”

  国字脸扫一眼吴明瑞的脸,轻“嗤”一声:“我们这桌人都是府学的。”

  他手指向左边:“这桌是豫南书院的同窗。”

  他手转向指向右边:“那桌是怀北书院的同窗。”

  “齐思书院……”

  “白草书院……”

  国字脸介绍完所有人,独留下环水书院的人不说,而后一脸轻蔑:“所有人都说了。你耐我何?”

  “就是,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就骂人!这姓景的居然也能成为山长的弟子?”

  “他们书院不挑人呗!”

  “这种人,我们书院可不会要!考得好又如何,人品不行,将来做官也是为乱一地!”

  嘲讽的声音不绝于耳,景行之蹙起了眉头。无他,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如何”惹了众怒?

  而且看环水书院的这些人的心虚表现,好像自己确实做过什么让人瞧不起的事。不然同出一地,就算是为了书院的名声,这些人也不至于放着一群人声讨自己。

  面前站着的人都素不相识,都在散发着恶意,嘲讽之言数之不尽。景行之心里嘀咕着自己肯定是妨碍谁的利益了,只是这人隐藏着没被自己发现。

  这时,周姓学子拉了拉吴明瑞的袖子,劝道:“吴兄,你坐下来!别管他了!”

  眼下站着的,就是三人。景行之,吴明瑞,还有国字脸。

  可是所有坐下的人,几乎都是站在国字脸那边的!只要吴明瑞坐下,就表示他也不支持景行之,景行之就是孤立无援。

  吴明瑞和景行之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信任景行之!

  吴明瑞看向站得笔直,表情依然从容的好友景行之,眼前似乎又闪过了当初好友为了书院寒门子弟,声讨朱达、张凯威一行人的场景。

  “多谢周兄好意,但我想行之不会做错事。”吴明瑞轻拂开眉眼带着焦急神色的书院同窗的手,站在景行之身侧,腰背挺直。

  景行之冲明瑞兄笑了笑,心道:兵来将挡,无错还能给人挑出错来不成?!就是为了明瑞兄的信任,也不能落了下风,让明瑞兄没脸。

  景行之泛着淡淡冷意的目光于大厅之中飞快扫过一圈,随即他表情沉稳,郎声道:“让人去死,也得让人知道是犯了那条法吧?诸君在背后学舌说人,理直气壮,还不让我这当事人知道到底为何,好不可笑!”

  国字脸怒瞪着景行之:“你说谁学舌?想知道大家为何瞧不起你,要问问你做了什么?你两月前,备考关键期可是跑到汉南府去了?!”

  吴明瑞一听这话,就附耳给景行之解释:“两地学子向来不合,互相仇视。但十年内汉北府的学子,在会试上都不如汉南府!”

  换言之,跑去汉南府学东西的学子,在汉北府这些年轻学子眼中,就是万恶不赦!哪里学不得,偏要去敌人那边!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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