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求婚

　　坛阳剧团幕后，没有上台唱戏的鱼子闫和童山芙各自忙碌地在准备什么。

　　偶尔听到前面传来方吾秋的唱调，童山芙就忍不住托腮，着迷道：“这出回首客真的难，怪不得只能秋秋单独唱，等下场演出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唱其他的。”

　　“不急不急。”鱼子闫表情轻松，没有着急扮妆，而是一直伸长脖子眺望休息室门口，似乎有客人将到。

　　他这副等待的模样，实在奇怪，童山芙眸光疑惑地跟着他走，眨眨眼睛，不解道：“子闫哥，你在等谁啊？”

　　她话音落下，刚巧就有两位同城送货员师傅各自抱着大箱子进来。

　　鱼子闫眼睛蓦地亮起，欢欢喜喜跑过去，赶紧签收，随后就把箱子移到童山芙面前，长呼了口气：“啊，终于到了，赶得及赶得及。”

　　童山芙更摸不准头脑了，凑近看纸箱里的东西，嘴里咕哝道：“到底是什么，子闫哥？”

　　“你自己看咯。”

　　鱼子闫嘴角翘起，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顺势把纸箱打开。里面的物品登时闯进童山芙的眼睛里，就让她惊得用手捂嘴，不可思议道：“你愿意帮忙？”

　　鱼子闫随意点头：“嗯哼。”他眼睛转了转，哥俩好地揽着童山芙的肩膀，嘿嘿笑道：“不只是我，还有你。”

　　“我？”童山芙纳闷。

　　“对啊，不然我一个人哪搞得成？来来来，先全部取出来再说。”鱼子闫招呼先把纸箱去掉，童山芙想着等会可能发生的场景，也满心期待，便不着急扮妆了，和鱼子闫一起收拾纸箱，并暗搓搓讨论该怎么做最好。

　　戏台乐声阵阵，两旁小室的伴奏师傅沉迷在弹奏中，而观众席的所有粉丝和戏迷，也对方吾秋今天唱的戏报以浓浓的好奇。

　　方吾秋端站在戏台中心，瞪眼怒视左侧，右脚朝着右后方一撇，抬手撩掌唱：“都说俺是不孝女，扯着孩童离家去，平屋矮瓦泥坑地，我偏偏比那金装银饰的宅院要顺心。”

　　回首客这出戏里的女主角虽嫁入豪宅，但所托非人，婚后才知道相公有多么恶心，处处给她使绊子，更有夫家公婆，对她对孩子都很差。她受不住这样的苦，带着孩子毅然回家。没有选择回娘家，而是自租破屋。

　　谁料在这种时候，却不断有亲眷出现，央她求她，骂她怜她回夫家，她自是不愿，原以为事情就能这样过去，谁知某日，夫君居然来到破屋，对她一副恶臭嘴脸，还要她回去。

　　“哟，畜生骂我？薄情郎，负恩命，偏生个脑子被虫吃去？”方吾秋眼帘微微下垂，含着欲语还休的笑意，柔媚的眼神不经意地下沉着，原本是温温柔柔的，却在下一秒，眼眸倏忽一凝住，变得格外凌厉骇人。

　　他一瞪眼，随后轻笑，手腕灵活地翘起承露指，抬手落在纤长上扬的眉梢尾巴那儿，眼睛也随着手的动作朝那处瞥了瞥，笑呵呵，唱道：“凭谁能将恩怨去，多费心神多思量，一朝回首说轻巧，到时候让我儿成了那忘恩负义薄情郎？”

　　方吾秋眼神里自然流露着轻蔑，施施然在舞台踱步。

　　全场观众沉迷在他的戏里，忍不住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

　　唱词结束时，他踮起脚尖朝后迈了步。

　　双手回转，赫然停在胸前，最后侧着身体，将水袖抓起，往旁边一摔。清泠泠的嗓音，咿咿呀呀唱：“春停半晌惜朝露，夏暮一瞬祈朝阳，秋收万颗稻子去，冬雪盼得春不停，世上娇娥哪只一？你就是那瞌睡虫脏污垢，附身泥巴地里的蚯蚓虫！俺只想求，乱披着红瑛和雪丛，天造地设的一双手，管他俗不俗套都要留……”

　　唱词刚落，他水袖一扬，便拱手在前胸处，微微屈膝一行礼，宣布这出戏结束。

　　观众都震惊了，满眼惊艳。

　　“好，唱得真好，嚯——”

　　“啊啊啊啊啊啊秋秋好棒！”

　　回首客演出结束，本该方吾秋后退离场，谁知观众过于激动，一直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方吾秋手肘收起水袖，便迟疑了下，没有迅速退场。

　　“方吾秋，你好棒啊，我宣你！”小莫红着脸大喊，和身旁几位戏迷的激动声差不了多少。

　　全场人都格外激动，方吾秋听着他们的喊声，情不自禁地红红脸，水袖轻扬，鞠躬正要感谢观众，却在这时候，从内场最上方的插栏地方，突然轻飘飘落下无数的彩纸和花瓣。

　　“哇，这是什么——？”在场观众不约而同仰头去看。

　　站在戏台中央的方吾秋也疑惑眨眨眼睛，诧异地瞧着眼前的景致。

　　这是谁弄的？他先前竟都不知道。

　　漫天五颜六色的花瓣彩纸漂亮得不可思议，缓缓落下，突然不知道哪里吹来了阵阵风，就这样轻盈盈一吹，各色花瓣和泛着彩光的纸片就在空中打起转来，像舞台灵巧跳舞的姑娘手足舞蹈扬起她漂亮的裙摆。

　　有一朵火红的花瓣刚好落在方吾秋的肩上，他偏着眸子，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拈起来，放在手掌心里细细看着。柔软的花瓣乖巧躺在他同样软软的手心，方吾秋看着，就止不住得愉悦。

　　观众席的所有人已经被剧团现在的场景震得茫然失措，惊呼讨论声接连不绝，甚至还有许多观众只当这是剧团送给他们观众的礼物，热热闹闹地拿出手机录像拍照。

　　全场花瓣像细雨绵绵落下，充斥着整座剧团内场。

　　浪漫和美好在这一刻达到极致。

　　内场最上方的插栏里，鱼子闫和童山芙不断用手里的工具将满箱满箱的花瓣和彩纸洒落，脸都激动得涨红了，“楚大神到底什么时候来？”童山芙利落撒花，一边问。

　　鱼子闫往门口看了眼，纠结脸：“不知道诶，说好了这个点就撒花的啊。”

　　漫天飘落的花瓣给剧团内场带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躁动，正在这样全场欢愉的时候，剧团外的公众场所平时播放新闻和重要消息的播音喇叭突然开始播音，放的是正正经经的播音腔：“……由京市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京市青年报、京市广播电台联合主办的‘京市十大青年杰出人物’评选结果公布，该奖项评选主要着眼于青年们对社会的影响，以下排名不分先后……第七位，坛阳剧团方吾秋。”

　　在场观众听到熟悉的名字后，全部愣住，纵然花瓣彩纸还在飘荡，但都下意识噤了声，仔细听广播。

　　“什么？！”童山芙吃惊地直拉扯鱼子闫的袖摆，激动到脸红：“获奖了，啊啊啊啊秋秋好棒！”

　　“操！师叔祖牛逼！”

　　鱼子闫使劲儿撒花，“来来，庆祝庆祝，再撒点。”

　　“得嘞。”童山芙比了个OK的手势，便耸耸眉头，和鱼子闫兴致勃勃继续撒花，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些花是要等待楚骞登场的。

　　方吾秋也没想到这种通知居然会先告知于众，傻傻站在戏台中间。

　　剧团外面的广播继续谈起方吾秋相关的评选标准：“一年前的一场寻常的直播，让部分网友意识到了国内戏曲的缺乏。方吾秋作为戏曲主播，自幼学习戏曲，虽24岁才将鲜为人知的坛阳戏带出来，但他凭借超强的戏曲功底，对职业和传统文化的热忱，建立坛阳剧团，坚持义演，开设乡村戏曲小学，成为当下青年传统文化传承和发扬的榜样。尽善尽美，为爱而生，愿戏曲重获新生。”

　　播音腔谈起正事让人听着颇有感触，众人心里听得激情澎湃。

　　尤其现在还是在剧团现场，方吾秋也穿着绝美的戏衣站在戏台，这无疑让观众愈发惊喜，爆炸般的鼓掌声轰然而起。

　　正急吼吼赶来，预备给方吾秋惊喜的楚骞，身影被淹没在数不尽的欢喜和热闹中。

　　他抱着玫瑰花束痴愣愣地，站在剧团门口，正满怀心思满怀激动想要进来的脚步，就这么停住了。

　　楚骞哪里想得到广播会在此时公布，和他尴尬的撞上。

　　不过，现在全场都在激动，尤其方吾秋傻呆呆的没反应过来，正是好时候。

　　他嘴角微微一勾起，和插栏角落那儿的鱼子闫使了个眼神。

　　鱼子闫恰好看到他，回神后，果断拍了拍身旁童山芙的肩膀，让她先撒花瓣，自己则拿出口袋兜里的音乐播放器，轻轻一按。

　　浪漫舒缓的钢琴声在内场响起，被广播夺走注意力的方吾秋和观众再次回神。

　　“这，今天这是在搞什么呀，又是花瓣又是浪漫钢琴曲，感觉不简单……”有观众在座位发问，其余人都摇摇头，不明白要做什么事，再看舞台中央的方吾秋，同样也满脸问号。

　　操控着场内“流程”的鱼子闫看到秋秋已经被满空的花和歌曲吸引，眼疾手快，将整个内场的灯光控制拔掉，同时调整鲜少用过的舞美灯光。

　　全场霍然漆黑，一番叽叽喳喳的吵扰后，一束圆形的灯光照在门口。

　　方吾秋猝然看去，眼睛慌乱地眨了眨，完全懵住了。

　　门口站的是楚骞。

　　居然是他。

　　“啊啊啊啊楚楚，楚楚！！”

　　“楚哥来了——天哪卧槽这场面该不会是求婚吧，呜呜呜……”

　　“楚楚冲鸭，第一回 看到人求婚，还是我男神，他妈的太激动了吧，操，楚楚搞快点。”

　　“出钱养家貌美如花，千秋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今日来听戏的起码有半数都是楚骞的粉丝，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能在现场看到楚骞来。捧着诺大的一束玫瑰花，舞美灯光齐全，花瓣彩纸作伴，浪漫琴声不绝，俨然就是求婚的架势。

　　无数粉丝都惊喜瞪大眼睛，疯狂呼喊男□□字，拍照录像发微博。

　　耳边是粉丝充满爱意的呼唤，但楚骞眼睛里，只看得到舞台上方吾秋一人。

　　他捧着玫瑰花束，迈着□□的步伐一步步朝戏台靠近，圆形的灯光照着他，陪他一起走，这是在插栏把控全场的鱼子闫的功劳。

　　他就在全场人的目光里，走上了舞台。

　　穿着殷红戏衣的秋秋美得不可方物，微微惊诧的眸子被灯光照得泛起湿漉漉的感觉，招惹他的心神。

　　楚骞的心在这一瞬间柔得不可思议，注视着方吾秋懵懂的眼神，没有犹豫，单膝跪地。

　　“嚯——”观众席爆发出一声声激动地叫喊。

　　楚骞浑然不觉，眼睛直勾勾看着方吾秋，将藏在玫瑰花里的求婚戒指取出来。

　　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曾在梦里见到过无数类似的场景，梦醒后，也曾幻想该怎样说才最好，而届时方吾秋的神情反应又会是什么呢？一遍遍的模拟场景，原以为可以游刃有余，但没想到，临到真正求婚的时刻，心脏的狂跳快要把他的思绪埋没。

　　楚骞喉咙吞咽两下，试图让自己变得平静可靠些，他深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秋秋，我们结婚吧。”

　　喧闹声和满空飘散的花瓣彩纸相得益彰。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现场响起刺耳尖叫，和祝福欢喜的喊声。

　　“结婚啊啊啊啊啊啊秋秋快点同意！”

　　“结婚——结婚——！”

　　“卧槽，给老娘结婚去吧，嗷——”

　　这些声音虽然喧闹，但无疑让内场的气氛变得更好。

　　方吾秋懵懵低头，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楚骞，眼睛不由得泛起酸涩。他下意识抬手揉揉眼角，一丝雀跃在心底油然而生。

　　楚骞，在向他求婚……

　　方吾秋嘴唇抿了抿，脸蛋红了又红，耳根更是烫得不成样子。

　　慢慢地，他脸上绽开了一朵花，清甜的花香美得让人痴狂，也让他俯身，伸手接过楚骞的玫瑰花和戒指，将楚骞扶起来。

　　楚骞眼睛一瞬亮如灿星。

　　就在众人以为方吾秋会说些什么感触时，却见他蓦地踮起脚尖，漆黑的瞳仁噙满了惊喜的光芒，将红润濡湿的唇瓣毫无顾忌地印在了楚骞的嘴角。

　　“我想和你结婚，想了很久了。”方吾秋微阖眼眸，小声告诉他。

　　楚骞惊喜过望，眉飞色舞，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他急喘两声，直接打横抱起方吾秋，啊啊啊狂叫着，情不自禁抱着他在舞台转起圈来。

　　层层叠叠的裙摆开出了一朵水蓝色的花。

　　楚骞畅快极了。

　　在停下转圈时，他俯低头，逼近方吾秋精致的脸颊，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哑声说：“亲爱的，这是我的荣幸。”

　　圆形的舞美灯光将两人团团包围，随后慢慢散开。

　　剧团内场再次恢复明亮。

　　一位正在直播的观众，将镜头不经意扫到了观众席，那边坐着几位从很多年前就陪伴楚骞的老粉，她们激动地捂脸大哭，她们声嘶力竭：“楚骞，方吾秋，一定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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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转星移。

　　两年后。

　　童山芙考取了京市戏剧学院的研究生，夏日鸟语蝉鸣，她抱着厚厚的书本从宿舍来到教师办公区域。

　　和其他学生不一样的是，她刚来到办公楼，就弯起眼睛满脸轻松，叩了叩办公室的门。

　　“进来。”一道清越的嗓音响起，给酷暑盛夏增添了层层冰激凌味儿的凉意。

　　童山芙笑眼眯眯，调皮地站在门口打招呼：“师父，该上课啦？今天是地方戏曲艺术二班603教室。”

　　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资料的客座教授方吾秋笑看她一眼，从书架里取出已备好课的书籍，“走吧。”

　　“今晚还有晚自习，师父别忘记了哦。”童山芙提醒他。

　　“嗯，我记得。”方吾秋点点头，片刻后，想起件事：“上回你要的资料找到了，也已经打印。”

　　说完，他翻翻书，从页面里取出两张印着密密麻麻字的纸。

　　“啊太好啦，谢谢师父……”童山芙惊喜接过，眸光不经意一扫，看到了他怀里那本，精致装帧的教课书。

　　书封写有一行大字。

　　《坛阳地方戏曲研究·方吾秋编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番外明天更新。

　　感谢陪伴秋秋和楚楚成长的每一位读者，谢谢你们，我会继续加油哒！[鞠躬]

　　番外如下：

　　①楚骞掉马ing

　　②婚后幸福小日常

　　③副cp

　　④暂定

　　番外更新完毕后，接档文是《我，Omega，Alpha的老师》，文案见作者专栏，月底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么么啾=v=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彼岸长生 12瓶；mirry是米粒、惟一的1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