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些年, 祝深的棱角被磨平,脾气早就收了起来。

  对女生毫不留情地说出这样没有风度的话,在他的记忆里, 这好像还是头一次。

  浸淫了百年文墨的祝家, 家风方正宽和,祝深倒像是被养歪的那一枝出墙杏。

  其实刚刚明明也有能有更婉转的表达,可祝深却一点也不想更改。

  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样刻薄锐利了,想把露芒的剑,非要见血才肯收。

  杨锦绣愣了半晌, 眼里蓄满了泪水, 捂着脸飞快地跑了出去, 走廊里传出她接连的一片哭声,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怜。

  祝深却转头摁下了电梯, 走出了那栋病房。

  方姨还在楼下等着,祝深道:“她想吃鱼了。”

  本以为方姨会满口答应,哪知一向慈眉善目的她却难得生起了闷气,望着窗户, 不搭理人。

  行至途中, 都能听见她重重的呼吸声,像是气极。

  祝深有些奇怪。

  直到回到了桃源, 终是听见方姨忍不住地嘟囔:“没见过哪个当妈的是这样的!”

  祝深对她道:“鲫鱼刺多,别做鲫鱼。”

  “哦,”方姨闷闷地应了一声, 又问:“深深你都不生气?”

  “气什么?”

  “你看她哪点像当妈的?阿衡真是倒了霉了,小时候没得到她半点照顾, 长大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毕竟,”祝深顿了顿, 低头说道:“他还能收拾烂摊子啊。”

  方姨哽住了,见祝深说这话时真情实意,眼中竟还流露出羡慕,她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直到祝深面色如常,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却仍是气不过,钉板上的姜拍得啪啪作响。

  祝深在厨房站了一会儿,见方姨忙活开了,他也不好碍事,便走去阳台透气,恰好接到了钟衡的电话。

  这还是这两个星期以来两人第一次说话。

  此时微风拂面,和煦的阳光洒在了祝深的脸上,连带着他听筒里的声音都好像是沐浴着阳光。

  “刚开完会,我一会就上飞机了。”电话那头道。

  祝深点了点头,又想起那边是看不见的,于是说:“嗯。”

  很轻的一声。

  “今天辛苦你了。”

  是说何萱的事情。

  祝深摇头道:“没事。”

  两人客客气气地一如回到了结婚之前。

  祝深想到自己归国之后,和钟衡被各自的祖父摁头来相亲,好像也是这样的气氛。

  不,似乎要更冷淡些。

  那时他撑着脸对钟衡道:“我只是不想拂了长辈的好意才来走一遍过场,想必你也是吧。”

  钟衡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只觉这人气质偏冷,还是和高中一个样子。

  在卓尔中学读书的分为三种人,家里有钱的,家里有权的,成绩特别好的。

  钟衡大概算是第三种,又在第三种人里拔得头筹。几乎每一次都能在光荣榜上见到他名字加粗高挂榜首,想不记得都难。

  不过他对钟衡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那而已。

  两人最初的相亲也就那样,之后又被祖父逼着与他吃了几次饭,不咸不淡,不尴不尬。祝深见他好像也是一脸不情愿,便渐渐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还安慰他道:“不过就是相亲嘛,别怕,等长辈转头忘了就好了。”

  谁能想到,一转头长辈们还没有忘,祝深喝醉了,迷迷糊糊地就把这婚给结了。

  幸好,他这婚是和钟衡结的。

  蓦地,祝深敏锐地从一闪而过的思绪里捕捉到这一句,不由得怔住。

  他不明白,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庆幸是从何而来。

  刹那间所有思绪都在脑海中凝成一个个问号,祝深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待祝深回过神来的时候,以为钟衡已经挂电话了,却听那边很轻很轻地唤他:“小拾。”

  “啊?”

  祝深下意识就觉得他身边有了别人在,需要他配合做什么戏了。

  “院里的桃花谢了吗?”钟衡低低问。

  祝深一怔,却没想到钟衡问这个。他抬头看了看,原本如霞如海的簇簇香腮已飘零到了地上,枝头只剩下顽强的几瓣了。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祝深不由得轻笑:“桃源里的谢得差不多了,桃源外的还有一大把。”

  “桃源外?”

  “比比皆是。”

  钟衡听出了祝深的揶揄之意,便问:“究竟谁的桃花比比皆是?”

  祝深刚要说“你”,可话至嘴边,却觉落了下风,于是他话锋一转:“当然是我,想当年,半个卓尔都为我神魂颠倒。”

  “是。”钟衡握紧了电话,轻轻的语气就像在叹一口气一样:“都为你神魂颠倒。”祝深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时究竟有多少人仰慕过他,可钟衡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谁看祝深的眼神与自己的一样,他总不会认错。

  而在那些人之中,他不过是最阴沉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这样想来,祝深身边人潮拥挤,他的确是排不上号的甲乙丙。

  但他的心思埋藏至深,深到永远都不会吐露。

  祝深倒是很满意钟衡这样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所谓有来有往,接下来钟衡的交代他都认认真真应下了。

  那些交代无非也是叫祝深要好好吃东西云云,又叮嘱他有什么想吃都尽管同方姨说。

  祝深回想起方姨刚才一脸为钟衡鸣不平的表情,问道:“方姨很疼你?”

  “嗯。小时候我常被钟家的太太责罚,全靠方姨偷偷照顾我。”

  提到了小时候,祝深突然有些好奇,问钟衡:“你小时候也住在如意山么?我怎么都不记得见到过你?”

  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无尽沉默。

  良久,钟衡低沉答他:“大概是见过就忘吧。”

  祝深还要再问,却听钟衡那边声音嘈杂,想来是有事要忙了,便主动道:“明天见。”

  钟衡“嗯”了一声,轻声说:“一会儿见。”

  也不知道祝深这是听到还是没听到。

  稍晚些,祝深带着鱼汤又去了医院。

  何萱喝完了汤,便心满意足地歇下了。

  只是这病房太空旷,她说一个人住很害怕,总让她想起看过的某些恐怖片来。护工她又不肯要,夜深暂时无法给她转病房,祝深只好说留下来陪她。

  何萱顺势又从祝深的卡上划走了一笔“赡养费”之后,这才消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剧便嚷着很困要睡觉了。

  祝深替她掩好了被子,独坐在窗前,静默地陪着她。

  许是白天太过周折因此疲惫了,祝深竟然靠着窗睡着了。

  钟衡便是这个时候风尘仆仆地从机场赶到医院的。

  他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手弯处挽着一件大衣,但他领带微散,衬衫隐约有些皱了,一路跑来,发丝凌乱,却在推门而进时,陡然止住了脚步。

  窗前,祝深半张脸浸在了月光之下。人睡着了,双手还在胸前合握着,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钟衡的心倏地就柔软了起来。

  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展开了大衣,轻轻地披在了祝深的身上。

  祝深没有醒,可何萱醒了,她坐起了身,刚要说话,却见钟衡皱眉冲她比了一个“嘘”。

  于是她没再动了,侧头看着钟衡。

  月光下,钟衡凝望着祝深睡颜的眼神是那样地温柔虔诚。

  何萱重新躺好,摇了摇头。

  实在是太蠢了。

  ——蠢到一棵树上吊死了那么多年。

  哪里像她半点?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不好意思鸭,我实习要结束了,今晚得整理很多资料给领导审批,就写不了明天的更新了。

  那明天就请假一天,容我搞定那边的事情再回来好好更新吧。后天晚上一定更。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断更QAQ

  希望能理解,爱你们,比心心~

  另外,感谢黑兔子小天使的灌溉,么么啾~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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