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尾音上扬,似游鱼摆尾。

  祝深刚喝了半碗粥,未及擦拭的唇上还沾着晶莹的亮,钟衡却默默移开视线,端起了碗,再一仰头,便把那剩下的粥给喝完了。

  祝深一怔,余下又发生了什么他都是恍惚的,直到他们移步客厅聊天时,他都好像还能记起刚才钟衡咽粥时那上下滚动的喉结。

  还没聊上两句,就见佣人们端来了饭后糖水。

  祝深十分无奈,感情钟家光顾着吃了?

  正在他想法推托一下的时候,又见到钟衡端着小碗,将他的糖水一饮而尽了。

  钟老爷子看了他们一眼,很是高兴,又关怀了祝深一两句便去午休了。

  祝深还没顾得上给钟衡递出一两个感激的眼神,就见何萱坐了过来。

  何萱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外围一条白色毛坎肩,脖子上挂着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看上去贵气十足。

  她早年是做过模特的,五官气质极佳,又经岁月的磨练,添了几分风韵,更显雍容了。

  钟衡与她的五官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然相同。何萱的眉眼是极具风情的,但钟衡的眉眼却是锋利的。所以他一皱眉,一眯眼,便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只要将人轻轻地一打量,人就顿生寒意了。

  何萱过来是提她投资的事情的。

  早在几年前她还没有上如意山的资格。但自从钟衡替钟老爷子掌管集团后,她便忽然像是母凭子贵飞黄腾达了一般,有了如意山的通行证。尽管背地里笑话她的人不少,可见了面,谁都得客客气气喊她一声“何太太”。

  何萱过去的二十多年来一直在依附男人,也正是在钟衡接管集团以后,她忽然醒悟,自己还是可以依靠儿子的。

  登上了如意山,便等同于踏上了滟城上流圈的最顶层,从此何萱开始趾高气扬了起来。因前些天与一众名媛夸下海口要入股投资,眼下正募集资金,她却拿不出钱来,这便想法子来钟家要钱了。

  钟衡每月给她的钱都是有限的,但她往往没几天就挥霍完了。她名下的房产地产不经钟衡的同意又无法变卖,所以这几天实在是发愁得很。

  “我实在觉得宋太太的那个项目很好,不如你给我点钱让我去投着玩玩儿吧,啊?阿衡?”

  钟衡置若罔闻,低头在手机上回复着邮件。

  又求了几句,何萱眼见在钟衡这处行不通了,便把目光调转到了祝深那里,张嘴就是:“深深,我的儿!”

  看戏的祝深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被人挪到了台前。他一惊,忙拉起了蹲在自己面前的何萱:“您先起来。”

  何萱索性耍赖道:“你不让阿衡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钟衡收起了手机,拧眉看她。

  端坐在一边的杨莎看不下去了,柔声哄道:“萱姐,你先起来,别让阿衡和深深为难。”

  何萱眼风一扫,扬声问她:“我和我儿子说话关你什么事?”

  杨莎失了面子,看看钟衡,又看看祝深,闷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起来。”钟衡面色不大好看,沉声说道。

  何萱被钟衡的脸色吓得缩了缩,抓住了祝深的手臂:“深深你可要答应妈啊。”

  “行啊。”祝深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何萱眼睛一亮:“真的吗?”

  “妈。”钟衡低声警告她不要得寸进尺。

  何萱仍有些怵,直往祝深身边躲。

  祝深转而就从包中拿出了一张卡,递给她道:“当然是真的。”

  钟衡扯了扯祝深,刚要开口,就见何萱高高兴兴接过了卡,巧笑嫣然道:“早就知道深深出息啦,也难怪我们阿衡当年在高中的时候——”

  “妈——”钟衡忽然扬高了声音打断她,“您还有事吗?”

  何萱想起钟衡的警告,稍离得远了些,可转念一想,祝深在这儿,她还走什么呢?于是她又靠近一笑:“当然有啦。”

  只见她摘下了手上的翡翠戒指,递给了祝深:“当时你们结婚匆忙,我还没有来得及送你礼物,不知道这枚戒指你喜欢不喜欢?”

  祝深哭笑不得地接过这枚女戒:“谢谢妈,我很喜欢。”

  何萱拍拍祝深的手,这才满意地离开。

  杨莎见何萱走了,才长舒一口气。现如今这偌大一个家族都指着钟衡,她孤儿寡母的没什么依靠,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何萱,因此有些事能忍则忍。她虽是长辈,但钟衡管事的这四年,不留情面,股东董事背地里咒他骂他,可无人不打从心里怵这个冷面怪。

  直听见何萱将门给扣上的声音,杨莎才将请柬递了过去,对两人说:“今晚有一场慈善拍卖会,会来不少记者,阿衡深深你们准备准备,替咱们钟家出席吧。”

  祝深深感头疼。

  他向来不喜欢那种场合,西装革履,觥筹交错,一举一动需拿出十足的作派,假兮兮的。

  钟衡看了看祝深反应,刚要出声拒绝,就听杨莎软声说:“深深都两个月没有露面了,也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的。我想着,你俩感情既然这么好,那么给外面人看看,堵上他们的嘴总也不是难事吧?”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二婶实在是没辙了,这两个月真有不少人问我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问题。唉……这要我怎么答呢?”

  祝深揉了揉眉心,这要是再往前倒,就要倒出他婚礼那天飞D国的事情了。

  于是他接过了请柬:“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去的。”

  钟衡皱眉:“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杨莎却急忙抢话道:“这就好,以后这家可要靠你和阿衡了。”

  祝深望了钟衡一眼,后者倒是没再看他,起身离开沙发了。

  今晚这场拍卖会开在了千福大酒店,富豪云集,媒体驻守。

  钟衡拿着牌子,与祝深对号入座。甫一落座,便有闪光灯扫射不停,祝深落落大方地与记者挥手,钟衡坐在他的身边,看上去冷淡极了。

  祝深最喜作弄一本正经的人,于是挨着他的肩,与他低声耳语:“你懂不懂什么是逢场作戏?”

  钟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祝深下巴点点不远处的□□短炮,嘴上仍挂着得体的笑:“这种场合你最好表现得高兴一点,省得咱们又被人传离婚。”

  大众总是有窥私欲,如意山上的人就算是打个喷嚏,媒体听见了都恨不得往金融海啸方面扯。

  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因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闪光灯的照射下被放大许多倍。祝深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该怎样在公开场合保持得体的笑,该怎样说话才不算失礼了。

  祝深虽任性惯了,但有时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也只得依照滟城的游戏规则行事。

  钟衡一动未动,将视线虚虚投向了台上。

  祝深皱起了眉头,刚要说话,忽地,手背被一个温热的大手包紧了。

  他惊讶地看了钟衡一眼,后者正神色淡然地看着台上表演。

  祝深轻轻一笑:“你真上道。”

  话音未落,他的手被钟衡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祝深歪头嗔怪道:“喂!”

  “不要说话。”钟衡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那边有人拍你。”

  “……”祝深只好也握紧了钟衡的手。

  一阵闪光灯乱扫,也不知是拍的台上,还是台下了。

  今晚拍卖的藏品都是些珠宝首饰,古董珍玩,祝深看得兴致缺缺,只道是这拍卖会一年不如一年了。打从他初中起,拍卖的就是这么些玩意儿,现如今还是。

  钟衡见身旁的人笑了,面露不解。

  身后的人们不停地举牌,抬高价格,祝深稍稍回头瞥了眼,于钟衡低语:“都是些哄小女孩儿的小把式。”

  这些都是他见惯了的套路,富豪们带着女孩儿们来拍卖行里走上一遭,摆摆阔气罢了。若是真能拍得一两件小玩意儿,于众目睽睽之下送给了她们,那么其意义大抵会超过藏品本身的价值。

  “有人哄过你?”钟衡微微侧过了头,看着他问。

  “哄我?哄我做什么?我是小女孩儿吗?”祝深拿话噎他。

  钟衡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祝深越看越觉得百无聊赖,却又因坐在前排,不好玩手机,只得佯装精神地继续看着。

  忽然,他眼前一亮。

  台上摆着一块流光溢彩的手表,独一无二的祖母绿切割钻石设计已经让它颜值卓越,加之表身镶嵌着的千余颗三克拉的钻石,更使人心驰神往。屏幕上只见灯光一照,手表立刻发出璀璨的光,饶是场上见惯了世面的众人也不禁发出一声赞叹。

  拍卖师说它叫不渝。

  是钟表大师格林一生最具代表性的杰作,据说是某国王子送给王妃的定情信物,王子说,“我的爱意永远不会消亡”。一语成谶,王妃去世后,王子悲思成疾,没过几年,也去世了。

  在王室最艰难的时候,这块表被公开拍卖,辗转了几个收藏家之手,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拍卖师宣布它的起拍价格时,已是不菲了。

  场上不少人都想抱得名表归,纷纷举牌竞价,举到最后,手表的价格又被翻了几番,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价格了。

  场上的人轮番举牌,祝深频频回顾,来了精神,想看看到底表落谁家。

  终于,这块表又被抬上了一个高不可攀的价格,场上只剩下寥寥两个人还在咬牙硬撑,谁也不肯让谁。

  场上的人都有些激动,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终于停在了91这个数字上。

  无人举牌,说明91号即将拍下这块表。

  拍卖师开始敲槌。

  一下。

  两下。

  众人屏息以待。

  忽地,大屏幕一闪,数字落在了10上。

  场上不由得发出啧啧惊叹。

  祝深一怔,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再一看,巧了,10号不就是钟衡么。

  中午和他说要节约粮食,晚上却在拍卖行里一掷千金?

  91号再次举牌,拍卖师也激动地拿槌又敲了一下桌子。

  祝深奇怪地望了钟衡一眼,“你要拍这块表?”

  “嗯。”钟衡回看他一眼,再次举起了手牌。

  他志在必得。

  祝深挑了挑眉。

  拍卖师又开始击槌。

  这时91终于不再跟了,拍卖师三次询问,场上终于再无人应价,他又击了一下槌,予以确认。

  “此拍品竞拍结束,恭喜10号竞拍人竞拍成功!”

  一槌定音,满座哗然。

  祝深跟着钟衡上台,接下这块他拍下的天价表,着实绚丽迷人得很。他盯着令人闪闪发光的钻表,心中犯起了嘀咕,钟衡向来是个沉稳低调的,那他拍下这块手表是要送给谁?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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