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二天, 两人约好去Moeen家。

  祝深起了个大早,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要早。

  ——钟衡正在客厅小声地交代着工作上的事情,走下楼梯时祝深笑意微敛, 这才想起钟衡不比他随心所欲, 能偷得钟氏半日闲已不知是压榨了多少休息时间换得的了。

  祝深只是含糊不清地听见钟衡好像说要盯紧谁,可毕竟是有关钟氏的事,他也不好多问,在钟衡收线之际,恰时走到他身边。

  这一凑近, 祝深不由得有些发愣。

  今天钟衡穿得很正式, 深色西服看起来考究而沉稳, 像是要去参加一个极其隆重的晚宴,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反观祝深棉T短裤, 简单随性,则像是要串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子。

  祝深扬起了唇角,看见钟衡的微微绷紧的领带,问道:“你很紧张?”

  钟衡皱眉:“没有。”

  抬头对上钟衡刀刻一般锋利的下颌线条, 往下看, 是他微微滚动的凸起的喉结,这一次, 祝深轻笑:“钟生在紧张哦?”

  语气笃定,像是亲眼撞见了什么秘密。

  钟衡的眉头皱得更深,合握着掌心, 狠狠压住情绪,迈步绕开祝深。

  刚走了两步, 却被祝深给拉住了袖子。

  像是一个定身咒,食指中指夹着袖子轻轻一晃, 祝深一抬手,钟衡便动不了了。

  他浑身僵硬,背脊却愈发挺得笔直。也正因如此,他所以看上去,仍好像是镇定的。

  祝深慢慢松开了手,缓缓迈腿走到了钟衡面前,堵住了他的路,又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钟衡。”

  钟衡深深眉目凝望着他,眼神深邃,不知此时有什么情愫正在暗自涌动。

  祝深伸出了双手,绕到了钟衡的颈间,钟衡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竟低下了头。

  祝深的指尖故意擦过钟衡露出的那截脖颈,缓慢向下爬,抵住他绸质的衬衫领沿,隔着这么层朦朦胧胧的布料,他的指尖便如飞鸟穿林般一滑而过。

  随后,便停在了领带上。

  人也靠得越来越近。

  钟衡一动不动。

  “不好看。”祝深扯着他紧勒的领带尾端,佯作不满意地扫了一眼,说:“拆了。”

  钟衡一愣,呼吸渐渐发滞。

  想要完善没系好的领带有无数种方式,拉一拉,扯一扯,本不算困难,可祝深偏要动手将钟衡的领带给解开。

  重新系。

  微微抬头,他离那凸起的喉结更近了。

  而那喉结滚动的频率也更快了。

  “仰头。”祝深捏着领带柔声说。

  钟衡竟真任由他拿捏,顺从地仰起了头来。

  祝深一笑,没再磨蹭,捏着领带,轻轻跨翻绕拉,那看似普通的领带便仿佛被他注入了灵魂一般,乖顺地贴在了钟衡的颈间。

  大领穿过衣领,虚虚驻在了钟衡喉结下几公分的位置,祝深说:“低头。”

  钟衡略一低头,祝深便扯着领带,轻轻往下一束,使得钟衡的头不由得更低了,低到与祝深鼻尖相抵,两人交错着彼此的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乱了。

  啪地一声,祝深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电光石火,他什么都顾不上想,恍惚地退了两步,低头说:“好了。”

  钟衡也低下头,嗓音喑哑,“谢谢。”

  祝深捏捏指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真没用。

  倒是钟衡,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走吧。”

  祝深别开头,直到出了白屋,才变得稍稍镇定了些,问他:“我的结好看么?”

  如果细心看,不难发现被祝深打了领带的钟衡,步履持重,头上如顶着一碗水。眼下他正浑身僵硬,生怕一个不慎,打好的领结便散了。

  其实结哪是那么容易散的,只是他同祝深的缘分太浅,好像风一吹来,手中紧握着的那零星半点的交集便从指缝中溜走,散至四方了。

  他需得大起十二分精神沉着痴守,不敢有半点马虎。

  “好看。”他低低地说。

  祝深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得意,悄无声息地擦去手心的薄汗。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打领带,虽只得了这么两个字的夸奖,课成就感倒不逊于当年斩获某奖。

  正走着,忽听钟衡问:“你从前也常给人打领带吗?”

  祝深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心里对这个领带并不满意,所以想问问自己是否有打领带的经验?

  钟衡实在太小瞧他了!

  略一皱眉,他说:“实践出真知。”

  钟衡抿唇,心里骤然一缩,那么不知自己是他实践的第几个了。

  他是实践,那真知又会是谁?

  颓然的挫败感将它围绕,面对祝深,他好像总是使不出半分力气。

  正出神,却见祝深蓦地停下脚步,钟衡不由得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祝深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微抬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可我啊,就是天赋异禀。”

  钟衡一怔,定定地望着他。

  “你是独一个。”

  有什么,从心底慢慢绽开了。

  直到走到Moeen家,钟衡忍不住因这五个字唇角上扬。

  Moeen今天状态很好,正在窗边画一幅素描,见到了钟衡,深蓝的眼眸一亮,朝他微笑了一下。

  莉兹明知故问,偏忍不住揶揄祝深:“旁边这人是谁啊?还不快跟Moeen说说?”

  “Moeen。”祝深低下了头,用L国话轻声道:“他是我的丈夫。”

  钟衡喉结滚动了一下,“您好,我叫钟衡。”

  祝深回头看了一眼钟衡:“你什么时候会说L国话的?”

  钟衡道:“现学现卖。”

  祝深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Moeen慈祥地对祝深笑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问他:“这就是你的缪斯?”

  “是吴绪还是爱丽丝又乱说了?”

  Moeen笑笑,“真的是乱说吗?”

  什么都逃不过Moeen的眼睛。祝深也不答,只说:“我去看看菲娜做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便跑去厨房了。

  Moeen毕竟在中国待过几年,勉强还是能和钟衡交流,于是两人便说起了话来,聊的还是有关祝深。

  Moeen拍拍钟衡的手说:“他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包容他。”

  钟衡摇头,低声对Moeen说:“我希望他能一直任性。”

  Moeen一愣,回过神来时止不住笑意,只因这么一句,他便认定了钟衡。

  “真是太好啦。”Moeen说。

  莉兹见到Moeen在和钟衡聊天,职业病犯了似的拿起画笔开始画他们。

  祝深从厨房走来时眉头一皱,当即便坐在了钟衡边上,将莉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噢!深!拜托让一让!”

  祝深恍若未闻,一边干扰莉兹视线,一边偏头佯作专心致志听Moeen说话。

  Moeen不由得摇头发笑,看看钟衡,唇角也挂着笑意。

  不多一会儿,莉兹还是把速写给画好了,祝深便赶忙跑去抢。

  霍然从沙发站起,祝深的腿不由得一痛,钟衡护住他:“慢点。”

  祝深朝他一笑,“没事。”

  继续去追抢莉兹的画。

  莉兹到底是心疼他的腿伤,没跑两步便被缴了画。

  祝深捧着画轻轻赞叹:“你又进步了。”

  捕捉的细节与神韵实在惟妙惟肖。

  莉兹微笑。

  哪是她画得好,钟衡的眼神还需要费心捕捉吗?

  即使是信手而就的速写,也能折出他眼中的深情。

  不过却只能折出他深情的万分之一二。

  实在因有人当局者迷,才看不见罢了。

  祝深将画捧在怀中,霸道宣布:“我的了。”

  莉兹作势要抢,祝深便像小时候一样同Moeen撒娇。

  莉兹也不依不饶跑到Moeen身边。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时Moeen往往会转移话题,“今天人都在,我们来照相吧。”

  真是不高明的话题,可祝深这才想起,撇去应付人的婚纱照和滟城记者们的偷拍,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和钟衡拍过照片。

  莉兹已熟门熟路地找来Moeen的相机架好了。

  菲娜也跑出来帮忙:“我来照,我来照!”

  于是Moeen坐在沙发上,莉兹、祝深和钟衡都站在了他的背后。拍照的菲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断打手势示意两人靠拢。

  祝深朝钟衡挪了挪,钟衡索性将他的肩头揽住。

  “三。”

  “二。”

  “一。”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拍完了合照,Moeen站了起来,轻轻地对莉兹说:“再给他们拍一张吧。”

  祝深微怔地看向Moeen,后者则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

  这场面很奇怪——两个年轻的男人在家长的注视下,坐在沙发上拍一张合照。可祝深却难得地没有抗拒。

  钟衡的手也没有收,仍轻轻地揽住了祝深的肩头。

  莉兹:“钟,笑一笑。”

  钟衡嘴角一动。

  莉兹暗暗朝祝深挑眉。

  咔嚓——

  两人拥有了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合照。

  回白屋的路上,两人各自带笑,一人捧着画,一人拿着照片。

  夕阳西下,浓郁的粉紫色光辉笼罩着理想的国度,理想国内,人人都得到了自己称心如意的宝贝。

  快到白屋,发现一辆黑色商务汽车正停在门口,见到钟衡和祝深,车上的人走了下来,一脸严肃。

  “钟总,祝少,该回滟城了。”

  余晖黯淡,好梦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瓜子的灌溉

  感谢顾顧、柳生家的狐狸的地雷

  鞠躬躬~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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