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将手伸到后背处，黎羽撕扯下了自己的一块血肉。
他下手的动作太快了，快到那片肉直到离开了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不止。
鲜红的血顺着黎羽细瘦而白皙的脊背蜿蜒着淌下来，淅淅沥沥地濡红了肩甲和身后的一小块泥地。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甚至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
将新鲜的肉片送到小魔犬的嘴旁喂它一点点吃下去，黎羽柔声道：“别怕，有哥哥在。”
第五十一日，黎羽紧贴着前一日撕下血肉的位置又用指甲硬剜下一块来。两处伤口挨着，新伤叠加着旧伤血淋淋的一片，露出参差不齐的白生生的肉茬。
……
第八十五日，黎羽后背的皮肉几乎已经被他撕扯干净了。
他身后的脊骨和两侧的肋骨根根毕现，甚至隐隐能看见肋骨前方隐藏着的不断跳动的心脏。
所有的魔族都再没发出过声音。
他们见过太多的血腥与杀戮，可这种当众亲手将自己凌迟的手段却是生平仅见。
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激动和兴奋，他们的眼神里显露出深深的震撼和恐惧。来自心灵深处的战栗感，让他们甚至变了脸色，连喘息声都变得极为不自然。
从肩头撕下一条碎肉，黎羽圆润澄澈的猫眼里此刻盈满了暗红色的血丝。
他牙关紧咬着，脖颈旁炸起几道蚯蚓般粗细的青筋，柔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狰狞痛苦的表情。
小狗崽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呜呜哽咽着抬头望向黎羽，却被黎羽伸出手盖住了眼睛。
轻轻地吻了吻狗崽湿漉漉的鼻头，将肉条送到狗崽的嘴里，黎羽哑声道：“乖，吃肉，别看。”
害怕伤口处流血过多使自己坚持不下去，黎羽伸出手放出融火灼烧在自己的肩头，用烫伤焦住了血流如注的创口。
就在黎羽咬着唇闭目调理身体状态的时候，一道极强的掌风向正站在黎羽身侧吞食肉片的狗崽毫无征兆地打了过去。
黎羽睁目飞扑起身，挥手与荒戟硬对了一掌。
“砰”的一声爆响，半个斗场的地面在这一击的冲击力下尽皆粉碎成齑粉，带着浑浊的灰石土沫冲天而起。
巨大的炸雷声在半空中不断回响，无数碎石骸骨被掌风激荡至半空中后又纷纷落下。
半晌，烟雾褪去，黎羽的左胸被鲜血染透，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他仰着脖子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大口血，淅淅沥沥的红色染满了周遭的黑色土地。
单膝跪地，黎羽一只手紧紧抓住荒戟的大掌，另一只手抱着狗崽死死地护在怀里。
原本坐在看台上沉默的魔族们在短暂的发愣之后立刻爆发出刺耳的惊呼。
王居然亲自出手了！
绪白居然拦下了王的一击！
狗崽挣扎着从黎羽的怀里跳了下来。
它黑色的鼻尖紧紧地皱起来，小小的尾巴在身后笔直地立着，站在黎羽与荒戟的中间，龇着刚冒出白尖的乳牙汪汪汪地对着荒戟毫不畏惧地狂吠。
狗崽原本黄色的绒毛也不知是因为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还是被阳光晃着的原因，看起来居然变得有些发白。
“杀了这狗，本王饶你不死，”直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黎羽，荒戟沉声说道。
“呵，”嗤笑一声，强撑着摇晃不停的身体站起来，黎羽捂住险些被荒戟掌力震碎的心脉，挣脱开在荒戟一击之下变得松动的锁链，迈步向不远处的尸堆走了过去。
俯身捡起来一块碎布，黎羽把碎布用自己身上的血浸湿，然后系在了狗崽的口鼻上，嘱咐道：“乖孩子，听哥哥的话，去那边那个坑里躲好。”
指着一个因为之前魔斗士和魔兽之间的激烈打斗而被砸出的深坑，黎羽示意狗崽去坑里待好等他。
见狗崽望向他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全是泪，黎羽俯身揉了揉它的头，轻声道：“别担心，哥哥没事。”
转身走回来，黎羽迎面对上了荒戟。
将左手前伸舒平，右手微蜷在胸前按压心脉，黎羽把全身的气息向内聚拢而起，犹如蓄洪敛雨的高坝般凝神而立。
“我不需要杀了那个孩子，更不需要向你讨饶，”黎羽圆润的猫眼里冷光流转，伸出左手食指直点向荒戟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今天要死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你。”
没想到黎羽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胆子跟他对峙，甚至还能说出如此挑衅至极的话语，荒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眼中狂热的杀意和兴奋浓烈得如熊熊烈火般灼人心扉。
从没有谁胆敢大庭广众下这样跟他说话。
这本该是让荒戟难以忍受的衅辱，可却奇异地令他一方面觉得愤怒狂躁，一方面却又乐在其中。
“轰！”
看台上的观客们还来不及反应，黎羽便率先出击，双足连踏大地，纤瘦的身子如绷弓般直射而出。
他不盈一握的纤腰在极强的冲力下膨出细长的肌肉流线，两条修长匀称的长腿交叠着飞旋而起，因为大量失血而泛着苍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冬雪般白得刺目。
快！
快到连四周的空气都因为追不上的黎羽的速度而被迫甩在身后发出巨大的气爆声！
台下的观客们根本看不清黎羽的动向，可对于站在战台内的荒戟来说，黎羽的一举一动却都如放缓的观灯景色般，一帧一帧地极为清晰。
最简单的招式，却蕴含着最凶猛的攻击力。
荒戟嘴角掀起的那抹弧度不自觉地变得更加诡异狂热。
他没想到黎羽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还能发出这样气势英猛的进攻，一往无前的气势让荒戟本就兴奋的眸光猛然迸发处更亮的神采。
“好！”
一声低吼在荒戟的舌尖炸起，他也以双脚猛踏地面飞身而起，用与黎羽相同的姿势舞动着铁拳旋动身形。
朴实无华，但却充满了排山倒海般的狠烈刚劲。
“砰砰砰砰”
两道身影在半空中轰然相撞，骤炸起无数犹如闷雷一般的巨响。
紧接着，一股闪着白光的汹涌热浪漫天而起，将整座斗兽场都包裹在了滔天的焰光之中。
燎原的烈火使看台上的魔族们惊叫着四处逃窜，可原本惊慌失措的他们在短暂的混乱后惊奇的发现，那些肆虐如野兽爪牙般的白色火苗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就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火苗灵活地闪跳着避开了所有还带着生命气息的魔人。
声止，影分
经过斗场内的短暂交锋，黎羽燃着烈焰的双拳破败不堪，红色的血线沿着指骨滴滴外渗。
他的肩胛骨和左侧锁骨露出不自然的凹陷，本就苍白一片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无色。
“再来！”
不给黎羽任何喘息的机会，荒戟的嘶吼声凭空炸起。滔天的战意使他墨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双目也变得赤红如火。
他吼声如雷，气势磅礴，刚猛爆裂的掌风和纯黑如渊的魔气如巨大的漩涡般席卷吞噬着淹没了整座斗兽场。
荒戟动真格了！
所有的魔族都激动地伴随着荒戟的高喝声而怒吼不停，浑身颤抖！
他们已经有近千年没见过王亲自出手了！
能够亲眼见到三界至强者间的巅峰对决，此生无憾！
荒戟的攻击就如同永不平息的大海般，不断翻涌起滔天的巨浪向黎羽飞奔而去。
连绵不断的猛烈攻势一波高过一波，每一次的撞击都会使黎羽的身体遭受一次近乎毁灭性的重创。
不过几息间，黎羽便感到自己浑身血气翻滚，眼耳鼻口处不断地溢出成股的鲜血。
他本就破烂的铠甲几乎已经遮蔽不住身体，白皙修长的四肢逐渐变得血肉模糊。
犹如撕扯布条般的“嘶拉”一声在场内骤然响起。
荒戟钢爪一般的五指猛地扣在黎羽的右臂上，然后猛地一搓，使黎羽整条右臂骨肉分离，上臂处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臂骨。
“唔，”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呼声响起，黎羽断肉处的血液失控了一般飞溅而出，在半空中洒出大蓬的血雾。
剧烈的疼痛使他的意识一瞬间离体，眼前的景象也变得一片模糊。
荒戟沉声道：“小子，杀了那条狗，本王现在就可以饶了你。”
吐出口中含着的血沫，黎羽伸手抹掉嘴角的血渍，蔑笑道：“架才打了一半而已，还不知道最后讨饶的那个会是谁呢。”
本应该因为右臂的重创而再无法对战的黎羽，居然用自己的伤臂硬生生地扛下了荒戟接下来的数次进攻。
荒戟钢锤般的长腿踢在黎羽细白的胳膊上，几乎将黎羽整条胳膊的骨骼踢了个稀碎。
可却也同时被黎羽转身飞起的一腿正踢在脸上，控制不住地蹬蹬蹬接连后退好几步。
“绪白这小子是知道自己再无胜算，所以在故意送死么？”看台上的魔族疑惑地问道。
“不”，老魔人激动地解释道：“借助王的攻击让因为疼痛而影响自己行动的右臂彻底失去知觉。壁虎断尾，舍臂救命。这绪白当真是好狠绝的心肠，好果断的判断！”
没想到会被黎羽一腿踢在脸上，荒戟怒喝一声，毫不留情的澎湃力量狠击在黎羽胸口，使黎羽的胸骨瞬间破裂，脸色煞白地倒飞而出。
怒浪般的拍击使以黎羽为中心方圆丈内的土石尽皆碎裂，刚猛的掌风余威向着周围四散而出，使看台上来不及闪避的魔人们瞬间毙命。
|舔|舐|着唇边被黎羽踢出来的伤口，荒戟一步步地向黎羽倒地的方向迈去。
四周倒地的尸体上俱都燃着白火，荒戟眸中闪烁着的光芒竟比耀目的融火还要刺眼。
“小子，你真的很好很有趣，”看着不断尝试着挣扎起身的黎羽，荒戟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着。一股莫名的狂热和渴求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下意识地就想走近过去。
然后把这具漂亮而破败的身体禁锢在怀里做些什么。
“多谢夸奖，我也觉得自己很好很有趣，”用手捂住不断喷血的口鼻，黎羽眯着眼笑得直不起身子。
“不过我觉得更有趣的是你。”
“都死到临头了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呢。”
“牙尖嘴利，”俯视着半倒在碎石中间无力反击的黎羽，荒戟淡淡说道。
他准备先将躲在黎羽身后的狗崽杀死，然后再把黎羽抓起来带走提前结束这场大屠杀，可视野里却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头晕脑胀地轰然倒地。
“砰”的一声，砸起大片的烟尘。
“都说你死到临头了还不信我。”
在众魔接连不断的惊呼声中，黎羽翻身而起后用膝盖压断荒戟的喉骨和脊骨，低头冷喝道：“你刚才发号屠杀施令的时候那么嚣张狂妄，可曾想到过自己也会有被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