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那个被非墨救回来的男妖是被骷家家主锁起来的,目的是为了让骷苓把心思收回来,好好娶一门妻子,不要再沉迷男色。
所以,把男妖背进家门的非墨就成了承受老爷子怒火首当其冲的炮灰。
可非墨这样一个小奴仆怎么可能会知道关押男妖的地方呢?
就算是知道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救那个男妖呢?
只可能是受骷苓指使。
家族里其余各妖围成一圈胁逼非墨,逼他把骷苓的名字供出来,想要顺势借着这个违抗家主命令的由头把骷苓拉下马。
因为目的一致,所以格外的有斗志。
非墨跪在那,身上被左一下右一下抽得再没一块好肉。
他没吭声,也没动作,只是跪在那,像一具没了活气的尸体似的,甚至麻木到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这些伤都是替少爷扛下来的,若是不打他,这些鞭子就该落在少爷身上了。
所以,硬扛着吧,只要他今儿全都扛下来,少爷就可以安全地把这一关闯过去了。
时节正是三九寒冬,鹅毛似的雪片飘落下来叠着,足足能没过膝头高矮。
非墨伤口上的那些血还来不及掉下就全都在伤口处凝结成了圆柱状的冰碴。
半生半死,半迷半晕间,非墨突然听到了骷苓冲进来时候的脚步声。
很焦急,跟街头噼里啪啦的鞭炮似的,进院门的时候顺势带进来一大股冷风。
他震惊地想要想回头,可脖子上的肉被血和冰糊着扭不动,只能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盼着少爷赶快走。
非墨知道骷苓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上骷家的家主,拿到实权后号令一方。他更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奴仆,就算今儿被打个半死,等老爷子消气了,这事也就算是作罢了。
这一鞭子一鞭子的家法打在他身上流出来的是血,可如果打在骷苓身上,流出来的就是尊严和命了。
于是非墨闭着眼睛,低着头,保持沉默。
可耳畔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啸的冷风中听起来格外顿挫分明:“那男妖是一只蜃妖,妖丹可入药,药成可延年益寿。”
“可蜃妖神通广大,来去无踪,所以我就想借着情爱放松他的警惕,然后挖出他的妖丹做为药引子献给父亲。”
“是我让非墨去救他的,因为蜃妖的肉身若是死了,妖丹便无法再用了。”
骷苓的一只手搭在了非墨的肩头,然后将另一只手穿过非墨的腋下想要将他抱起来带走。
可他正欲动作的身子却猛地僵直,然后缓缓地松开了手。
松开后,就再也没有握回去。
“骷苓,我们骷家是妖界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有断袖之癖者是绝对不可能做骷家家主的。”
“我这么说,你懂了么?”
老妖坐在主位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和明确到呼之欲出的弦外之音。
***
骷苓被扔到了南风馆。
他被下了药,可药效却因为他是魔而打了折扣,所以没过了多久就醒了过来。
可这醒来却还不如不醒。
低下头,非墨看到令他屈辱到想要呕吐的肮脏东西正在他身下不断进出。
非墨的眼白在无法承受的刺激下整个被黑色弥漫,暴起发狂,抬起头一口咬掉了恩客的耳朵。
伴随着男妖撕心裂肺的哀嚎,非墨再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疯了似的哭,哭到嗓子喊出血来。
非墨被打了个半死关到了后院里。
胆敢咬掉恩客耳朵这种罪行对于南风馆里的男妖来说本是必死无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非墨居然被留下了一命。
非墨想要把身体蜷缩起来后躲到墙角里坐着,可他身上都是伤,药劲也还没全过去,只能放任自己的四肢大敞着摊开在地上。
浮肿破败的身体就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抹布。
后院的温度很低,非墨的身体又太虚弱,没待多久的功夫就晕过去了。
瘦弱的身子被冷风吹得无意识地绷紧,抖个不停。
骷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少年瘦削的身子上满是斑斑驳驳的印记和狰狞淋漓的伤口,四肢无力地垂着,细腻的白皮上没有被恶咒覆盖的地方因为寒冷而凸起一层小小的疙瘩。
绮丽而又污秽。
骷苓的眼睛里被眼前的惨状点得燃起火来,他冲上去,用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拔高嗓音怒吼着将非墨的身子拽起来,质问道:“说,他们碰你哪了?“
他明明关照过说不要让他接客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他的小丑八怪,是他的小魔人,怎么可以被别的妖去上!
怎么可以!
非墨已经根本没有什么清醒的意识了,他连眼皮都睁不开,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几声极微弱的喘息。
惨白色的唇上裂出数不清的血纹,顺带着爆出一层翘起的干皮,勉力开合间艰难地发出几句“嗬嗬”似的漏气声。
一双带着暖意的唇狠狠地咬在非墨的唇上,带来一阵陌生到令他战栗的浅香。
他们已经那么久没有亲吻过了,对彼此的味道都变得不再熟悉,唇齿间的纠缠也变得疏离而生硬。
非墨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波涛上的一叶扁舟,不停地上下颠簸,被一波接着一波的浪头淹没后只能无力地伸出手指抓在岸边,奋力挣扎着露出头来向肺部吸入少得可怜的空气。
他们一边紧紧地拥着,一边在破烂的后院里疯了似的亲吻,就像很多年前倒在河边还有躺在柴房里的草垛里做的事情一样。
可非墨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骷苓望向他的眼神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清澈明亮,淡粉色的唇瓣间说出来的话是那样的甜腻而又真心:“非墨,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以后我们肯定要好上一辈子。”
而不是现在这样失心疯似的怒吼:“告诉我,都有谁上过你,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
非墨被骷苓带了回去。
他终于不需要再睡柴房。
骷苓硬顶着老爷的怒气把他带进了偏房里住着,虽然不能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日子却眼见着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少爷没事就会来找他,有时还会带着他上街去逛一逛,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快乐日子。
非墨眉眼里渐渐带起了笑,就连平常说话的时候唇角也会不自觉地向上弯翘。
直到,苍烈带着妖兵去魔界找寻魔王帮助的消息传了出来。
骷家家主一听这话立马就坐不住了。
得到魔王的帮助这件事对其他两界任何一股势力来说有多么强大的吸引力,简直是毋庸置疑。
若是让苍家捷足先登,先不说妖王的位置会不会易主,一直跟骷家互不对付的苍家实力大增,骷家还能不能继续存在都会变成一个未知数。
所以,他们也得去,必须赌上一把。
倾举全族之力,骷家总算是打开了一个空间裂缝。
可,却没有去往魔界的路引。
空间乱流的波动充满了随机性,如果没有能够指引正确方向的路引,就注定会迷失在乱流中找不到出路。
而传说中,魔族身上的魔血精可以作为去往魔界的指路标。
所有的妖一时之间都看向了非墨,非墨下意识地转身想往骷苓的身后躲,可转过头的一瞬间却看见骷苓站到了家主的身旁,闭着眼,不瞧他。
哀莫过于心死,大抵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非墨被抓了起来。
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垂着头,脸上灰败的一片,只剩下胸膛微弱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骷苓劝道:“非墨,再怎么珍贵也不过就是一块石头而已。等从魔界回来,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据典籍记载,魔族天性凉薄,心头血十年方能形成一滴。因此,用心头血滋养的魔血精,其珍贵程度相当于魔族的第二条性命。
非墨没说话,长长的睫毛盖下来,在眼睑处遮盖出一片弧形的阴影。
骷家的妖仆用尖刀挑开了非墨的胸膛。
跳动的心脏与黑色魔丹的交界处,一块暗红色的晶体正发着淡淡的光。
“这就是魔血精,快,快把它拿下来!”
妖仆闻言伸手去抓,可那晶体却仿佛嵌在非墨的身体里了一样,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挖不出来。
妖仆一边卖力地用手往外掏,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一块石头而已,怎么跟长在身上了似的这么结实呢?”
见用手根本就扯不动,那妖仆干脆拿出刚才切开非墨胸膛的那把小刀去剜。
非墨的脑袋控制不住地前后左右不断摇晃,清澄的眸子被血丝彻底洇红,扭曲成一团的五官使整张脸变得面目全非。
在见到非墨因为疼痛而变形的脸,骷苓突然意识到一个让他心坎犯凉的问题。
非墨从小便在妖界长大,根本不可能拥有魔石。
所以魔血精根本就不可能是用心头血滋养的魔石。
可若不是魔石,究竟是什么?
“我想,魔族之所以会对外宣称魔血精乃是用魔族秘法滋养的魔石,就是希望其他两界误认为若是没有特殊的手段便不可能形成魔血精,以此来打消那些觊觎魔血精的其他两族高手的歪心思,”非墨用神识向骷苓传音入密,语调平静到听不出任何感情。
“魔血精根本就不是石头,而是心头血在滴落间自然凝成的晶块,挖出来,也就离死不远了。”
非墨一直都乖顺得很,即使被开膛的时候也几乎都没有任何反抗。所以控制着他的妖仆完全放松了心思,根本没想到非墨居然会突然奋起挣扎。
他一口咬在妖仆的手上,然后又用爆发出来的魔气染黑了方圆半里的景象。
趁着周围一片混乱,非墨纵身跳进了空间裂缝里。
***
“求求您,救救我,”重伤濒死的非墨拼尽全身力气向路过的荒戟求救。
“只要您能救我一命,我愿意替您做牛做马。”
原本一直向前的黑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停了下来。
“会不会处理政事?”
“会”
荒戟垂头看了非墨一眼,淡声道:“你身上已经有契约了。”
“您把那个契约抹除吧。”
抹掉非墨身上的死契,荒戟从怀中拿出一块骨白石,钉在了非墨的耳垂上,然后在白色的耳珰上滴下了自己的一滴血。
“对着骨白石发誓吧。”
“你此生将永远效忠于本王,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
看向倒在身后的骷苓,非墨的声音轻得好像拂过林间的一阵微风。
“骷苓,你不是想让我跟你走么?”
“王跟我签订了奴隶契约,只有杀了他我才能重新获得自由。”
“现在正好有一个能够杀了他的机会。”
“你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