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旧事

  阴晴不过二十年。

  相传梁家最顶盛的时期, 众人钦羡的除了江湖中广传的鬼斧神工技艺,还曾有过被皇室肯定的荣誉。

  宣和十一年, 先帝赫连熙于永乐宫摆下寿宴,特地派人将梁氏召入宫中,想一睹‘鬼偃’风采。梁氏以傀儡作舞献礼,惹得龙颜大悦。

  宣和十九年,梁氏族长梁铭被诛, 整个梁氏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其内情无人得知。先帝赫连熙命内务府将卷宗密封,并置于宫内暗阁之中。后来有宫人相传,先帝并未于卷宗之上书写梁家定罪名, 那被封在暗阁内的卷本, 不过只是一个幌子。

  这么多年,梁家的事逐渐被人淡忘, 倘若梁氏真有遗孤, 那个出没于莺燕楼,不知身份的所谓七公子, 无疑嫌疑最大。

  “公子, 我看这天,就要下雨了。”

  合了墨扇, 楚怀珝顺势挑开一侧车帘,天边的艳阳已被乌云遮上, 隐隐呈落雨之势。

  马车外传来车夫憨厚的声音, “您两位坐好了, 咱们得快点赶路了。”

  话音刚落,一阵凉风飒飒袭来,紧接着雨点便如散落的珠帘般密集落下。

  “驾!”

  马蹄声伴随着雨声回荡在耳际,有雨珠沿小窗落入车内,沾湿了墨扇扇面。

  车外雨势渐大,冷风自小窗吹入,楚怀珝放下小帘,轻喃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顾檀窝在软垫里裹了裹衣袍,垂眸道:“二爷下一步,要如何打算?”

  “找晋逸,回京都。”

  楚怀珝轻叹一声,回望他道:“你体内的毒只是暂时压制,根本拖不多久。”

  “贪欢?”顾檀眼皮也没抬一下,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

  说罢不等楚怀珝回答,便自嘲般勾起唇角:“之前便听闻贪欢乃是最‘良心’之毒,中毒者死前会享尽世间欢愉,倒是没想到还能亲自感受一番,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回到院前时,屋外雨势并未减小很多。

  十二见有马车停于门外,便立刻撑起油纸伞前去相迎。

  车帘掀开,车内走下两人,红蓝相依,煞是好看。

  “二爷,顾公子。”

  楚怀珝微微颔首,问道:“晋相爷现在何处?”

  十二微微弯腰,垂首道:“相爷已于书房相候多时。”

  他说着将油纸伞递给楚怀珝,抱拳行了一礼便自行离开。顾檀本打算回屋,却被楚怀珝拉住了手。

  “走吧,去书房。”

  楚怀珝将纸伞撑在顾檀头上,后者抬头望了一眼,忍不住调笑道:“二爷这伞怎么越撑越歪。”

  他说着将伞柄向旁边推了推,原本只有衣角沾水的红袍立刻湿了大半。

  一把伞终究遮不住两个成年男子的身躯,顾檀眼波流转,挥袖将他手中纸伞抢去,随即往身后一扔,勾唇笑道:“我看这伞既然容不下两人,倒不如一起淋着。”

  红袍顿时被雨水浇湿,紧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细密的水滴沿发梢流颈间,沿锁骨滑落于前襟。楚怀珝眸色一暗,随即自腰间抽出墨扇,伸手一拉便将人护在扇下,神色颇为无奈。

  俯首凑近顾檀耳边,楚怀珝咬上他的耳尖,低喃道:“与其在院中淋雨,倒不如今晚于巫山共覆云雨……”

  话未说完,顾檀便猛地将人推开,脸颊微热:“二爷现在怎么如此不着调。”

  虽说书房并没多远,但两人行至书房前,蓝裳红袍均已落满了雨水。待晋逸开门见他二人这幅模样,差点直接关门送客。

  “十二没去接你们么?怎么淋成这样?”

  楚怀珝闻言嘴角微弯:“来得着急,一时没顾上撑伞。”

  他说着便运起内息,先是自行将蓝裳烘干,接着又一手搭上顾檀手腕,缓缓将内力渡给他。

  晋逸沉着脸扫他一眼:“哦?还有你着急的事?”

  “当然。”

  目光在顾檀身上停了一瞬,复又很快离开。楚怀珝收回右手,低笑一声:“尤其下雨。”

  顾檀就坐在楚怀珝身边,听了这话差点将袖中红绸打出去。抬头见楚怀珝眼底满是愉悦,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那双凤眸天生妩媚,单这么一瞪,怎么看怎么像是嗔怪和抱怨,实在没有半分威慑。

  虽不明白楚怀珝话中何意,晋逸却没有深问;毕竟四人自小一起长大,对于他们几个的性格与想法,不敢说知根知底,到底也能猜出八分。

  见晋逸不语,楚怀珝轻咳一声收了玩闹心思,正色道:“百晓的确是沈意,闫佩羽似乎与他恩怨颇深。现在所有线索指向梁家,入松亭之后我去了趟莺燕楼,恰巧找出了那方玄帕的主人。”

  “是什么人?”晋逸沉声道。

  “应是京都之人。”楚怀珝沉吟片刻,又道:“天骑卫应是把那些傀儡都带回来了,你应该知晓沈意与梁家密切相关,我猜他身后的人,很有可能是梁氏遗孤。”

  “线索呢?”

  “淮绣坊,七公子。”

  淮绣坊乃是京都最大的绸庄,与其他绸庄不同的是,淮绣坊除了贩布,也有自己的成衣铺。

  当然,淮绣坊之所以能冠绝京都,除了做工精良,还因为他背后东家乃是淮轻侯赵渊。

  这六个字让晋逸皱起眉来,赵家一脉单传,赵景深虽然性格乖张,却也不会掺和这种事。

  想到这儿,他抬头望向楚怀珝,突然问道:“梁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并不比你多。”楚怀珝敲着桌面轻叹:“到底还要回去翻旧账。”

  说到这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摇着墨扇道:“说起来,我们打的赌,现在该是算我赢了。”

  “你赢了,我也没有输。”晋逸望着窗外的细雨,淡淡道:“你说梁家之事要重新查,究竟是处于公事还是私心,你自己应该清楚。”

  顾檀闻言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楚怀珝倒是没有反驳,只见他合了墨扇,无奈道:“还说不是坑,所以我这次又是白跑了趟腿。”

  晋逸眼底难得带了几分笑意:“那几坛秋露白,我分你一半就是。”

  “那就谢过晋相爷割爱了。”楚怀珝作势拱手,凝眸见他身前的桌上似乎多了几根鹰羽,便突然问道:“闫佩羽的伤势如何了?”

  晋逸身形一顿,平静道:“伤上加伤,不太乐观。”

  除了失血过多,内脏受损,闫佩羽全身经脉几乎断了八成,单是小臂与肋骨便折了四处,若不是靠沐清泽的续命丸吊着,恐怕早就咽气了。

  “我已使贪狼传信于清泽,待将这边事情处理完,我们便即刻回京。”

  楚怀珝闻言眸光轻闪,晋逸如此着急,想来闫佩羽的伤应是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顾檀原本没有听懂他们的谈话,后来听晋逸说到伤上加伤,顾檀垂眸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听他们口中闫佩羽,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血阎罗究竟是哪个。

  若那日与自己交手的真是闫佩羽……那一切都说通了。

  三更殿与百晓阁渊源颇深,那日他总说自己的招式眼熟,想来一早便开始猜测自己与沈意的关系,难怪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躲避自己的银丝。

  想到这儿,顾檀突然掏出一方锦囊来。他将东西放在桌上,徐徐开口道:“若相爷身边的那名侍卫便是闫佩羽,我想有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楚怀珝自然知晓袋中是何物件,只听他轻笑一声,随手将锦囊扔给晋逸:“对了,这可是他的东西。”

  手指挑开锦囊上的绳结,晋逸低首望去,银色钢针被排列的整整齐齐,针顶上栩栩如生的银羽于烛光中闪烁着戚戚寒光,

  正是那日从胡青身上拔下的破魂针,不多不少,一共三十二根。

  晋逸瞥了那针几眼,复又将绳结重新系好放入屉下。

  “这东西我先待他收着,等他醒了便还给他。”

  话音刚落,书房外突然响起阵阵敲门声,阿七缓步来到门前,刚一开门,便见十二端端正正在门外。

  “相爷,那个神婆已经醒了,嘴里神神叨叨也不知在念些什么,您要不要去看看。”

  客房外。

  刘开石坐立不安的杵在门前,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窗内。

  听说神婆醒了,他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目的就是想问清楚他哥哥刘开封究竟还能不能救回来。虽说楚怀珝已经说过“节哀”,可他的心底总还抱有一丝侥幸。

  不知过了多久,小径上撑伞走来几人,刘开石见状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大人,大人。”

  晋逸并没理他,只是大步从他身前走过,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情况怎么样?”

  来到门前,晋逸转头问门口看守的侍卫。

  “并无异常,她一醒来便呆坐在那里,口中也不知说些什么。”

  刘开石见状转向楚怀珝,后者则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插话。

  “开门。”晋逸淡淡道。

  三人一前一后进入屋内,刘开石走至门口,正要进去,却被阿七和十二一起拦下。

  “你不能进去。”

  刘开石急了,下意识往里闯了几步:“我就问个问题……”

  十二将刀鞘架在刘开石胸前,刀刃出鞘半寸,“这是命令。”

  刘开石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他眼巴巴得望着那扇门,缓缓垂下脑袋,眼底涌出一片哀色。

  一双云纹靴突然出现在眼前,刘开石一惊,猛然抬头,就见楚怀珝手持墨扇,正静静看着自己。

  “你想问什么我知道,只是她现下神志不清,你说了她也无法正常回答。”

  说到这儿,楚怀珝摇摇墨扇,“生死本就是无法回天之事,与其在此事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早日助我们查明真相,也好让你兄长入土为安才是。”

  刘开石闻言又低下了头,他胡乱抹了把眼泪,道了声:“小人知道了”便奔进了雨幕中。

  楚怀珝望着他的背影,合了墨扇轻叹一声,转身重新回到屋内。

  屋内的床上坐着一个身形枯瘦的老人,只见她眸中一片朦胧,嘴唇微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檀本来站在门边,见楚怀珝进屋,便跟在了他的身旁,那想到那位神婆一看见顾檀,本是混沌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精光。

  “回来了,你还是回来了,你还是回来复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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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魂露与小顾没有关系啊啊啊!!!

  那个其实是百晓想要对付闫佩羽用的……

  背后的那个人应该很容易猜吧2333333

  新章,食用愉快~

第83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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