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天气越来越冷, 等早上秦尽扶着腰起来的时候, 透过窗外，他看见整个树林遮上了一层白霜。
终于下雪了……
秦尽眯了眯眼睛, 哈了一口气。
他伸展了一下腰，但由于太痛，又条件反射一般缩了回来。
“嘶——”他捂着腰, 揉了半天，越揉越不对劲。
他疑惑地将被子拉开, 等看到腰上触目惊心的指印与吻痕后恨不得捂上自己的眼睛。
伤风败俗啊！
他在床上缓了缓，胳膊实在酸痛的没有力气。他勉勉强强穿了几件衣服后，感觉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他索性用床上另一张薄被子将自己全身一裹, 下床穿着棉拖鞋慢吞吞地扶着墙走向了屋外。
院子里的仆人们正在扫雪，当他们看到秦尽的打扮后，嘴角抽了抽，当没看见赶紧低下头继续扫雪。
五爷向来喜欢工整, 因此整个临家大宅也同五爷的喜好来。
放眼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一人衣冠不整地出现在五爷面前。
秦先生如今的模样却是完全跟五爷的习惯反着来。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或许会幸灾乐祸，也许会为那人担忧。
但秦先生不一样，哪怕他们仅是家中的一个仆人，也知道秦先生在五爷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他们摇着头“啧啧”了两声, 恐怕别说是怪罪，估计又是几吨狗粮要扔过来了。
虽然今天的天气的确有些冷，但临原依旧打扮得整整齐齐坐在屋檐下, 举止间极为儒雅，挑不出一丝错。
秦尽咽了咽唾沫……今天又是被自家宝贝魅力吸引的一天。
然而今天的他不敢作了，毕竟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虽然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但也不想成了太监。
他卷着被子走到了桌子旁边，拉开椅子，整个人好大一团往上面一坐。
清冷的空气让他吸了吸鼻子，昏昏欲睡的他黑眼圈极重。
临原抬起眼皮看着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手拿着茶壶将清茶倒入秦尽面前的茶杯里。
他想说小家伙今天有些邋遢，但一想到这原因是谁造成的又闭上了嘴默不出声。
秦尽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但当看着对方将一只饺子夹到自己面前的碟子后，瞬间醒了神。
“诶？怎么吃饺子了？！我记得我们不常吃呀！”
临原一脸淡然，缓缓伸出手指着墙壁上的老黄历。
“今天冬至。”
“哦哦！”秦尽这才想起来了，拿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壁纸成了一盘饺子。
他也没多想，自家宝贝向来传统，肯定很重视这些。
他直接把筷子戳了进去蘸了蘸酱，咬了一口。
鲜美的虾仁带浓厚的酱汁充斥着整个口腔……
“嗷！虾仁的？！”秦尽眼睛一亮，自己最喜欢吃虾了，没想到自家宝贝包饺子还专门按照他的喜好来！
他一口一个地往里面塞，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到最后吃了能有三四十个。
吃完之后，喝了一口熬好的浓汤，整个人惬意地裹着被子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
自从和临原在一起之后，秦尽每一天都沉浸在无时无刻的幸福中。
似乎什么都不用自己考虑，临原就将自己的一切照顾得周周到到。
秦尽一阵恍惚，总感觉现在美好的像是活在梦境里。
酒足饭饱后，仆人们前来撤盘子。
他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将前进的盘子撤走，又充满震惊地将临原的盘子也收走。
靠在椅子上的秦尽怎么也不会知道，这是临原第一次在冬至这天正正经经地吃着饺子。
正是他所想的那样，临原是个传统的人，每个节日有什么习俗一般都会做到。
但他不知道，在临原心目中，节日是和家人一起过的。
没有家人，这一切犹如一个空壳，所谓的节日形同虚设，热闹的表皮下，寂凉冷清。
过去数十年里，每到这一天早上，一盘不知道是什么馅的饺子放在桌子上。
高不可攀的临五爷曾经一人坐在屋檐下，他眼眸那处尽是阴影，看不清神态。
拿着筷子的手悬起又放下，看着这一盘不多不少的饺子始终没有下筷。
倒上一杯清茶，如此一抿就是一早上。那盘饺子慢慢变凉，直到最后被仆人端走。
饺子也曾吃过，有时吃上一两口，便又被放置着。
该有的习俗不能丢，可有时太过于传统，心中始终惦念着节日是和家人在一起的。
如此，节日是对他而言更不是一个好日子。
然而今年不一样了，今年他和一个满眼是他的人领了结婚证，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
今天冬至，早上刚一起来，临原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厨房坐上足够两个人吃的鲜虾饺子。
不管众人如何震惊，临原神色始终淡然，不仔细观察什么也发现不了。
然而，时隔这么多年临原总算是对饺子动了筷。
他像是吃着家常饭一样，斯文地慢嚼着，筷头始终不忘记给秦尽夹点菜。
他担心秦尽不够吃，还将自己的一部分拨给了秦尽。
然而，今天的饺子是格外的香。纵使秦尽有他的一部分，可依旧不够不够这孩子吃。
他也同样，突然对饺子来了胃口。
最后，在厨房的震惊中，又火急火燎了下了两盘，赶紧端了上来，这算勉强填了肚子。
这冬至总算有了点节日的感觉……
临原的眉目间是格外的轻松，甚至唇角也染上了淡淡的笑。
如今两个人彻底在了一起，以后这种场景会经常出现在今后的人生中，让人……习以为常。
因为生意上出了点事，在吃过饭后临原让秦尽好好呆在家里，自己去外面看一下进展。
秦尽没有多想，眯了眯眼睛继续躺在椅子上。
这一躺就到了傍晚，秦尽裹了裹被子，感觉异常的寒冷。
他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钟表紧紧地皱着眉头。
……快七点了。
隐隐约约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忧虑，但一想到临原身边那么多的保镖，勉强安心了许多。
今天是周末，明天得上班。
秦尽半天等不到人，干脆让人拿来了他的电脑，做着明天开会要用的PPT。
转眼间时间到了八点，秦尽眯着眼拧着眉看着电脑角落的时间。他手指关节磨了磨下巴，“嘶”了一声。
然后就在这时，一个看不清什么来源的提示框在他电脑屏幕上闪烁了一秒。
秦尽手指微顿，之后点开提示框，输入特定的密码将其打开。
里面的背景是黑色的，非常简洁，其中央是一个对话框。
对话框里的文字是特定的代码，只有熟悉这一系列的人，才能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是一行匿名消息，对面是不认识的人在向他发送着请求。
［您好，五个亿的单子做不做？］
秦尽指尖微动。
五个亿啊……对于个人而言还是不小的数目。
然而，秦尽并不打算做。
钱对于他并不是很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九牛一毛。
更何况，他既然可以舍弃国外那么多财富只身来到这里，自然不想与这些灰色事物再有任何交际。
只不过呀……
秦尽笑了笑，他还挺好奇这个人是谁。
能出这么多钱为了一个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对方身份？］
他散漫地将这条消息发送了过去，对方直接回复了他。
［临原，帝都人称五爷。］
一瞬间气息仿佛凝固了下来，秦尽死死盯着屏幕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仿佛聋了一样，整个世界再无一点声响。
他愣愣地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整个人头皮发麻，浑身绷紧，嘴巴张大，额头的青筋变得明显。
下一秒他手掌攥住，蓄住全身力量将桌子上的一切东西全部翻了下去。
“噼里啪啦——”各种物品摔碎的声音想在整个院子里。
他的呼吸加快，粗重不已。眼睛盯着屏幕似乎想要将屏幕那边的人狠狠的撕下一块肉。
秦尽手上脉络突出不停地颤抖。他勉强控制住理智，一眼不眨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砰砰砰——”声音响亮，非常急促。
［从现在开始，你们谁要是敢接这个单子，我会追杀到你天涯海角，你的家人孩子我一一不会放过，全部折磨致死。］
他喘着粗气，又重新敲击键盘，无数的数据飞快在屏幕上划过，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在整张大网上穿梭。
“找到了……”他咬牙切齿满目狰狞地在笑。
手指用力往某个按键上面一按——
风吹过院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秦尽合住电脑，随便拿了一件外套披着就往外面跑。
与此同时，帝都有一座豪宅家里突然发生了爆炸……
＊
月黑风高，在这个狭窄的胡同里空无一人，昏暗的路灯在这里闪烁着。
手工定制的白色布鞋踩在雪地里，动作非常的轻……
临原神色淡淡，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
他独自一人走在这里，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笑。
该收网了……
对方一直埋伏在黑暗里，上次的飞行员出事便是对方搞的鬼。
他们原以为他会乘坐那架直升机，于是专门在暗中给飞行员吃了药，又破坏了直升机的系统。然而他们未曾想到，秦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临原一步步将对方的企业吞食，到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背后的人也总算被他引了出来。
眼见对方即将面临巨额负债，如今算是狗急跳墙，想要独孤一掷。
临原垂下眼眸，笑意更加明显。
看着眼前荒废的墙壁，时不时暗下去的路灯以及脚下的大雪。不知何时临原收下了笑，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这一切……有些熟悉。
与此同时，一直在追杀他的人终于到了。
有的人手上拿着铁棍，有的人拿着砍刀，有的人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违禁品。
临原眉毛微挑……这些足够判刑了。
他们看到临原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刀疤划过脸颊一看就绝非善类。
“管他什么呢！先把他弄死了！等把这一票干完我们就逃到国外，到时候藏起来谁也找不到，你们想想那是多少钱呀？！”
有人大喊着，其余人被这些话鼓舞，也纷纷鼓足勇气，动起了邪念。
“上！”不知是谁呼喝一声，几人听到后拿着手中的武器朝着临原冲了过去。
临原不急不慢，仿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等那群人即将要靠近临原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阵巨响。
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大帮警察，他们身手矫健，飞快地跑向这里。
那群人脸上尽是错愕，有的人反应快了拿着钢刀就像往临原那边冲。
然而警察比他们更快，直接将他们摁到地上铐住手铐直接制服。
一群人的脸贴住雪地，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们不停地挣扎着，然而身体力量不足，被好几个警察摁着上了警车。
等到秦尽气息喘喘终于跑到的时候，恰好就是警车离开的时候。
他狰狞地盯着那群人，大口地喘着气，双手紧紧攥住，似乎要随时冲了上去。
等发现临原疑惑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秦尽一瞬间收敛了气息。
他怔怔地望着对方，嘴角扯了扯，脑子里一片混沌，然而脸上却是强迫般的露出了笑。
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尽管心中已经无比疯狂，恨不得现在就追上警车，随意报复。
他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嘴巴张了张，却是强行笑着走了过去。
临原摸着他的头：“怎么过来了？”
秦尽抬着头愣愣地看着他，眼神一片虚晃，浑浊到看不见底。
“不知道，我看你没回来……”他轻轻道，声音非常柔和。
临原顿了顿，牵着他的手：“算了，先回去吧。”
“哦。”他如一个机器人般机械地回答着。
于是两个人一同踩在雪地上，慢慢地走着。
不知何时，在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镜片在路灯下反着光。
一个枪口缓缓伸出来，对着临原的背。
阴影下的嘴角越发扬起，他眼神暗了暗，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枪是消音枪，不会有任何声音。
枪子穿梭在空气里，以飞快的速度朝着临原射去。
同一时刻，那一个斯文的乖巧青年突然放开了临原的手抱上了对方的背。
他身体颤了颤，直接停在了原地。
临原停下脚步，不解地想要背过身：“……怎么了？”
青年的声音软软地从背后传来：“我想你了，你半天不回来。”
临原看不到的是，埋在他背上的那张脸上，原本乖巧的眼眸此刻变得无比的狠厉。
秦尽手掌用力控制着想要攥下去的**，青筋已经十分明显。
他嘴巴张着，眼睛突出，似乎想要现在就冲上去把那人撕碎。
眼中血丝布满，太阳穴不停地跳着。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临原察觉到不对，沉着声音问道。
身后的小家伙轻轻一笑：“没有事啊！不过饺子没有吃够，还想吃。”
临原顿了顿：“好，明天再吃。”
“嗯。”
说完，秦尽好像没有什么事一样重新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临原看其动作也没有什么不对，也略微收下了疑惑。
同一时刻，那个暗处的人突然被捂住了嘴给拖走了。
两个身影不停地往前走着，白色身影依旧挺拔，黑色略显僵硬。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有什么液体顺着黑色的衣料流淌了下来。
白色的雪地上被滴下滴滴鲜血，那一处被瞬间染红。
很多年以前，小男孩停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屋子外面拖着伤傻傻地等待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扔下他？
也许，是因为他脏乱。
也许，是他当初不该报复那人。
也许……是嫌他受伤了？他是不是不喜欢受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后续尽量早点发，大约明天中午13:10，不发我就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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