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沉鱼落雁

　　莫要怪他心狠手辣。

　　司马睿突然发力, 力量直透纸背, 上好的宣纸被他一笔撕开, 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这次京城的旱灾, 司马睿非但没有出力，反而特意派出傅安去煽动了流民，只要能削弱孙恒的力量, 死几个平头老百姓在司马睿看来, 压根不算什么。

　　只是没想到, 他盘算了那么久，精心布下的局，却出其不意跳出了一个孙蓉蓉。

　　她毁了他满盘的计划，扰了他的局。

　　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孙蓉蓉那张粉白俏丽, 生机勃勃的脸不知为何让司马睿的心情一下变得很糟糕, 似乎连手里的毛笔也变得有千斤重。

　　司马睿猛地把毛笔扔在了宣纸上，转身走出了书房。

　　虽然秦旻等人一直没有归来, 孙蓉蓉也找不到机会出去寻找他们, 但日子还是照常要过的。

　　现在的相府,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 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外头的集市也未必会有相府里头热闹。

　　这不，一大清早，就有拍马屁的人上门了, 孙恒正在客厅应酬着。

　　来的人是左右将军，梁永和梁绅，这二人以前从来没有到相府登门拜访过，一直和司马睿走的比较亲近。

　　如今，京城的风向彻底变了，人人都把刚刚才救了几十万灾民的孙蓉蓉张轩当天神供着，这两个人也终于坐不住了，一下朝就屁颠屁颠登门造访了。

　　虽然看不起这两人的为人，但是，对于这些人的来访，孙恒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尤其让他高兴的是，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是他的宝贝女儿，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孙蓉蓉。

　　看来孙蓉蓉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她甚至越来越聪明伶俐的让他出乎意料了。

　　“丞相大人，恭喜恭喜啊，恭喜您手下又新得一员大将。”

　　“还不止啊，这次的事，令千金也出了不小的力，若不是相府鼎力支持，哪来的人力财力打造那么多的净水设施？”

　　“就是就是，相爷真是活菩萨在世，我们二人之前多有得罪，还望相爷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一群人围在一起不停的拼命拍马屁打哈哈，孙蓉蓉听的快要睡着了。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张轩。

　　作为事情的共同经历着，这样的场合，张轩当然是不得不出面的。

　　但他也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眼睛一直看着地面，似乎对众人的称赞一点也没听见。

　　孙恒当然乐不可支，他难得爽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哪里哪里，各位同僚谬赞了，来人，还不快为两位大人上茶！”

　　孙恒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应酬，这些天所有来府的大小官员都是他亲自接待的。

　　也难怪，大家都是来拍他马屁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说他的好话。

　　可怜了孙蓉蓉，每天都要被拎出来听一大堆她丝毫不感兴趣的有的没的。

　　孙蓉蓉扳了扳手指，在心里默默的算日子，马上大燕国就要开始攻打大周了，他们先前应该刚刚攻灭了大金，兵锋正盛。

　　在原著里，正是因为大燕的这次进攻，让孙恒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之后没过多久，司马睿就咸鱼翻身，先是把朝廷里所有孙恒的部将逐一铲除，跟着就干倒了孙恒本人。

　　司马睿顺利登基，成为了新皇，接着秦柔也上位了，成为了他的皇后。

　　至于孙蓉蓉，这个可怜悲催脑袋又不好使的第一女配，放着自己老爹的杀父之仇不报，整天满脑子都是怎么和秦柔争宠，看得让人恨不能一把直接掐死。

　　原著里大大削弱孙恒实力的旱灾虽然已经被她解决了，但是根据探子的回报，孙恒有许多得力的干将都不明不白死在了安抚，疏导流民的路上。

　　这些事情一定和司马睿有关，为了这次的旱灾，相府的财务也出现了巨大的亏空。

　　反观那司马氏一族，除了动动嘴皮子，任命几个人，什么力也没出。

　　京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亏得司马睿沉得住气，对这几个月渴死，饿死的人都置若罔闻，完全没有出手相救。

　　看来他真是为了斗垮孙恒，什么事都干得出。

　　司马睿是毒霸天下的男主角，人设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孙蓉蓉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恶毒至此，对自己本国的子民罔顾生死，毫不关心。

　　撇开司马睿不提，眼下更为困扰孙蓉蓉的是，秦旻始终没有回来。

　　她还等着秦旻给她带回打造新式武器的原料呢。

　　屋子里，一群人仍然在兴高采烈的不停说着些什么，孙蓉蓉隐约听到他们提到了中秋，过节的字样。

　　孙蓉蓉扶了扶额头。

　　敌人都快打上门了，相府在人力，财力物力上的损失恐怕三年内都难以弥补回来，这帮人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怪不得孙恒在书里会大败。

　　正这么想着，众人聊天的重心不知怎么又转移到了孙蓉蓉身上来。

　　“不知令千金这次入宫有没有提前做好准备？”

　　“说起来，令千金比起前几次见面，似乎又生得更加娇美动人了。”

　　“没错，司马睿那小子之前一直硬撑着不娶令千金，真是他的损失！”

　　看来这群人真的上头了，不仅对司马睿直呼其名，还把他叫成了这小子。

　　“不，这件事情其实对我和他都好，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孙蓉蓉插了一句，声音有些僵硬，她是打从心底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司马睿出现在一起。

　　但是，她之前死缠烂打，死命狂追司马睿的样子，早已经深深印在了众人心底。

　　众人只当提起司马睿又让孙蓉蓉不高兴了，连张轩都难得抬起眼看了一眼孙蓉蓉。

　　“对了！”立刻有人岔开了话题：“听说京城的锦绣阁刚刚新进了一批西域过来的布料，好看得紧，比蝉翼还轻薄，宫中都没有，孙小姐闲来无事可以去看看。”

　　“对，听说那里还新进了一批珠宝，虽然配不上孙小姐的花容月貌，举世无双，但也可以锦上添花，多添加几分贵气！”

　　西域？

　　孙蓉蓉愣了一愣。跟着立刻想起了什么。

　　对啊，这本书描写西域，那个方向好像有一座类似火焰山的地貌。

　　原作者明显是抄的西游记，但是，有燃不尽的火，说明下面一定有无穷无尽的能源。

　　是天然气还是石油呢？

　　孙蓉蓉突然间来了极大的兴致，插了一句嘴：“你们说的锦绣阁，在哪儿？”

　　众人只当孙蓉蓉对他们的提议产生了兴趣，抢着上前你一句我一句告诉孙蓉蓉。

　　“就在朱雀街的正中央，那里才刚刚开了没两个月，难怪孙姑娘不知道。”

　　“是啊，孙姑娘，这次宫里的中秋晚宴，孙姑娘一定要去那里挑两件上好的衣裳，一定艳压群芳，惊为天人！”

　　中秋晚宴？

　　什么东西？孙蓉蓉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是朱雀街正中央，距离相府不就只有一刻钟的路程吗？

　　“那，爹爹，诸位叔叔伯伯，小女就不在这里叨饶了，我这就去那里看看。”

　　孙蓉蓉一边说，半个身子都出了门。众人只当她迫不及待要添置新衣，连孙恒，也只是在后面皱着眉头提醒她：“多带几个侍卫一起去。”

　　等到孙蓉蓉走到马车旁边，这才发现，张轩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看他一脸无聊烦躁的样子，显然也是受不了屋子里面那一群人互相拍马屁打哈哈了。

　　孙蓉蓉也没问张轩什么，直接让红菱绿袖吩咐车夫把马车赶向了朱雀街。

　　因为成功解决了旱灾，整条朱雀街看起来都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难得的热闹。

　　尽管孙蓉蓉知道，这不过是整个大周最后的回光返照罢了。

　　按照原著小说的走向，司马睿虽然终将统一天下，但最后被他统一的，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大周了。

　　朱雀街正中央果然新开了一家绸缎行，门头十分的辉煌，匾额还是司马睿亲自写的。

　　看来这个绸缎行背后的老板一定大有来头。

　　注意到门口有司马睿的题词，孙蓉蓉犹豫了一下。

　　该不该踏进去呢？

　　这可是司马睿的地方，里面很可能都是司马睿的眼线。

　　孙蓉蓉左右看了看。

　　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路人，有几个不时拿眼睛往孙蓉蓉的方向瞅着，仿佛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跟着又急急错开。

　　管他的！

　　恐怕她一出相府，本来就已经被司马睿的探子们给盯上了。

　　孙蓉蓉带着红菱绿袖，后面是一脸无聊的张轩，走进了绸缎铺。

　　大老远的，老板看见她，就开始兴奋的招呼迎了上来：“贵客啊，贵客，不知孙小姐今天怎么有空降临鄙店？来人，赶紧给孙小姐看座上茶！”

　　孙蓉蓉看了一眼急匆匆迎来的店铺老板，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她之前从来没见过，来人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家店，果然是有点古怪的吧？

　　孙蓉蓉本来是来店里想打听关于西域火焰山的事的，但这家店的店名居然是司马睿提的，店老板又一副早就认识她的样子，她反而不好问出口了。

　　只好装作是来看布料的样子，跟着老板到处翻看了起来。

　　“店家不必如此麻烦，听说你们这儿近几日进了好几批不错的布料，我是特意过来看看的。”

　　虽然心思完全不在这些摆在台子上的布料上，但是不得不说，有几匹布还真的挺好看的。

　　孙蓉蓉拿起了其中一块红色的布料，转过身去对着太阳照了照。

　　老板立刻跟在后面热情的介绍了起来：“这是西域过来的蝉翼纱，夏天穿在身上，别提有多轻薄了，一点儿也不闷汗的，来，你掂量掂量，分量可轻了。”

　　确实。

　　孙蓉蓉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布料，看着一大匹足有一米多的布料，捧在手里却几乎没什么分量。

　　这样的布料，做成衣服，夏天穿着，确实会很凉快。

　　孙蓉蓉动了心，认真的挑选了起来，打算选两匹回去，做成内衣，做成裙子都是不错的。

　　她正低着头细心挑选，突然，门口又是一阵喧哗，老板热情夸张的嗓音再度响起。

　　“太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请进，秦姑娘也快请！”

　　嗤——

　　孙蓉蓉差点被空气噎到。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也能塞牙缝，好死不死的，怎么司马睿也带着秦柔逛到这儿来了？

　　虽然孙蓉蓉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想看到司马睿，可，人都快走到她跟前了，她总不好直接当看不到。

　　孙蓉蓉只能讪讪的转身，假惺惺冲司马睿笑了笑，弯腰向他行了个礼：“太子爷，不知太子爷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太子爷见谅。”

　　红菱和绿袖立即跟了上来，把孙蓉蓉护在了身后。

　　孙蓉蓉十分感激的看了看自己这两个忠心的奴仆，惹恼了司马睿，司马睿一声令下就可以把她们两都处死。

　　可，在危急关头，感应到了她不想面对司马睿，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还是不顾危险挡在了她面前。

　　“无妨，孙姑娘不必客气，我今天也不过是偶尔路过。”

　　司马睿冲孙蓉蓉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扯动了下颚凌厉刚硬的曲线，使他整个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

　　怎么说呢？

　　孙蓉蓉在心里默念道。

　　也就是没有平日里看起来那么阴险和不怀好意了。

　　在绸缎店里看到孙蓉蓉，显然让秦柔的心情立刻就变差了。

　　她本来是满面微笑的跟着司马睿走进来，一看见孙蓉蓉，就好像有人往她脸上打了一拳。

　　她满面的红晕和欣喜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忐忑，生气而又有些焦急的表情。

　　“太子……”

　　秦柔似乎伸手就想去拉司马睿，想带司马睿离开。

　　但司马睿已经往前几步，走到了孙蓉蓉的跟前。

　　“怎么，你也喜欢这蝉翼纱？”

　　司马睿看了看孙蓉蓉手里的布料，又笑了一下，拉长了声音道。

　　“可惜了，这布料早就有主了，怎么，店家，你没告诉她？”

　　店家明显是一愣，可见司马睿是在说鬼话。

　　“是是，实在是不好意思，孙姑娘，这些蝉翼纱已经被先前来店里的贵客预定了，这样吧，孙姑娘，你要是不介意，跟我看看这边的布料如何，这边的布料轻薄透气，不比姑娘手里的蝉翼纱差！”

　　真是好没意思，不卖就不卖呗，真当她稀罕这两块布料。

　　孙蓉蓉也没生气，反而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着秦柔道：“原来如此，太子爷和秦姑娘感情还真好。这布料轻薄又透气，绣纹又那么精美，穿在秦姑娘身上，一定好看。”

　　孙蓉蓉说着，还特意拿起布料往秦柔身上比了一比。

　　她不比还好，一比，布料被她举高了，一边站着秦柔，一边站着孙蓉蓉，屋外的阳光在往里头一照，简直堪比照妖镜的效果。

　　孙蓉蓉天生丽质，通体剔透，皮肤雪白就好像透明的珍珠，被这鲜红艳丽的蝉翼纱一衬，更是美艳亮丽的好像直接从月宫上走下来的仙子。

　　她面如皎月，浅笑盈盈，一双妙目含情脉脉，秋水盈盈，无论看着哪里，那个方向的人必定都是身心俱酥，痴傻呆愣。

　　反观秦柔，她毕竟身世不如孙蓉蓉。

　　孙蓉蓉每天泡澡都是用的鲜花和牛奶，秦柔虽然进了东宫之后待遇也不错，可之前的十几年都是在乡下，哪来什么鲜花牛奶泡澡？

　　这一对比下，秦柔立刻显得相形见绌。

　　她皮肤没有孙蓉蓉好，显示出一种不自然的假白，显然是脂粉擦多了。

　　她的眼睛比孙蓉蓉小，嘴唇没有孙蓉蓉鲜艳，身姿没有孙蓉蓉婀娜妙曼。

　　简直哪哪都被孙蓉蓉比了下去。

　　孙蓉蓉简直在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她就是故意对着太阳比的，要说她穿到这本书里有什么最满意的，毫无疑问就是她现在这具躯壳了。

　　万里挑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全书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女角色可以和她媲美，更何况，她这几个月又刻意用现代的方法更加注意保养了。

　　这么一比，顿时显得，秦柔就算穿上蝉翼纱，也比不过孙蓉蓉。

　　孙蓉蓉就算随便在店里挑一块最普通的红布，都比秦柔穿上之后效果不知道明艳亮丽多少倍。

　　孙蓉蓉也正是那么做的。

　　她特意拿起了一块最简单朴素的红布，随意往自己身上比了比，问店家：“老板，你觉得这块布我拿去做衣服怎么样？”

　　老板早就被这扑面而来的美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简直不能有比孙蓉蓉再适合红色的人了。

　　与其说是红色的蝉翼纱适合她，倒不如说，明亮鲜艳的红色本来就最适合她。

　　孙蓉蓉吹弹得破，轻薄如雪的皮肤被这红色布料一衬，顿时艳丽容光的让人睁不开眼。

　　所有人都彻底愣住了，眼神呆愣，笔直的看着孙蓉蓉，连一直心不在焉的张轩都不例外。

　　司马睿虽然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眼睛也落在了孙蓉蓉的身上。

　　孙蓉蓉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一片绝美的艳红映在他宛若冰面，冰冷透明的瞳孔里，仿佛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01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