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恶战

　　“既然我都能拿到, 司马睿当然也会得到。”

　　张轩没有正面回答, 只是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孙蓉蓉瞬间就明白了, 之前她命令张浑打造兵器, 偷偷把相府府兵的兵器全都换了，这新式兵器的打造方法很快就被司马睿学去了。

　　他甚至堂而皇之给自己的军队配备上了，丝毫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

　　“他的耳目还真是到处都是。”

　　孙蓉蓉随口感叹了一声, 张轩却只是用一种奇怪的, 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

　　听她的语气, 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不紧张呢。

　　与其说，这技术是被司马睿偷偷学去的，张轩怎么都觉得, 这是孙蓉蓉故意透露给司马睿的。

　　这根本不是孙蓉蓉瞒着司马睿, 真正想制造出来的兵器。

　　她真正隐藏极深，连他都未曾发现, 甚至故意用打造兵器来转移视线, 掩人耳目的, 恐怕是……

　　恐怕是她刚才威胁江凌飞时拿出来的那样旁人前所未见, 闻所未闻的新式兵器。

　　司马睿应该也没有发现, 若是发现了，他今日应该就不会尚算客气的对孙蓉蓉了。

　　任何人，只要见到那样兵器，都会瞬间领悟，这才是将来能决定战场胜负, 一瞬间击退强敌的决定性武器，甚至能够改变将来战场的整个格局。

　　“整个大周都是他的天下，又怎么可能有事瞒得过他。”

　　张轩状似随意的答道，他的话正好说进了孙蓉蓉的心里。

　　是啊，她确实该给自己找个外面的帮手，整个大周都是属于司马氏的，在司马氏的地盘上反抗他，确实有点太过困难。

　　在张轩营帐里待了一夜，孙蓉蓉的思绪渐渐平复，困意也涌了上来，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起，即便隔着厚厚的营帐，也能感觉外面艳阳高照，是个绝好的天气。

　　孙蓉蓉有些吃惊，她本以为自己会担心的一夜睡不着的，没想到居然一夜好梦，而且，司马睿居然没来找她。

　　走出营帐的时候，司马睿正巧从孙蓉蓉面前走过，他只是简单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完全没有一般言情小说里男主角看到女主角从别的男人房中走出的暴躁和激怒。

　　孙蓉蓉有些发愣，随即想到，她现在又不是在言情小说里，而是在一本男频种马小说里。

　　男主人公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她和张轩本来就没什么，张轩似乎一早就出去了，根本不在营帐里。

　　孙蓉蓉跟着司马睿登上了城墙，下面乌压压全是人头，但是却没有半夜里看起来那么壮观和可怕了，很显然，昨天晚上为了起到威慑作用，下面的人多点燃了火把。

　　早上起来一看，下面的人也不至于漫山遍野，但两三万总还是有的。

　　敌人的军营里似乎有动静，两名扛着大旗的棋手首先骑马走了出来，跟在后面是一排铁甲兵，再后面是弓箭手，走在弓箭手中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十分英俊的男人。

　　麦色的肌肤，狭长的眼眸，让他看起来徒增了几分野性，他的表情慵懒又带着些许不羁，扬眉时英姿勃发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

　　孙蓉蓉猜，这人一定是对面的主将，八成是江凌飞的哥。

　　来人骑马踱步到城墙下面，突然目露精光，一声爆喝：“司马睿！”

　　空气似乎在轻微震动，孙蓉蓉发誓，她能感觉到身边的杀气化为了实质，仿佛一支支利箭朝她穿刺了过来。

　　果然，司马睿走了上来，他目光如炬，唇角却含着笑，孙蓉蓉有些奇怪，她认识司马睿这么久了，还从未见过他正儿八经笑过。

　　“江凌云。”

　　司马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完全没有江凌云的激动和暴怒，甚至比平时和手下说话还要轻些，孙蓉蓉却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侧的空气几乎迸出了爆裂的火花。

　　看来这两人应该认识，说不定交过手，看江凌云的样子，他应该没在司马睿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毕竟自己现在是和司马睿站在一边的，孙蓉蓉便也鼓足勇气朝着来人瞪了回去，小声嘟囔了回去：“喊什么喊？来这里比的是行军布阵，又不是比谁的嗓门大。”

　　江凌云有些出神，第一个反应就是司马睿疯了，他竟然将自己的女人带上了战场，难道他就不怕动摇军心？

　　跟着他又立刻反应了过来，仔细的，认真的，带着丝探究，从上到下打量起了孙蓉蓉。

　　是她啊。

　　听说最近大周出了一名奇女子，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举国上下，甚至外境的无数灾民，还逼的司马氏无奈之下取消了和她的婚约。

　　应该就是司马睿带来的这名女子吧。

　　怎么？难不成司马睿还指望靠这名女子来扭转战局？这女人就是再厉害，再被别人吹捧到天上去，她也不过就是一介女流，在真正的战场，能起到什么作用？

　　江凌云一脸轻蔑的看着孙蓉蓉：“我倒是不知，大周什么时候缺人到要靠女人来上战场了，还是你们司马氏父子无能，不得不靠一介女流来替你们守江山？”

　　江凌云这话说的极其难听，连孙蓉蓉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但是司马睿看起来却好像全不在意。

　　他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好像赞同江凌云一样，还稍稍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她确实厉害。”

　　孙蓉蓉一时间都以为司马睿中了邪，但，看他那一脸平静的样子，温和而又笃定的语气，显然是有感而发，真心这么认为的。

　　司马睿这样的表现反而让江凌云心里愣了一下，愈发的狐疑了。

　　怎么，这女人还真有什么奇妙的作用？他把她带到战场上来，还真指望她做出什么来扭转战局不成？

　　孙蓉蓉可没闲工夫听司马睿和江凌云聊天，她现在心里焦急得很，迫切的想知道秦旻是不是还活着，他到底有没有出事。

　　“喂，告诉我，秦旻到底怎么了？他到底有没有出事？”

　　孙蓉蓉说这句话时，情不自禁往前跨了一步，司马睿也同时跨了出去，侧着身子，不动声色的把孙蓉蓉挡在了自己后面。

　　江凌云心里别提有多震惊了，刚才司马睿的动作极不起眼，他身边的孙蓉蓉毫无觉察，却完全被下面的江凌云看在了眼里。

　　司马睿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孙蓉蓉，是孙蓉蓉真的如他所说的，有那么厉害，还是……？

　　江凌云此刻觉得自己必胜的把握没有那么大了，他的语气不禁带了几分烦躁：“他早就已经被我杀了。你们马上也会去阴曹地府和他相会！”

　　“你！无耻！说谎！”

　　江凌云说的话自然不可能是真的，秦旻出发时候其实早已配备了孙蓉蓉为他们准备的新式兵器。

　　从江凌云带来的这些士兵们身上负伤的程度来看，秦旻应该根本没有用上她为他们安排的新式兵器，也就是说，战局远远没有坏到不得不出奇制胜的地步。

　　“一会我攻城，你就会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江凌云举起了手上的兵器，缓缓的，充满力量的，中气十足的大喝了一声：“攻城！”

　　看着江凌云离去的背影，孙蓉蓉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司马睿。

　　如果趁这个时候射江凌云一箭，他一定不会有任何的防备。

　　但司马睿却只是站在城头，眼神锐利的看着渐渐远离的江凌云。

　　转瞬间，敌军已经一拥而上，孙蓉蓉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厮杀声震耳欲聋直达天际，简直就像天上轰隆隆落下的打雷声，往城楼下看去，盔甲和人头黑压压的连成了一片，如滚滚潮水般朝着城墙下面涌了上来。

　　人群之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刚才和孙蓉蓉对话的江凌云。这倒有些出乎孙蓉蓉的预料。

　　将凌云是主将，照理说不可以轻易犯险，否则三军都将群龙无首。

　　可，孙蓉蓉没有想到，喜欢亲自上战场和人肉搏厮杀的不止是城墙下面的江凌云。

　　下面的江凌云骑着一匹纯白色的战马，如同一条白色的腾空，在队伍最前头如狂风骤浪般的直冲了过来。

　　“司马睿，有胆子，就下来与我一战，躲在城墙上，算什么英雄好汉！”

　　孙蓉蓉本以为司马睿不会下去的，万一他遇了难，他们岂不是满盘皆输再无活路？

　　可很显然，这本书的作者并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司马睿大笑了一声，声音粗犷激昂，仿佛猛虎在哗哗作响的丛林中咆哮，满满都是英气和狂野。

　　不等孙蓉蓉出声阻止，他已经拔出腰间的兵器，身形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着城楼下的江凌云电光火石间猛扑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过突然，身边的弓箭手齐齐开始往城楼下射箭，大朵大朵的血花在城楼下绽放，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哀嚎，无数的人头，梯子，盔甲在城楼下方如同蚁群般拼了命的往城墙上面涌。

　　如果不是张轩在旁边扶着，孙蓉蓉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晕过去了，不是被下面骇人的场景吓晕，而是被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和杀气给熏晕了。

　　她紧紧抓着张轩的胳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完全说不出口。

　　张轩不愧是书里叫的出名字的厉害人物，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血腥恐怖的场景，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惧怕。

　　他抓着孙蓉蓉，声音十分平静的给周围的弓箭手下命令：“继续射击！”

　　漫天的飞失好像骤降的蝗虫一样，所到之处无一幸免，这些箭矢显然已经被司马睿事先强化过了，每一箭都能把人的身体彻底贯穿。

　　不一会儿，下面就好像一片血与肉的残酷海洋，混杂着残尸和不停的哀嚎声，孙蓉蓉都几乎要吐了。

　　小说中的场景，亲眼所见，居然是那么震撼，那么可怖，这和她事先预想的完全不同。

　　“你说，他们是不是疯了，还在往前面冲。”

　　孙蓉蓉声音颤抖，脸色白的就跟纸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只觉得，这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空旷悠远，好像从外太空传来的一样。

　　张轩表情淡漠的看了孙蓉蓉一眼。

　　作为一个养在深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场景的十几岁女子，孙蓉蓉的胆量已经大的远超乎张轩的预料了。

　　他本来以为她会吐，或者至少是晕过去的，没想到她虽然害怕，全身都在颤抖，却一直没有转移视线。

　　“后退也是死罪。”

　　张轩的声音冷冷冰冰的，听起来没有半分感情。更多的人往城墙上冲了过来，堆积的尸体变成了后来者的踏脚石，城墙上弓箭的呼啸声愈发的刺耳，伴随着锐器洞穿人体，可怖的厮杀声，人们踉踉跄跄冲了上来，倒下，后面的人再接着往上冲。

　　奇怪的是，如此密集的箭雨，倒是没有一支落在了司马睿身上。

　　孙蓉蓉的视线往司马睿的方向瞥了瞥，他不愧是主角，自带不死光环，那些箭头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遇到他就自动射偏了，而对面的江凌云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的肩膀和脸上都有血痕，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箭头给擦伤了。

　　司马睿几乎是一路杀出了一条血路，冲着江凌云的方向直扑了过去，他虽然被人群阻隔，暂时无法接近江凌云，剑到之处却必然伤人性命，已经有十几具尸体在他前行的道路上倒下，他的兵刃寒光之中带着层层的血意。

　　一个手持着大旗的士兵迎面撞上了司马睿，他转身就跑，却被司马睿拦腰一刀，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人就往下倒了下去。

　　眼看着，自己的军旗就要倒地，一道白色的身影宛如黑暗之中游走急窜的闪电，从黑乎乎的人群中猛然间窜了出来，就在旗帜即将要倒地的一刹那，下马扶住了军旗。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凌云。

　　只见他扶住军旗，将脚边卧倒的尸体往旁边一踹，猛地用力，大喝了一声——

　　竟然直接将旗帜插入了地面半根有余！

　　这地面孙蓉蓉来的时候就走过，全是黑乎乎的硬土，让她用刀子来凿，半天也凿不开一指的间距。

　　江凌飞却一下子把旗帜插进土里一半，他的力气究竟有多大？孙蓉蓉吃惊的眼睛都瞪大了。

　　江凌飞把旗帜固定住之后，翻身下了马背，他的身边很快就又全都围满了自己的军士。

　　他似乎朝着司马睿的方向飞扑了过去，孙蓉蓉绝没有想到，看起来甚至有点儒雅的江凌飞的哥哥在战场上是如此的彪悍甚至是狠毒。

　　他窜至半空，竟然一脚踏上了一名士兵的头颅，士兵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再往下看去，原来江凌云这全力的一脚瞬间就踩碎了士兵的头骨，江凌云借着这股力量，接连踩踏了好几名士兵的头颅，如同在半空中忽飞忽落，眨眼间就赶到了司马睿的眼前。

　　此时，江凌飞的战袍早已被泥泞和鲜血完全染黑，他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司马睿的方向直扑了过去。

　　在半路上挡着他道的人全都被他一击即杀，跟着，离开老远，孙蓉蓉都听到了兵器交撞时发出的清脆巨响。

　　这一声，盖过了下面所有的人喊马嘶，在杀声震天的战场显得尤为刺耳。

　　司马睿一刀拦住了江凌云的兵器，孙蓉蓉发誓，在那一瞬间，她看到江凌云的双臂被司马睿震得有些微微颤抖。

　　刚才一下就把旗帜半个插入地下的江凌云，竟然被司马睿全力一击震的双臂震颤。

　　司马睿的力气该有多大？他简直不是人，简直可怕。

　　孙蓉蓉再一次对自己宿命的敌手有了深刻的认识，她开始全神贯注观察起司马睿和江凌云的打斗。

　　江凌云收回了兵器，面对着司马睿，发出了兴奋而又激动的狂啸，那声音就犹如野兽的咆哮，半点也听不出害怕或是犹豫。

　　有的，只是棋逢对手的高兴，兴奋到极点的酣畅。

　　司马睿和江凌云互相注视着，就像两头彼此博弈的猛兽，孙蓉蓉从未见过司马睿的眼神如今天这般，灰蒙蒙的，闪烁着兴奋，嗜血，狂野的光。

　　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的眼神了，根本就是一头遇到猎物的野兽。

　　司马睿朝着江凌云猛扑了过去，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孙蓉蓉根本看不清这两人的动作，只看到两道黑影在人群之中闪来闪去，伴随着数不清的刀光剑影，偶尔还会闪过一道渗人的血光，分不清是属于司马睿，还是属于江凌云的。

　　如此二人的争斗，旁人根本无法插手，司马睿和江凌云的身边自然而然空出了一大圈来。

　　不光是江凌云和司马睿，周遭残酷的搏斗其实从未停止，孙蓉蓉耳边利箭的呼啸声一阵接着一阵，下面人的喊杀声和冲刺声更是一浪接着一浪。

　　这样下去，敌人攻上城头，只是时间的问题，士兵的弓箭本就不是无限的，总有射完的那一刻，而下面的人群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况且，一开始被当做炮灰冲上来的，本来就是些老弱伤残而已。

　　城里的士兵虽然不少，可是城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并不适合厮杀，若敌人真的冲了进来，完全可以依靠这些残破的房屋和无数的小巷子分散兵力，打游击战。

　　如此一来，他们可就占不到任何便宜了。

　　正在想着，下面的喊杀声似乎越来越近，人群似乎越来越往上攻上来了。